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心怡
西南財經大學法學院,四川 成都 61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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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律師與法官的關系探討死磕派律師的職業倫理問題
黃心怡
西南財經大學法學院,四川 成都 611130
近年發生的熱點法律事件讓死磕派律師成為輿論的焦點,其引發的律師職業倫理問題備受社會關注。本文以死磕派律師為研究對象,分析律師死磕的原因,從辯護律師的職業道德出發,通過探討律師與法官的關系,剖析死磕派律師的職業倫理問題。
死磕派律師;職業道德;職業倫理問題
“死磕”是東北的方言,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之意。結合“死磕派律師”這一概念的提出過程,筆者認為,死磕派律師,是指在律師維權、涉黑犯罪、陳案、重大刑事等案件的刑事辯護中,為追求個案正義,以網絡直播、舉報投訴和行為藝術作為常用手段,以法院作為對抗對象,針對其在程序上的違法行為進行對抗的辯護律師。
死磕派律師主要特征為依勢博弈。首先是知勢,死磕派律師吃透實體法律的規定,窮盡程序法律的保護機制,以法律為基礎,專挑易于引起矛盾糾紛的法官的法律程序性瑕疵作為事情的開端。其次是造勢,死磕派律師常以蒙冤者作為對抗法院的武器,展示權力對弱者的傷害,激發公眾的關注和同情,污名化死磕對手,激起民眾對“酷吏”的憤慨,實質上是將法律問題倫理化。再而是借勢,死磕派律師以網絡為陣地,以輿論為工具。在訴訟框架內,法官雖有絕對權威,而訴訟之外,則難免會顧慮輿論和政治壓力,而這正是法官被死磕派律師抓住的把柄。最后是用勢,死磕派律師基本認同“鬧大了好收場”的觀點,向社會借勢,將“案件”變成“事件”,使之脫離法官控制,使司法個案演變為社會事件甚至政治事件,引導遠比法院更為強大的政治力量的介入,最終強行改變法院的意志。
簡而言之,死磕派律師的基本邏輯類似于“貪吃蛇”的游戲,基本服從于“法官吃定律師——領導吃定法官——輿論影響領導——律師撬動輿論——律師影響法官”的邏輯鏈條。
法官在程序上的違法行為僅是律師死磕的淺層原因,深入挖掘,筆者認為,律師死磕的原因有以下三點。
(一)客戶利益
“死磕”案件常見于律師維權、涉黑犯罪、陳案、重大刑事等案件,而這些案件在正常的訴訟框架內大多已沒有辯護空間,因而“死磕”成為了律師的最后一根稻草,為了客戶的利益,他們愿意為此一搏。
(二)廣告效應
死磕派律師頻頻出現社會熱點事件當中,所發表的文章也常帶有吸引大眾眼球的字眼,因此也難以排除他們有別出心裁借助輿論炒作,以增強個人名氣之嫌。
(三)法治理想
根據馬斯洛需求理論,在生理、安全、社交以及尊重需求均得到滿足的情況下,人的最終追求歸結于自我價值的實現,對于律師,亦是如此。無疑,社會中存在著部分律師,他們誓死捍衛法律的權威與尊嚴,不惜以“死磕”的方式與司法機關的違法行為抗戰,為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強國而努力邁進。
辯護律師作為解決社會糾紛的重要參與人,在為社會提供法律服務時,應遵循職業道德,可概括為以下三點:一是基于當事人的利益為其提供服務。從當事人利益最大化角度出發,律師向司法機關提出證明當事人無罪、罪輕的材料和意見,但其與當時人是獨立而不對立的關系;二是尊重法庭,不故意曲解法律、混淆焦點,謹慎評論司法機關,禁止非法接觸法官。三是尊重對手,對于檢察官,應尊重其職業的特殊性,保持平等競爭的關系,對于被害人、控方證人,則應保持“對事不對人”的態度。
無可厚非,當我們的法律體系足以完善,人民群眾在每一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的情況下,律師理應遵守職業道德,時刻對司法機關保持崇高的敬意。但問題在于,如果法官出現不值得尊重的行為,律師是應嚴格遵守職業道德還是對該行為視而不見,能否采取“死磕”的方式應對?回答該問題,則不得不探討律師與法官之間的關系。
法官與律師,均是司法工作的從業人員。法官是代表國家行使公權力的審判機關人員,秉承公平公正的態度裁判定奪案件,維護法律的尊嚴,確保當事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律師則是當事人根本利益的代表,其職責是協助法院查明案件事實,依法行使自己的權利,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盡管兩者工作內容不同,但其終極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因此,法官與律師之間首先是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共生關系,他們都有維護司法權威的職責,在發掘事件真相過程中相互合作,明辨法律事實。
其次是依法審判過程中的監督關系。法官和律師互相監督是構建良性互動關系的保證。但是,基于法官“一邊倒”認證方式以及案卷中心主義導致庭審虛置等客觀事實的存在,律師必須發揮監督法官的作用,使公權力置于陽光下。當前,中國律師的功能,不在于通過對抗式訴訟活動塑造法官的實體裁判,而應通過律師介入形成對國家權力的制約機制,防止過于龐大的追訴權力被濫用,從而保護公民不受非法侵害。
基于這種關系,律師能否批評法官、甚至是“死磕”法官呢?社會對此爭議較大。反對者認為,法官是司法權威的代言人,不宜隨意臧否,再而律師和法官的分歧應保持對事不對人的態度,應僅限于事實評價和法律解釋,而不能針對法官操守。法官操守是一個依靠法官獨立、司法透明等憲制安排保障的憲法問題,訴訟程序難以解決。支持者則認為,憲制不完善在于法官操守存疑,必須依靠訴訟程序解決法官操守問題,再而是訴訟提供的武器有限,若僅通過復議、上訴等程序解決,必定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僅不經濟且效率極低。因此,律師當庭抗議也是合理之舉。雙方觀點均有可取之處,但死磕派律師的職業倫理問題則是探討律師“死磕”行為是否合理時必須考慮的因素。
基于死磕派律師的特征,利益的權衡問題,即客戶利益與死磕派律師自身利益何者優先的問題,是死磕派律師難以回避的問題。由于客戶的利益常表現為高度的不確定性,律師很可能因面子問題而愈加強橫,甚至為了個人的名利不惜冒險“死磕”,以致客戶利益受損。當推進法治進步的實踐以當事人利益為代價時,這種“進步”的本身也應是存疑的。
再而,律師采取死磕行為,以侵害司法獨立的方式向法官施壓,甚至將法官的污名化,在損害自身職業形象的損害同時,無疑增進了法官群體與律師群體間的矛盾,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共同法治理念、思維的消解,對法律職業共同體來說,乃至司法職業公信力,無疑都是一種極大傷害。
最后,法庭作為人民法院代表國家行使審判權、審理訴訟案件、進行訴訟活動、解決糾紛的極其莊嚴的場所,其基本秩序不容他人擾亂。新頒布的《刑法修正案(九)》第37條擴大了《刑法》第309條擾亂法庭秩序罪的“犯罪圈”,其立法目的之一,在于以動用刑罰這一最為嚴厲的國家處治手段向近年來不斷興起的死磕派律師亮劍。與此同時,《刑法修正案(九)》新增了308條關于泄露審判信息罪的規定,無疑也是對死磕派律師極大的挑戰。
筆者認為,以上問題的癥結均在于,通過攪動案外力量去糾正因案外因素而喪失公正性的司法,這種“以毒攻毒”的解決方法,在當今中國的法治社會制度下,注定是失敗的。死磕派律師的目的無疑是正確的,維護程序正義理所應當,但關鍵在于他們采用的手段是錯誤的,他們試圖為了維護個案的程序正義而阻礙司法獨立。他們嘗試著用一個錯誤去糾正另一個錯誤,他們所批評的也恰恰是他們正在做的,最終的結果當然也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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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孫俏俏.律師“死磕”法官現象探析[J].西南政法大學,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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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379-(2017)17-0217-02
黃心怡(1996-),女,漢族,西南財經大學法學院光華創新人才“法學-金融”實驗班,全日制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民商法、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