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毅強
前衛藝術的三種形式
——兼論當代藝術的前身(上)
吳毅強
本文試圖從藝術和政治的關系維度入手,對前衛藝術進行新的界定:有三種前衛并行于現代性以來的藝術史長河中,一種是政治前衛,偏重于政治上的引導和教化;一種是美學前衛,偏重于形式美學上的邏輯演進;還有一種是歷史前衛,它介于政治前衛和美學前衛之間,力圖在二者之間做出一種辯證調停,以此來反思藝術與生活的關系,這也是當代藝術最根本的追求。
前衛藝術,現代性,當代藝術

1 弗朗西斯·畢卡比亞 節日化妝晚會,戛納(Veglione,Cannes) 油畫 1924

2 弗朗西斯·畢卡比亞 我們的頭很圓所以我們可以改變方向 油畫
“什么是前衛?”這個問題的回答眾說紛紜,意見不一。這里不想陷入對于定義的本質主義疑難之中,而是決定從歷史上各種具體的案例和意見入手,對“前衛”一詞作相對形而下的限定。首先,本文認為,前衛與現代性概念不可分割,由于現代性這一概念本身包含著雙重的含義:既有對過去傳統的否定批評,又包含著對未來變化的無限渴望,所以,前衛概念也棲身于這一雙重的張力之中,這種復雜性使得它同時廣泛出現在政治、藝術、文學等諸多社會領域,如果我們縮小考察范圍,僅僅把它放在一個美學維度來考量,那么,它意味著審美現代性的開端。據此,它區別于古代或者前現代性,在這一前提之下,很多學者把前衛派分為政治前衛和美學前衛兩種,但這種二分法似乎忽略了在二者之間做出辯證調和的第三條路徑。所以,本文將區分三種意義上的“前衛”,第一種是帶有強烈政治色彩的前衛,由圣西門等空想社會主義者首創;第二種是格林伯格和保羅·伍德等學者所界定的“前衛”,它大致等同于現代主義,側重美學語言形式上的實驗和突破。第三種是由美學家彼得·比格爾所界定的前衛,這種前衛側重從藝術體制的角度來反思藝術,尋找藝術在社會結構中的地位和位置,試圖重新整合藝術和生活,拉近藝術和生活的距離。后來藝術史傾向于把這種前衛稱為“歷史前衛”,而這種重新整合藝術和生活實踐的歷史前衛正是當代藝術的前身。

1 馬列維奇 伐木工人 油畫
政治前衛是帶有強烈政治色彩的“前衛”。這一詞的內涵最早可以追溯到圣西門(Henri de Saint—Simon)和傅立葉(Charles Fourier)這樣的烏托邦空想社會主義者,它本是一個軍事術語,用來指戰爭中的先遣部隊。這種前衛精神的根源源于19世紀高度發展的現代性,是一種對時間性的體認,即對已經過去的狀態的激進批評,對未來和發展的無限憧憬,對革命的熱烈擁抱。所以,“19世紀前半期乃至稍后的時期,前衛派的概念——既指政治上的也指文化上的——只是現代性的一種激進化和高度烏托邦化了的說法。”圣西門把這種對革命政治的話語直接運用到了藝術之中,他認為在理想社會中,藝術家、科學家和工業家是三位一體的統治精英的一部分,所以藝術家是新型社會領導階層中的一個重要因素,他說:“新的思考向我表面,事情應該在藝術家的領導下向前進,它們后面跟著科學家,工業家應該走在這兩者之后。”這意味著藝術已經被納入對整個社會進行改造的“普遍觀念”之中來,藝術必須服務于政治革命需求,很顯然,這是一種說教性功利性的藝術哲學態度。
早在1793年,雅克·路易·大衛(Jacques-Louis David)就主張通過改革美術學院和沙龍體制,來介入當時的法國大革命,在大衛的作品中,藝術開始明確地服務于權力,為權力創造群體的革命氛圍,“審美交往轉而成為有組織地領會革命精神”。
到了1848年這樣一個革命風起云涌的時代,前衛藝術家古斯塔夫·庫爾貝(GustaveCourbet)就已經正在開創他自己所承擔的社會義務的“現實主義”藝術實踐,以對抗他稱之為“為藝術而藝術的無意義的目標”。庫爾貝主張把畫筆對準下層的普通勞動階層,希望能通過對他們艱辛生活的描繪,達到某種社會主義政治革命(雖然尚不明顯)的隱喻。正是這種政治前衛藝術所包涵的強烈的軍事先鋒內涵,使得圣西門派、傅里葉主義者、以及后來的無政府主義者克魯泡特金、馬克思主義者列寧都爭相把“前衛”這一術語納入自己的修辭之中。如唐納德·埃格伯特在《社會激進主義與藝術》中所說:
到19世紀80年代,至少是馬克思主義者已習慣于先鋒(前衛,下同)派作為一個政治術語來使用,這樣做的一個結果是,90年代期間,大量與工黨馬克思主義者有聯系的法國地方報刊取名為《先鋒》,或是名字中帶這樣的詞。但把《共產黨宣言》中的表述發展為黨構成政治“先鋒派”這種學說的是列寧。
可見,前衛藝術在早期更多地與社會主義革命思潮聯系在一起。以盧卡奇和葛蘭西為代表的第一代西方馬克思主義者秉承經典馬克思主義“解釋世界——改造世界”的宏大理念,依然把他們對于政治的強烈信念,貫穿在他們對于藝術和美學的論述之中,認為政治和藝術之間是由此及彼的傳遞性的通路。藝術在與這種政治越來越親密的聯姻中逐漸滑向了“極端主義”和某種專制主義。特別是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之后,前衛似乎與共產黨和左翼聯盟關系越發的親密。發展到極端的表現就是斯大林時代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以及法西斯極權主義藝術。藝術已經完全淪為了政治的奴仆和工具,導致了巨大的政治災難。前衛派本來所宣稱的不遵從主義,它的桀驁不馴和絕對自由最后反而吊詭地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即絕對的服從,服從于政治極權主義。這是政治前衛所包涵的一種內在矛盾,也是直到今天,我們仍需要時刻提防的一種危險的美學傾向。

2 弗朗西斯·畢卡比亞 伊迪勒 油畫
美學前衛是克萊門特·格林伯格、保羅·伍德等人所界定的“前衛”,它大致等同于藝術領域的現代主義。這一觀念也為哈貝馬斯、阿多諾、波吉奧利等理論家所共享。波吉奧利早在1968年他對先鋒派的研究中指出:“先鋒派中唯一無處不在和反復出現的意識形態,就是最少干預政治的自由主義和最反政治的無政府主義。”可見,學者們把這種前衛與政治意識形態劃清了界限。
也就是說,他們傾向于把現代藝術界定為自18世紀晚期、19世紀早中期浪漫主義藝術以來,日益走向審美自主和形式自律的藝術(或者說“形式主義的現代主義”)。其最早的理論旗手是浪漫主義者波德萊爾,他提出了藝術上的審美現代性問題,以對抗伴隨資本主義發展而出現的物質主義、流行文化和大眾媚俗文化,也就是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所導致的人的不可避免地異化和物化、精神頹廢荒糜等問題。這種對抗的結果就是“為藝術而藝術”觀念的萌生,即審美現代性的出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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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nt-garde art, Modernity, Contemporary 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