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戲仿元遺山論詩絕句三十二首》看王士禎貴“清遠”、重“自然”的詩歌審美趣尚

朱珊珊

摘 要：王士禎是清代詩論大家，他論詩標舉“神韻”。王士禎沒有寫出一部系統化的論著來明確闡發自己的詩學觀點，其詩學思想主要散見于他的詩話、筆記、序跋、答問、詩作中。本文擬以王士禎的《戲仿元遺山論詩絕句三十二首》為依據，考察這組論詩詩中體現出來的“神韻說”詩學思想，即貴“清遠”、重“自然”的詩歌審美趣尚。

關鍵詞：王士禎；論詩詩；清遠；自然

明清之際，顧炎武、屈大均等遺民詩人以亡國亡天下之沉痛作出許多具有真情實感的好詩。本文擬以王士禎的《戲仿元遺山論詩絕句三十二首》為依據，考察其中體現出來的“神韻說”詩學思想，即貴“清遠”、重“自然”的詩歌審美趣尚。

一、貴“清遠”

王士禎在《池北偶談》正式提出“神韻”這一概念，并引用前人的話闡發了“神韻”的審美特征：“汾陽孔文谷云：‘詩以達性，然須清遠為尚。薛西原論詩，獨取謝康樂、王摩詰、孟浩然、韋應物，言‘白云抱幽石，綠筱媚清漣，清也；‘表靈物莫賞，蘊真誰為傳，遠也；‘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景昃鳴禽集，水木湛清華，清遠兼之也。總其妙在神韻矣。神韻二字，予向論詩，首為學人拈出，不知先見于此。”可見，“清遠”是神韻說的基本審美特征。

在《論詩絕句》中，王士禎多處表現了對“清遠”風格的推崇。如其四曰：“掛席名山都未逢，潯陽喜見香爐峰。高情合受維摩詰，浣筆為圖寫孟公。”這首詩化用了孟浩然的詩句：“掛席幾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潯陽郭，始見香爐峰。”對于這句孟詩，王士禎曾在《分甘余話》中評論道：“詩至此，色相俱空，正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所謂‘逸品是也。”再如其七評論韋應物與柳宗元，以“風懷澄澹”形容韋柳的風格，“風懷澄澹”正是清遠沖淡的意思。

王士禎還把“清遠”與作者的人格聯系在一起。認為只有人格高潔才能做出“清遠”風格的詩。在《論詩絕句》中，王士禎用前代詩人的例子說明了性情與詩歌風格的關系。如其六贊美元結“與世聱牙”，不隨俗阿世，性情有古人之風。他的詩歌也傲骨錚錚，高潔如冰雪。再如其十七稱贊何景明為人正直，所以詩品純正，體兼風雅。其二十評論嚴嵩道：“十載鈐山冰雪情，青詞自媚可憐生。彥回不作中書死，更遣匆匆唱《渭城》。”這首詩說嚴嵩當年隱居鈐山堂讀書時，所作的詩有冰雪般的高潔，有王維、韋應物之風。等到他登上首輔高位時，諂媚皇帝，人格低下，詩風也變得腐朽庸俗。①這是從反面說明了性情與詩風的密切關系。

二、重“自然”

王士禎論詩，還講究自然天成。《帶經堂詩話》卷三說：“司空表圣作《詩品》，凡二十四。有謂‘沖淡者曰：‘遇之匪深，即之愈稀。有謂‘自然者曰：‘俯視即是，不取諸鄰。有謂‘清奇者曰：‘神出古異，淡不可收。是品之最上者。”在這里，王士禎把“自然”看做是“品之最上者”，即最高的審美標準之一。他的《論詩絕句》充分體現了王士禎的這一審美趣尚。

首先，推崇自然天成之作，必然反對刻意雕琢字詞。在《論詩絕句》其三中，王士禎將刻意講究聲律、辭采、對仗的六朝詩風貶斥為“淫哇”和“廢聲”，對詩風自然本色的李白和清新流麗的謝脁則高度贊揚。再如，《論詩絕句》其二十六說：“何因點竄澄江練，笑殺談詩謝茂秦。”王士禎認為謝脁的“澄江凈如練”寫的是經過詩人之心捕捉到的眼前景色，這樣的句子并不需要過于講究字句和邏輯的完美，只需真實流露詩人性情即可。謝榛拘泥于字詞，肆意竄改前人佳句的行為是十分可笑的。

其次，崇尚“直尋”，反對堆砌故實。所謂“直尋”，是要求詩人以一顆詩心去發現現實生活中的美，找到可以表達自己性情的詩材，而不是從典故和經史中搜尋詞句堆砌成詩。王士禎之所以反復提及“直尋”，主要是為了糾正清初宋詩派 “語錄史論皆可成篇”的弊端。（《四庫全書總目·唐詩三昧集提要》）

另外，王士禎對自然之美的推崇使他十分注意民間詩歌。其三十一說：“曾聽巴渝里社詞，三閭哀怨此中遺。”王士禎將世人目為俚俗的巴渝里社詞和屈原的作品相提并論，認為這些民歌繼承了楚辭的精神內蘊。可見他對民歌的極力推崇。

總之，王士禎的詩學思想以“神韻說”為核心，內容十分豐富。通過對《戲仿元遺山論詩絕句三十二首》的考察，我們發現“清遠”、“自然”正是“神韻說”的基本美學特征。

注釋：

①吳世常.論詩絕句二十種輯注[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4：187.王士禎自注曰：“分宜早年詩有王、韋之風，貴后皆應制腐惡之作耳。”

參考文獻：

[1]王士禎.帶經堂詩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2]王士禎.池北偶談[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4.

[3]鈴木虎雄.中國詩論史[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9.

[4]蔣寅.王漁洋“神韻”概念溯源[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02）.

[5]王志清.王士禎詩學的“救弊”思想內核[J].南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