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春雨
天津市薊州區人民檢察院,天津 30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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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被害人有過錯的敲詐勒索型犯罪案件的認定
盧春雨
天津市薊州區人民檢察院,天津 301900
被害人有過錯的敲詐勒索型犯罪如何認定在司法實踐存在很大分歧,本文從實務角度提出一些甄別的方法,以實踐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統一。
敲詐勒索;被害人有過錯;權利基礎;手段合法
敲詐勒索罪是我國比較高發的一類財產性犯罪,但由于我國刑法對本罪采用的是簡單罪狀形式,導致在司法實踐中經常會遇到因敲詐勒索罪的犯罪構成不明確以至于對行為人的行為定性存在爭議的情況,尤其是對被害人有過錯的敲詐勒索型犯罪案件的認定理論界與實務界更是存在極大分歧。被害人有過錯的敲詐勒索型犯罪是指行為人雖然對被害人使用威脅或要挾的方法,向其強行索取了財物,但敲詐勒索的發生往往是由被害人對行為人發生在先的侵權行為而引發,故很大程度上具有不典型性,而隨著不斷涌現的極端維權事件,在司法實踐對此類行為如何界定已成為當務之急。筆者作為一名多年從司法實務的工作人員,擬從司法實務角度來談一下自己對認定此類型犯罪的一些意見。
張明楷教授認為敲詐勒索罪(既遂)的基本結構是:對他人實行威脅-對方產生恐懼心理-對方基于恐懼心理處分財產-行為人或第三者取得財產-被害人遭受財產損失。[1]在司法實務中,認定行為人基于被害人過錯在先的維持行為是否構成敲詐勒索罪,我們可以從以下方面考慮:
敲詐勒索罪在主觀方面表現為直接故意,即行為人必須具有非法強索他人財物的目的,如果行為人不具有這種目的,或者索取財物的目的并不違法,如債權人為討還債務而使用帶有一些具有威脅成分的語言,催促債務人加快還款等,則不構成敲詐勒索罪。認定行為人是否具有主張民事權利的基礎的依據主要有二,一是看索賠主張是否有客觀事實根據,二是要看索賠主張是否有法律依據。所謂事實根據,是指索賠主張的提出,必須以行為人的人身、財產等權利遭受實際侵害為前提,而非虛構事實進行敲詐;所謂法律依據,是指索賠人所提出的索賠項目應有相應法律支持的根據。
(一)對于消費領域內維權過度的行為不宜以敲詐勒索罪入罪處罰
《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7條、第11條規定了消費者因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受到人身、財產損害的,享有依法獲得賠償的權利。同時第49條和第52條還規定了相應的賠償范圍。可見,消費者維權是受法律保護的,所謂的維權過度其前提仍然是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其維護自己合法權利的主張既有客觀事實根據又有法律依據。其次,消費者維權是基于其合法權益受到了侵犯在先,其依法主張損害賠償時,主觀上并不存在非法占有的目的,所謂的過度維權其目的也是要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而非謀求非法利益。《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55條規定了消費者因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受到人身、財產損害的,享有依法獲得賠償的金額。司法實踐中,有人認為索賠人所提出的索賠項目和金額都應有相應法律依據,而非漫天要價[2],超出法律規定的數額即應推定行為人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均構成敲詐勒索罪。筆者認為,消費者為維權而主張的賠償數額不能成為罪與非罪的界限?!断M者權益保護法》是從民法中分立出來的一部特別法,主要調整的是經營者與消費者這兩個平等民事主體之間的關系,屬于私法范疇,故意思自治是其基本原則,權利者的權利與權利指向的權利標的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把標的額的高低作為判定債權債務關系是否存在的標準,這顯然是不當的。
(二)行為人由于敲詐勒索被害人的先前犯罪行為而遭受損害,而向其主張民事權利的,應視情形的不同分別處理
《刑事訴訟法》第99條、最高人民法院《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138條,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為而遭受物質損失的,提起附帶民事訴訟,但因受到犯罪侵犯,提起附帶民事訴訟或者單獨提起民事訴訟要求賠償精神損失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上述條文明確了因受到犯罪侵犯而遭受物質損失的有主張民事權利的法律依據,而受到犯罪侵犯而要求賠償精神損失的則于法無據。
值得指出的是,在我國對于一些輕微刑事案件是允許當事人自行和解的。《刑事訴訟法》第277條規定了適用刑事和解的案件范圍。最高人民檢察院2011年1月印發的《關于辦理當事人達成和解的輕微刑事案件的若干意見》,明確規定輕微刑事案件當事人可以和解,其第3條規定“當事人雙方可以就賠償損失、恢復原狀、賠禮道歉、精神撫慰等民事責任事項進行和解,并且可以就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或者近親屬是否要求或者同意公安、司法機關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依法從寬處理達成一致”。可見,對于輕微刑事案件不反對當事人自行和解,而且大力提倡和解,對被害人賠償精神損失的主張并不禁止。對于輕微刑事案件以外的公訴案件,我國雖然并未納入刑事和解的范疇,但亦未禁止雙方私下達成賠償協議,在司法實踐中,如果雙方達成調解賠償協議,被害人表示諒解的,在量刑時一般予以從輕處罰。
(一)消費者以所購產品存在質量問題為由,以通過媒體曝光或者以其他方式向社會公開相要挾,向商家提出天價索賠的過度維權行為不具有違法性[3],不宜以敲詐勒索罪進行否定性評價。
消費者維權中很少對人身權進行侵害,往往會在糾紛得不到解決時,采取向新聞媒體投訴將問題曝光等方式促使經營者解決問題。筆者認為,這是消費者借助媒體維護自身合法權利的一種手段,同時這種維權行為也是社會對經營者的一種監督,不能簡單的認為消費者借媒體的力量公開經營者的錯誤必然會使經營者的聲譽受到侵害,更不能因為消費者聲稱要公開經營者的錯誤可能損害對方的名譽,即推定行為人具有非法占有的主觀故意,這是因為行為人向商家提出較高數額的賠償要求時,經營者并非毫無選擇余地,雙方如果不能和平地解決爭端,則可以通過民事訴訟來解決問題。故過度維權行為不具有違法性,不能以敲詐勒索入罪。
在司法實踐中還有一種就是行為人假借消費者維權之名,強行索要他人錢款情形,就此筆者認為應認定敲詐勒索罪。行為人假借消費者維權之名,虛構因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受到人身、財產損害的事實,采用要挾手段,強行要他人錢款數額較大的,其沒有主張民事權利事實、法律依據,主觀上具有非法強索他人財物的目的,客觀方面采用了威脅、要挾、恫嚇等手段,迫使被害人交出財物的行為,不僅侵犯了公私財物的所有權,還危及他人的人身權利或者其他權,其行為已超出合法維權的限度,構成了敲詐勒索罪。
(二)對于一些允許當事人自行和解的輕微刑事案件,行為人由于敲詐勒索被害人的先前犯罪行為而遭受損害,而以“私了”為由向其主張較大數額賠償時,不能認定行為具有違法性。
筆者認為,行為人由于敲詐勒索被害人的先前犯罪行為而遭受損害,敲詐勒索被害人的先前行為確實涉嫌刑事犯罪,行為人作為被害人有權進行控告,這是其合法權利,不具有非法性,且根據我國刑事和解政策行為人對方不再追究刑事責任亦具有合法性、正當性,故雙方當事人選擇了自行協商、“私了”的解決方式符合法律規定。在雙方協商交涉的過程中,一方提出要求,對方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不能僅因行為人提出的索賠金額超出了立法和司法實際支持的范圍,就認為其不具有合法性、正當性,就有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主觀目的,更不能因行為人所主張的不達到要求就報警,就認為其采用了威脅、要挾、恫嚇等手段,而簡單入罪。
(三)對于不允許當事人自行和解的公訴案件,行為人由于敲詐勒索被害人的先前犯罪行為而遭受損害,而以“私了”為由向其主張較大數額賠償的,應視情形不同而分別處理。
我國刑法第238條第3款明確規定,為索取債務而非法扣押、拘禁他人的,依照非法拘禁罪的規定處罰。這說明,即使有主張權利的合法基礎,手段不合法亦應受到刑法的追究。行為人由于敲詐勒索被害人的先前犯罪行為而遭受損害,行為人以告發相要挾,向其“討說法”,是行為人作為被害人的合法權利,不具有非法性。對于輕微刑事案件以外的公訴案件,我國雖并未納入刑事和解的范疇,但并未禁止雙方私下達成賠償協議,只要行為人在向相對人主張民事權利的情形下,手段不違法,均不宜以刑法作為否定性評價。
行為人由于敲詐勒索被害人的先前犯罪行為而遭受損害,行為人出于氣憤毆打被害人,以告發相要挾,敲詐勒索財物的或是為報復被害人、“討說法”將被害人帶至某處以打耳光及恐嚇語言相威脅索要錢款,構成敲詐勒索罪。在此情形之下,行為人以被害人先行的錯誤行為為由,假借討說法為名,采用毆打、拘禁、要挾、恫嚇的手段,強行勒索財物,迫使被害人交出財物,其行為不僅侵犯了公私財物的所有權,還危及他人的人身權,其行為已超出合法維權的限度,完全符合敲詐勒索罪的犯罪構成,理應構成敲詐勒索罪。
筆者認為,如果被害人對敲詐勒索的發生確實存在過錯的,那么根據被害人過錯程度和案件其他情況,可以對行為人酌情從寬處理,但被害人的過錯只能減輕而不能免除敲詐勒索行為人的刑事責任,但作為司法者,我們在司法實踐中要把握從嚴入其罪,杜絕敲詐勒索罪的濫用。
[1]張明楷.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722.
[2]毛立新.“維權過度”與“敲詐勒索”的界限[EB/OL].青島律師網,2015-7-3.
[3]索賠還是勒索:如何區別消費糾紛中的“維權過度”與敲詐勒索[J].犯罪研究,2011(6).
盧春雨(1976-),女,天津市薊州區人民檢察院,副科級檢察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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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379-(2017)15-016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