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夢幻城“一女二嫁”工程款爭議背后疑點重重

本刊記者/徐廣忠

大慶夢幻城“一女二嫁”工程款爭議背后疑點重重

本刊記者/徐廣忠

在黑龍江省大慶市，有一個名為“北國之春夢幻城”的住宅項目，開發商為大慶北航房地產開發公司（下稱北航公司），中達建設集團（下稱中達公司）通過投標，與其簽訂建設合同后施工。然而，北航公司中途解約，又與大慶建安公司簽訂建設合同，但實際施工方被認定是大慶市國華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下稱國華公司）。

工程竣工后，大慶國華公司向長春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自稱是大慶市“北國之春夢幻城”F區工程的實際施工方，幾乎全部墊資施工，要求北航公司支付工程款4億多元。

2015年6月，長春仲裁委作出裁決，認定國華公司為實際施工方，裁決北航公司向國華公司支付工程款4．03億元，支付違約金600萬元。之后，國華公司向法院申請執行，執行局對北航公司房產（評估價6．5億多元）進行整體拍賣。

中達公司反映，北航公司仍欠中達公司8000多萬元工程款未結算，這份仲裁裁決將工程量大部分算在了國華公司的頭上，而中達公司的施工量被化為烏有。由于國華公司沒有總承包資質，且與北航公司之間沒有工程結算書，中達公司質疑國華公司實際施工方身份。另外，法院拍賣北航公司房產，截至目前已兩次流拍，價格降到5億多元。如果“北國之春夢幻城”項目拍賣結果資不抵債，所欠中達公司8000多萬元工程款將無法結算。

中途解約工程款尚未結清

2011年9月，中達公司通過招投標和北航公司簽訂建筑施工合同，承包北航公司位于大慶市“北國之春夢幻城”F區工程，合同約定工程規模為170，758平方米，中標價近3億元，中達公司中標后開始施工。

2013年6月，北航公司單方提出解約，中達公司依據雙方確認的已完工程量節點，確認已完工程總造價為2．3億元，北航公司簽收了結算書，北航公司已支付中達公司1．4億工程款，尚欠中達公司8000多萬元工程款。

北航公司與中達公司解約后，將F區剩余工程包給大慶建安公司，合同價款為2億元。隨后，大慶建安公司將工程又分包給大慶國華公司。

據工商資料顯示，大慶市國華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成立于2007年，在承包“北國之春夢幻城”項目時，注冊資金只有100萬元，屬于二級資質。

據了解，雖然施工方是國華公司，但實際簽約方是大慶建安公司，國華公司和北航公司之間沒有簽訂法律手續。

施工方無結算書身份存疑

2015年4月，工程竣工后，由于北航公司稱沒有能力支付工程款，國華公司向長春仲裁委員會申請仲裁，要求北航公司支付工程款4億多元。

2015年6月19日，長春仲裁委員會作出裁決，認定國華公司為實際施工方，根據工程結算單（沒有結算書），裁決北航公司應向國華公司支付4億多元工程款和違約金。

國華建筑公司在案情介紹中稱，雖然合同簽訂方是大慶建安公司，但該公司并未實際施工，墊資及施工方均為國華公司。2014年11月，雙方進行工程結算，除去此前支付的農民工工資保證金和工程款1200萬元，北航公司尚欠國華公司4億余元工程款。根據雙方簽訂的工程造價確認單，雙方確認施工工程總造價為4．3億元。

根據這些情況，長春仲裁委認為，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國華公司對實際施工的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享有優先于抵押權和其他債權的優先受償權。所以，北航公司應向國華公司支付工程款4．03億元，并支付違約金600萬元。北航公司對此沒有異議。

中達公司指出，國華公司作為只有勞務資質的公司，注冊資金只有100萬元，沒有施工總承包資質和承接2億元工程的資格，也沒有和北航公司直接簽訂合同，它們之間不存在直接債權債務法律關系，雙方約定向長春仲裁委申請仲裁是為了隱瞞事實，獲取執行依據，屬于虛假仲裁。同時，大慶建安公司轉包工程，國華公司又沒有總承包資質，合同應認定無效，但仲裁委事實上確認了合同效力，國華公司墊資4個多億不屬實，F區的總造價才4個多億，還包含了中達公司已經完成的工程。國華公司沒有提供墊資的證據，如鋼筋、混凝土、人工等費用的憑證，甚至連正式的結算書都沒有，僅有一張結算單。仲裁委沒有核實墊資的真實性，仲裁員存在瀆職行為。

中達公司據此向長春市檢察院舉報仲裁員涉嫌枉法仲裁，長春市檢察院控申中心將線索轉到職務犯罪檢察中心，但至今沒有結果。

記者為此向長春仲裁委了解情況，并提供了詳細的采訪提綱，但長春仲裁委沒有作出答復。

另一債權方大慶工商銀行在中達公司之前就向長春仲裁委提出異議，長春仲裁委曾于2016年10月組織專家召開了一次聽證會，結論意見認為，尚無充分證據證明國華公司與北航公司工程款糾紛一案依據的主要事實存在虛假情形。仲裁委負責人介紹說，在那次聽證時，國華公司說對仲裁有異議也得由中達公司提。可是中達公司提出了質疑，長春仲裁委卻表示如果中達公司所述屬實，他們將向國務院法制辦反映。但是，即使仲裁存在錯誤，按照法律規定，仲裁委也不能撤銷自己作出的仲裁裁決，只能由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撤銷，而申請法院撤銷仲裁文書，法律要求必須是當事人，中達公司在仲裁案件中不屬于當事人，而是案外人。

中達公司向仲裁委提出異議得不到答復，而提出撤銷仲裁又不符合法定身份，仲裁當事人雙方又不會申請法院撤銷，中達公司維權遭遇法律上的尷尬。

夢幻城多次流拍或低價過戶

國華公司拿到長春仲裁委作出的裁決書后，隨后向大慶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執行，大慶市中級人民法院指令高新區法院執行局執行，執行局根據仲裁結果，對北航公司的房產（評估價6．5億多元）進行整體拍賣，截至目前已經兩次流拍，價格降到5億多元。

據了解，除中達公司外，北航公司尚欠工商銀行抵押貸款3億元沒有償還，另有多家公司和個人起訴北航公司，已查到的判決標的額就有數千萬元。

中達公司認為，“北國之春夢幻城”F區項目地點優越，緊鄰大慶實驗中學，不論是住宅還是商服，預售許可都是按套出售，如果分開拍賣，拍賣成功率會很高，不但能償還全部債務，北航公司還有盈利的可能。如果整體拍賣，價格一再壓低，北航公司所開發的這一項目將以債務的形式轉給國華公司，到時北航公司將無法償還其他債務，損失的是中達公司和工商銀行以及其他人的利益。中達公司質疑北航公司、國華公司和法院執行局是故意整體拍賣，人為制造流拍，目的就是將大部分房產低價過戶給國華公司，進行逃債。

中達公司反映，為挽回損失，中達公司在2016年6月向大慶市高新區法院申請不予執行仲裁裁決。執行員稱中達公司不是當事人，無權申請，法院是按照仲裁委裁決執行，F區是否包含中達公司的工程他們不清楚。

為了解大慶市高新區法院執行局對“北國之春夢幻城”項目整體拍賣的情況，記者來到大慶市中級人民法院采訪，法院稱目前正在拍賣，不對外發表意見。

資產在拍賣階段涉嫌違法出售

2017年3月2日，記者在大慶采訪時發現，雖然“北國之春夢幻城”項目目前還處于法院拍賣階段，而在該項目的售樓處，工作人員已經在公開售房。

據一位售樓員介紹，“北國之春夢幻城”目前有高層、多層和疊拼三種房源，售價為每平方米3000到4000多元不等。購房只能全款，或者向公司貸款。售樓員告訴記者，購房是與北航公司簽合同，但購房款需要打入慶聯公司（和國華公司是同一老板）賬戶，因為這是北航公司抵押過來的房產，在購房者繳納房款時，他們可以提供法院判決手續。售樓員承認在打官司前就已賣掉上百套房子抵工程款，這與國華公司在仲裁時的陳述有很大矛盾。中達公司稱，大慶建安公司接手后，因為占用中達公司的設備，后來給的賠償也是北航公司頂賬的房子，國華公司在仲裁時隱瞞了實際收取工程款的數額。

中達公司認為，整個項目中，中達公司施工量占了很多，北航公司和國華公司明顯是在相互串通逃避債務。而且按照售樓員的說法，在拍賣沒有結束的情況下，售樓處就公然銷售查封保全的財產，這是違法行為。

針對中達公司的困境，法律人士分析認為，近年來，通過仲裁解決糾紛的案例逐漸增多，受害方如果對仲裁結果有異議，且不是法律規定的“當事人”，則既無法實現對仲裁的撤銷，也無法在執行階段實現對仲裁的不予執行，控告仲裁員“枉法仲裁”更是難上加難。此類受害方在法律救濟上遭遇的尷尬，值得法學界思考，立法機關也應盡快給出解決問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