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玲 蘇曉麗 (大連外國語大學公共外語教研部 116044)
善待動物,追求和諧美
——拉金與休斯動物詩歌中的生態理想
姜慧玲 蘇曉麗 (大連外國語大學公共外語教研部 116044)
本文從社會歷史批評和生態批評跨學科的角度對菲利普?拉金和泰德?休斯的動物詩歌進行平行比較研究,分析兩位詩人所處的時代背景和個人生活經歷的相同之處使得兩位詩人在詩歌中表現出關心動物、甚至與動物同呼吸共命運,并渴望人與動物和諧共處的生態倫理觀,表達了詩人期望“善待動物、追求和諧美”的生態愿景。
善待動物;追求和諧;拉金;休斯;動物詩歌
菲利普?拉金(1922-1985)是英國二戰后“運動派”詩人的代表,他遵循以哈代為代表的英國詩歌傳統,善于寫日常生活題材。拉金喜愛動物,他不僅喂養動物,手繪動物,還在詩歌創作中書寫動物,James Booth曾指出拉金是一個動物詩人(2006)。泰德?休斯(1930-1998)是二戰后英國詩壇杰出的桂冠詩人,他對勞倫斯尤其熟悉,幾乎通讀了他的所有作品,似乎也對自然界情有獨鐘,與動物結下了不解之緣,在詩中描繪了以動物為主體的本能放縱的世界。對拉金與休斯的動物詩歌進行平行研究不難發現,兩人在詩歌中都體現出對動物的關愛和憐憫,以及追求人和動物和諧相處的生態理想。
拉金的動物書寫詩歌植根于當時的英國社會,他筆下遭到破壞的自然和動物不僅源于工業化,也來自于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給英國本土帶來英國人從來想象不到的巨大災難:“倫敦、考文垂、伯明翰以及其他中部工商業城市遭到嚴重破壞,大英帝國開始走向徹底的崩潰。死亡的威脅和戰后的貧困使人們趨于平等,即使是詩人也竭力避免顯露乖離常情的個性,不是以‘詩人’而是以‘普通人’的面目出現在公眾面前 ”(傅浩,1998:39)。因此拉金更喜歡寫那些日常動物,他對工業化和戰爭背景下人類對動物的迫害行為進行無情批判,對無意中傷害的動物表達了無比的懊悔和悲傷;人、動物和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圖景是拉金的生態理想。
泰德?休斯于1930年出生于西約克郡的一個名叫麥特莫伊德的小村莊,那里有荒原和農田,公路、鐵路、河流和運河密集交錯,期間散布著許多工廠和磨坊,這些18、19世紀英國工業革命的產物在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時期已經顯出明顯的衰敗跡象。休斯在八歲前一直生活在麥特莫伊德,那里的環境對他的成長以及日后的文學創作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一方面,那里的自然環境培養了他對鄉村生活的熱愛,尤其是對野生動物的癡迷;另一方面,那些隨處可見的工業化遺跡讓年幼的休斯也不免有一種壓抑感,感覺自己仿佛“與幸存者一起,生活在廢墟中”(Hughes, 1994:11)。休斯在八歲那年隨全家一起搬到南約克郡的一個名叫麥克斯伯勒的煤礦小鎮,那里也有河流、湖泊、農場和樹林。休斯幼年時隨其兄長漫步林間和荒野時培養出對于狩獵的熱愛在這里得到了繼續,他隨附近一處莊園的獵場看守員的兒子一起打獵垂釣,并通過小書報攤上賣的雜志來豐富自己有關野生動物的知識。十五歲那年,他認識到自己所做的包括下套和射殺的舉動是一種殘忍的方式,于是便放棄了狩獵,轉而關注動物的內在世界以及它們的生存處境。對這一轉變的了解和認識,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休斯作品中出現的動物形象,理解詩人在其中后期作品中表現日益突出的生態意識以及他對動物保護和水資源保護等諸多環保活動的實際參與。
二戰沉重打擊了當代英國人,隨著工業化對環境的負面影響的加深,拉金對生活的遭遇十分敏感,他的詩歌充滿著苦悶和消極的情愫,這種悲觀無奈的基調也體現在拉金的動物詩歌中。拉金關注小動物,在詩歌《瘤》(“Myxomatosis”)中,拉金寫了一只小兔子的悲劇命運:“在靜穆的田中被卡住/炙熱的、漫長的時間流逝/是什么陷阱?哪里是毒牙的藏入?”(Larkin,1988:100)小兔子被卡住了,傷口隨著時間惡化,等待它的將是無情的死亡,詩句中充滿了悲哀的情愫。在《割草機》(“The Mower”)一詩中,小刺猬也難逃相似的命運:“我曾見過這刺猬,甚至喂過,一次。/現在我扼殺了它小心翼翼的世界/無法彌補。埋葬也無益”(Larkin,1988:214) 。詩人以第一人稱的筆觸,抒發了對割草時無意傷害的小刺猬的無比懊惱與憐惜。兔子和刺猬失去了原始的棲息之所,都成了現代文明的犧牲品。同樣,在《帶一只回家給孩子們》(“Take One Home for the Kiddies”)中,詩人表達了對那些被人類當成玩偶的小動物悲慘命運的同情,它們失去了自由,又飽受人類的摧殘,詩人用平靜的語調表達了在城市中的小動物苦苦掙扎的艱難和悲慘處境。
同樣表達生態愿景,拉金仍然是進行客觀和冷靜的描述,而感受需要讀者讀后才能體會得到。在《初見》中(“First Sight”)中,詩人刻畫了一群在雪地里學習走路的小羊群;在《鴿子》一詩中,詩人將一群沐浴著和風細雨的鴿子描繪得情趣盎然:“一群鴿子在薄薄的石板上挪動著,/迎著西風細雨/風掠過它們縮著的腦袋和收緊的羽毛/蜷縮成溫暖愜意的一團”(Larkin,1988:109);在《拂曉》(“Dawn”)中,詩人描寫了充滿無限美好的鄉村拂曉:“聽到公雞在遠處打鳴/拉開窗簾看到天上的云”,人、動物和自然景觀融為一體,公雞的叫聲和窗外的云都是人通過感官感受到的,因此都充滿了人情味兒;在《降靈節婚禮》中,詩人白描般描寫了遠離工業化的鄉村景色:農場、牛群、籬笆和牧草,天水合一,香草芬芳,滿是一幅潔凈和歡快的景象;而在《春天》一詩中,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畫面成了一道最美的風景,詩人對鳥兒狗兒的動態特寫更能顯示出公園春光中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詩中表達了人與動物以及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態理想,令人心向往之,回味無窮。
與拉金所描繪的的動物世小動物和被馴化的動物世界相比,休斯早期的動物詩歌則更加遒勁有力,甚至可謂冷酷血腥。1957年休斯出版的第一部詩集《雨中鷹》和1960年出版的詩集《牧神集》以其強勁的音調、嶄新的詩風和成熟的技巧立刻得到文壇的承認,他筆下的野生動物凸顯了雄勁粗獷的精神。在他的詩作中描繪了一個野性和力的世界:機警的狐貍、體內洶涌著熱血的美洲虎、黑夜中疾奔嚎叫的狼群、空中傲視大地的雄鷹、水中尋著血腥的鯊魚……甚至連鶇鳥和螃蟹都充溢著旺盛的精力和野性。在《鶇》一詩中,詩人寫道:“草坪上這些全神貫注的壯健的鶇令人驚駭,/與其說是生物不如說是彈簧鋼——/虎視眈眈的致命的黑眼,兩條靈巧的腿/難以理喻地一觸即發——一沖,一跳,一戳,/抓住瞬間拽出一個扭動的活物。”與讓人憐憫的哈代和勞倫斯筆下的鶇鳥都不相同,休斯筆下的鶇鳥有的是狂放的野性和充沛的精力,“像彈簧一樣勁頭十足,像子彈一般目標專一”(林玉鵬,1999:140)。在《鬼怪螃蟹》一詩中,休斯為我們揭示的是一個沒有脈脈溫情、只有原始本能和盲目力量的世界:“它們互相追逐,互相糾纏,/互相騎壓,要把對方撕成碎片;/它們是這個世界的強權,/我們是它們的細菌。”休斯以對螃蟹深入細致的觀察和生動準確的刻畫解剖了其體內盲目的沖動和旺盛的生命力。
而在休斯的晚期詩集《摩爾鎮》和《河流》中,詩人為我們呈現了一派溫馨和平的景象。摩爾鎮居民開始意識到,要與動物友善溝通并建立和諧的伙伴關系,主人公杰克悉心照料牛羊,做好助產和喂養工作,甚至當母牛生下一對幼崽夭折,不忍離開時,他只拿走一只,以免母牛太傷心,在這里人類對動物充滿關懷,這種關愛和奉獻也使杰克在離開人世時得到白衣女神的祝福,在天堂中永生。詩集贊頌了生命至上的美德,呼喚建立生態和諧。在詩集《河流》中,一些詩如《那個早晨》呈現出充滿純真和祝福的世界,在最后一首《鮭魚產卵》中,老漁夫心系鮭魚的命運而放下漁網,只身尋找其蹤跡。在尋找過程中,他深深領略到自然的瑰麗和生命的神圣,感悟到人與動物、自然的共存與共榮。這是一個十分浪漫的境界,那就是人只有學會與其他動物和平相處,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人類只有與地球上其他生物和平相處,才能繼續存在和興旺下去。正如陳紅所說,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休斯成為延自布萊克和勞倫斯的英國反理性的浪漫主義思想傳統的真正繼承者(陳紅,2014:217)。
在戰爭和工業化使自然和英國風景遭到破壞的相同背景下,兩位詩人在詩歌創作中都關注動物以及人與動物之間的關系:城市詩人拉金喜歡小動物,善于寫被馴化的牛馬羊,表達了對小動物的喜愛和受迫害動物的憐憫,其筆下人與動物、自然和諧相處的美景讓人留連;同樣,雖然植根于凱爾特文化的休斯創作風格與拉金迥異,但其筆下遒勁有力的動物原始力量也同樣表達了詩人對動物的贊美和歌頌,而在晚期的詩集中,詩人呈現了一種溫馨和平的景象,闡釋了人與動物友善溝通并建立和諧伙伴關系的重要性,表達了生命至上、生態和諧的主題。因此,從社會歷史批評和生態批評的視角聯系兩位詩人所處的歷史社會背景以及各自的生活經歷對拉金與休斯的動物詩歌進行平行研究,不難發現兩位詩人的共同生態理想——善待動物,追求和諧美,可見文學創作是社會歷史背景和詩人個人生活經歷共同作用的結果。
[1]Booth, James.“Larkin as Animal Poet” [J].About Larkin,2006(22).
[2]Hughes, Ted.The Hawk in the Rain [M].London: Faber and Faber,1968.
[3]Hughes, Ted.Poetry in the Making[M].London: Faber and Faber Limited,1967.
[4]Larkin, Philip.Collected Poems[M].Ed.By Anthony Thwaite.London: The Marvell Press and Faber& Faber,1988.
[5]陳紅.獸性?動物性?人性[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6]傅浩.1998.英國運動派詩學[M].南京:譯林出版社.[5] 林玉鵬.野性與力亦有情[J].當代外國文學,1999(1):139-143.
[7]呂愛晶.尋找英國的花園——菲利浦?拉金詩歌中的生態意識[J].外國語文,2010(8).
本文系2017年度遼寧省經濟社會發展立項課題 “小之美”和“力與美”—菲利普?拉金與泰德?休斯動物詩歌比較研究(項目編號:2017lslktyb-060)的成果。
姜慧玲,大連外國語大學公共外語教研部,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當代英國文學。
蘇曉麗,大連外國語大學公共外語教研部,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