文丨劉亦清 圖丨妮驊
擺拍勞動
文丨劉亦清 圖丨妮驊
至今,腦海中仍時常浮現出這樣一幅圖景:聳立的石峰間,一條不算寬闊的水道。碧水上,覆著若隱若現的薄霧。從薄霧中行出的一葉小舟上,一位老人正拋撒著一張漁網……
母親喜歡攝影。周末,經好友介紹,母親帶著我和爸爸來到了這個不知名的小鎮。
澗中的晨風,有著絲綢般的質感,拂過臉龐,拂去了睡意。順著前人踩出的小道,一家人終于來到了江邊。
不同于沿路的鄉間風景,這兩峰之間猶如一幅大氣的山水潑墨圖,黛青色的石峰,石峰上隱約可見的墨綠色植物,還有碧得泛藍的如脂的水面。這樣一番別致的風景讓媽媽激動不已。
她拿出相機準備按下快門,卻又停住:“這江上好像少了點生氣。”
像是聽到了她的話般,不一會兒,江上薄霧里行出一葉小舟,一位老人正拿著漁網,微彎下腰,盯著水面。驀地,老人直起身子,點點頭,手忽地一拋,一面漁網頃刻撒出。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我們不禁為之喝彩。再看那老人,氣定神閑,輕踏舟頭,雙手叉腰,蓑衣在江風中微微抖動,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媽媽欣喜不已:她已拍到幾張好照片。
黃昏時分,我們重又來到江邊。江霧已散,柔和的日光灑下來,江面上一片散金。縷縷晚風中,那位老人已然收網,立在舟尾,撐著長篙,沐浴在夕暉里,詠唱著漁歌,其聲回蕩于山水間,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無疑,媽媽又多了幾張好照片。
次日一早,一處小飯莊里,我們碰見了那位老人。他年約六十,衣著樸素,寬闊的手掌布滿老繭,黝黑的臉上爬遍了昔年風雨的印記。
媽媽上前打了聲招呼。老人抬頭,見是我們,咧嘴笑了。應了一聲,問:“昨天拍了不少好照片吧?我沒讓你們失望吧?”
我們很是訝然。老人解釋:“昨天我就注意到你們在拍我,特意給你們擺了幾個姿勢。”頓了頓,看一眼仍恍然不解的我們,老人略狡黠地笑了:“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喜歡來這里,都想拍點好照片。我看到好多人都拍我打魚的照片,我覺得能讓別人拍個好照片也挺不錯,就會多擺些姿勢給大家拍。”
我這才明了,對老人又生出幾分贊賞與感激。
又聽老人繼續:“撒網很快樂,撈魚更快樂,擺姿勢給你們拍照最快樂。”我們都樂了。
爸爸開始與老人聊天,得知老人自小以打魚為生,在這江上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老人興奮不已地跟我們談論他的漁業,他的小舟——那一葉小舟是新買的,老的破了,用不得了。提及老的小舟,老人感慨不已。畢竟,那小舟伴他度過了數十年,每一處都留下了風痕雨跡,都見證了老人的辛勤勞動……言及此,我發現老人的眼角多了幾滴亮晶晶的東西。
我不由得被這位老人感動了。老人對他的漁業是熱愛的,他每日勞動,風吹雨淋,卻無怨言,只盼多打點魚,補貼家用。此時,我又想起他的“擺拍”來,更是暗暗感激:在忙碌打魚的情況下,他仍愿意多擺幾個姿勢,以成全他人眼中的風景。
我突然明白為什么有了這位老漁民打魚,山水會多幾分生氣,照片會多幾分美。正是因為有了老漁民的勞動:揮手撒網,打魚為業。他那一系列姿勢,其實正蘊含了勞動美。他的勤勞樸實、憨厚體貼,凝聚在他的勞動中,表現在他的擺拍動作上,體現了拙樸而天然的勞動美——這勞動美與山水美相輝映,恰恰彰顯了一種境界。
臨別時,老人披上蓑衣,拎起水筲,回過頭來沖我們笑笑,便踏出飯莊,漸行漸遠……
點評
青山碧水,江風薄霧,孤舟漁翁……一派清麗之景,淡雅而富有詩意,寧靜而別有意趣。
作者借母親拍照,尋訪一江畔小鎮;再繪寫山水畫,為老人出場張勢。而后一嘆山水間缺了生氣,恰當時刻,老人的出場無疑緊緊抓住了讀者的眼球,從而為下文描寫老人作鋪墊。
接著分兩時段摹寫老人勞動——打魚。精練的動作描寫,生動傳神,既傳達一種勞動美感,又為下文點明“擺拍勞動”埋下伏筆。隨后,一家人與老人攀談,文筆陡然一轉:擺拍?之后老人的解釋讓作者恍然大悟,不禁贊嘆,感動于這位老人的淳樸善良。然后借老漁民的經歷,以及他對老舟的感情,渲染了一種勞動美。
既而作者一番思考,揭示了本文主旨,表達了對老人的贊美,歌頌了勞動美,無疑使本文得到了升華。
結尾,簡練含蓄,耐人尋味,正應合“境界”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