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世明

轉眼又到10月17日,2005年10月17日,一代文學巨匠巴金與世長辭。明月,如鏡,巴金,別了……
十二年,一個輪回。這兩天,月圓如盤,月明如鏡。睹月思人,頓有所悟——
巴金便是一面澄明的鏡子。
他一生筆耕不輟,著作等身,在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章;但他卻說:“我不是文學家。我寫作不是我有才華,而是我有感情,對我的國家和人民,我有無限的愛……”
他從探索人生出發走上文學道路,又在浩瀚的文字中讓人感悟人生,觸摸到一個完整的人格和高尚的心靈;但他直到晚年,仍在無情地解剖自我,拷問自我,審視自我……
今日之文壇,我們最希望有的是像巴金一樣“人生寫作”的作家,是坦陳“對我的國家和人民,我有無限的愛”的作家,想著“給讀者帶來溫暖”的作家,無情地拷問自我、審視自我的作家,而不是所謂“扒分者”、蠅營狗茍者以及 “紅顏作家”、“人身寫作”者。“人生”“人身”,一字之差,兩種價值觀、兩種人生觀存焉!
巴金是一面真實的鏡子。
“文革”之后,巴老用了8年時間寫了150篇《隨想錄》。八旬衰翁,一筆一劃,42萬言,熱透紙背,情透紙背,力透紙背啊!在《隨想錄》第2集的后記中他慨言:
“是大多數人的痛苦和我自己的痛苦使我拿起筆不停地寫下去……我寫作是為了戰斗,為了揭露,為了控訴……”
揭露、控訴、講真話,構成了《隨想錄》的基本格調。真話,有時是很殘酷的;講真話,有時需要莫大的勇氣。而巴金是在極左思潮還禁錮著人們的思想之時,率先拿起筆來開始“吶喊”,大聲疾呼要“講真話”的。他還先拿自己開刀,認為自己在“文革”中也說了假話。巴金認為“文革”的產生是由說假話造成的。巴金說,說的真話并不一定是真理,但真理是在真話的基礎上產生的。
這位“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的不懈筆耕者,這位大寫的知識分子,這位百歲老人的生命本身,就已經成為一本浩瀚的大書。他說:“生之目標就是豐富的、橫溢的生命。”貫穿在他那滄桑之懷、蒼老之手,一字一句寫就的《隨感錄》,如告誡中國文壇的“遺囑”:“講真話,把心交給讀者!”他是用堅持說真話的晚年(一生),為生命的尊嚴與寫作者的使命寫下了最好的注解。
放眼域內,回溯過往,在任何一個時期都做到講真話,何其難矣!“講真話的大書”《隨想錄》,已遠遠超出了文學的范疇,巴金也因“講真話”的巨大的勇氣,而成為中國文學的良心和20世紀良知的符號。
其實,當下個別地方、個別行業“真話”與“假話”的問題還真時時考驗著我們的認知。拿報端的明星來說,唱一兩首歌,就被吹捧為“著名”,拍一兩部劇,就成了“杰出”,說大話不打嗝、吹破牛皮不臉紅成了“走紅的利器”。而在網絡世界中,一些人更是自我感覺特好,你做“行業大師”,我就當“××學泰斗”!這虛假之冠,是不是戴得輕易了些?
細想想,真理是樸素的,人生是實在的,生活也應是實在的。這“實在”,就是踏踏實實,不枝不蔓,不添油加醋,不浪擲虛名,學習巴金,努力不說假話!
寫到這里,筆者愿為“巴金”之名說幾句真話。
巴金原名李堯棠,“巴金”何來呢?那還是在法國沙多·吉里小城。1928年,他寫完了處女作《滅亡》,想寄回國出版,又不想用真名,就想起剛剛自殺的北方同學巴恩波,為了紀念他,就用了百家姓中這少見的“巴”字。當時桌子上還擺著巴金正在譯的克魯泡特金的《倫理學》,就取用了這個“金”字。一個很隨意的署名,后來卻成了“巴金信仰無政府主義的罪證”——巴是巴枯寧的首字,金是克魯泡特金的尾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