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留生,朱曉奇
(溫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 浙江 溫州 32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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拷貝式“把”字句的認知語義研究*
席留生,朱曉奇
(溫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 浙江 溫州 325000)
論述了拷貝式“把”字句是一種表達偏離結果義的句式,分析了“把”所引導的名詞與其后動詞和補語成分之間的語義關系,同時做出了分類說明,并從認知語法的小句觀,識解和編碼的角度解釋了該句式義存在的認知理據。
拷貝式“把”字句;語義分析;認知理據
拷貝式“把”字句是指動詞后帶有賓語,再由介詞“把”引出動作變化的主體,然后再重復動詞并且后帶結果補語的一種句式。用V1代表前面的動詞,用V2重復V1,用R代表結果補語,用NP1,NP2分別代表V1的主體論元和客體論元(如果V1是雙賓動詞,就用NP21,NP22分別代表兩個客體論元),用NP3,NP4分別代表R的主體論元和客體論元。那么拷貝式“把”字句的結構可概括為(NP1)+V1+NP2/NP21NP22+把+NP3/NP4+V2+RP。(括號NP1代表可省成分)例如:
(1)洗衣裳把媽媽洗累了。
(2)教這孩子英語把他教煩了。
(3)吃螃蟹把孩子吃吐了。
(4)吃面把我吃得滿頭大汗。
拷貝式“把”字句作為一種非典型的“把”字句,自然引起了學者的關注。從句式的語義上來說,張旺熹指出拷貝式“把”字句表現的是偶發性、偏離性的因果關系[1]。施春宏將“把”字句這個句式群的語法意義概括為“凸顯致使關系的結果”[2]。從成句機制上來看,之前的研究者多是從轉換生成的角度來考察的,如施春宏指出,在一些帶賓語的重動句中,如果將作為賓語的當事位移到動結式之前、拷貝內容之后,再添加格標記“把”就可以從拷貝式施受句派生出拷貝式把字句[3]221。劉培玉指出當補語語義指向主語或指向句末賓語時,重動句可以派生出把字句[4],即筆者研究的拷貝式把字句。那么,拷貝式“把”字句為什么表現的是偶發性、偏離性的因果關系?又是怎樣“凸顯致使關系的結果”的?之前的文獻并沒有對其做出解釋。另外,對于該句式的成句機制,之前的研究給出的分析似乎也不是足夠充分。從認知語法的觀點來看,拷貝式“把”字句作為一個獨立的句式,它的句式義不是其組成成分意義的簡單相加,而是呈現出部分的合成性。筆者旨在從該句式的特點來解釋其句式義,并從認知語法的角度對該語言結構的成句機制做出更為合理解釋。
在拷貝式“把”字句中,把前成分里的動詞有主體論元NP1和客體論元NP2,補語有自己的主體論元NP3,當補語為二價動詞時,還有客體論元NP4。根據這些論元指稱的異同關系,能組構出四種合法的拷貝式“把”字句,下面做詳細分析。
(一)NP3與NP1同指,與NP2/NP21NP22異指
在這一類型中,補語R只帶有主體論元NP3時,NP3與動詞V1的主體論元同指,與V1的客體論元異指,V1可以帶一個客體論元,如例(1),也可以帶兩個客體論元,如例(2)。
在組構這類拷貝式“把”字句的過程中,因為NP3與NP1同指,根據經濟原則,兩個同指的論元在語言結構中不能同時出現, 但由于“把”后的賓語不能省略,所以要刪除NP1,保留NP3做“把”的賓語。此時,補語R的語義指向NP3,NP3作為變化的主體同時也是動作的施事,參與了動詞標示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自己受到影響并發生了某種狀態的改變或產生了某種結果。同時,補語R引出的是一種新信息,可以由形容詞、動詞、“得”字短語充當,但它們在語義上又有細微的差別,如例(1)是形容詞做補語,表示的是一種非預期的、間接性的結果。因為在人們的認知狀態里,使因事件“洗衣服”導致的常規結果應該是“衣服洗干凈了”,而“媽媽累了”這種結果是非預期的、間接性的。產生這種結果的原因與拷貝式“把”字句的語義功能有關,該句式通過動詞拷貝的形式,使被拷貝的動詞表示一種持續的動作義內涵,正是這種持續的動作義內涵表達了動作的超常量,最終導致了“把”賓性狀的改變。例(3)是動詞 “吐”做補語,表示的是一種偏離性、偶發性的結果。孩子吃螃蟹可能有很多種結果,但“吐了”這種結果是說話人預期之外的,偶然的。例(4)是“得”字短語做補語,是一種狀態結果。
(二)NP3與NP1異指,且與NP2同指
V1帶有一個主體論元NP1,一個客體論元NP2,補語R帶有一個主體論元NP3,NP3與NP1異指,且與NP2同指。補語R為形容詞,語義指向NP3,NP3作為變化的主體指向受事。此時,該構式表示由于施事的某一動作行為使受事受到影響并使其發生了某種狀態的改變。
從語義內容上來看,這一類型的拷貝式“把”字句表示的結果也是非預期的、偏離性的。說話人認為主語小句所表示的事件是很簡單,很容易操作的,但施事卻把它搞砸了,以致受事呈現出某種偏離性的狀態,此時,動詞重復是為了強調動作過程,補語R所表示的結果是說話人沒想到的,也是說話人不想看到的。如下例:
(5)他掃地把地掃臟了。
(6)我炒菜把菜炒糊了。
(7)他打球把球打爛了。
例(5)表示在說話人的認知里,“掃地”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掃地的目的是讓地面變干凈,但施事在完成“掃”這一動作后其結果竟然是地面變得更臟了;例(6)中“炒菜”是一件很家常的事情,由于施事的不熟練或不小心造成了一種偏離性的結果。通過分析語料可發現:這一類型的拷貝式“把”字句表達了說話人對事件結果的意外或不滿。
(三) NP3與NP1異指,且與NP2異指
V1帶有一個主體論元NP1,一個客體論元NP2,補語R帶有一個主體論元NP3,NP3與NP1、NP2都異指。此時,補語R的語義指向NP3,NP3作為變化的主體指向施事、受事以外的其他與動作有關的事件參與者,表示由于主語實施某一動作行為進而使與動作有關的其他參與者呈現出某種狀態的改變或產生某種結果,根據其角色的不同,把NP3分成了四個不同的次類:
第一次類表示動作場所在經歷了某事件之后發生了變化。如下例:
(8)他們挖防空洞把那里的山挖空了。
(9)他們刨樹把這塊山坡刨亂了。
(10)她們跳舞把戲臺跳塌了。
在上述各例中,動詞“挖”“刨”和“跳”所標示的過程對動作進行的場所“那里的山”“這塊山”和“戲臺”帶來了一定的影響,使其發生了某種狀態的改變,即“空”“亂”和“塌”。
第二次類表示動作使用的工具在經歷了某事件之后發生了變化。如下例:
(11)他擦桌子把毛巾擦臟了。
(12)他撬石頭把鐵棍撬斷了。
(13)他寫字把鋼筆寫壞了。
上述三例中,動詞“擦”“撬”和“寫”的主體論元都是人,客體論元分別是“桌子”“石頭”和“字”,但補語 “臟”“斷”和“壞”的主體論元分別是“毛巾”“鐵棍”和“鋼筆”,它們既是動作使用的工具,也是整個事件變化的主體。
第三次類表示隸屬于動作主體的一個部件在經歷了某事件之后發生了變化。如下例:
(14)他愁房子把頭發愁白了。
(15)她切菜把手指頭切破了。
(16)他熬夜把眼睛熬紅了。
在這一次類中,NP1實施某一動作帶來某種變化或產生某種結果,但這種變化或結果不是指向主語NP1本身,而是指向NP1的一個部件名詞,如上例中的“頭發”“手指頭”和“眼睛”。
第四次類表示某一動作對事件外的對象造成了影響。如下例:
(17)他們吵架把鄰居吵醒了。
(18)洗衣服把鞋洗濕了。
(19)孩子吃西瓜把衣服吃臟了。
例(17)“他們吵架”結果“鄰居醒了”;例(18)“洗衣服”結果“鞋濕了”;例(19)“孩子吃西瓜”結果“衣服臟了”,其中變化的主體“鄰居”,“鞋”和“衣服”是動詞“吵”“洗”和“吃”所標示的事件之外的對象,由于動作的發生使其發生了某種狀態的改變。
在這一類型的拷貝式“把”字句中,補語R所表示的變化或結果雖然和第一類中一樣都指向R的主體論元NP3,但NP3在這兩種類型中指代的角色不同,所以它們在語義上有所不同。在第一類中,NP3與NP1同指,表示施事發生的變化;在這一類型中,NP3與NP1異指,表示的是施事、受事以外的其他動作參與者發生的變化。同時,補語R本身也有差異,在第一類拷貝式“把”字句中,R可以是形容詞,一價動詞,“得”字短語,在這種類型中,補語R只能由形容詞和一價動詞來充當,因為“得”字短語的語義只能指向施事,不能指向其他,所以不能出現在這一類型中。
(四)NP3與NP1同指,與NP2和NP4異指
在這一類型中,R是一個二價動詞,其主體論元NP3和V1的主體論元NP1同指,在句子結構中省略。R的客體論元NP4被提前做了“把”的賓語,表示由于施事的某一動作行為進而引發了另一動作并產生了某種結果。補語R的語義同時指向NP1和NP4,這樣三者就進入了一個表達式。如下例:
(20)他玩股票把一大筆錢都玩虧了。
(21)她寫通知把一個字寫落了。
(22)我踢足球把那件事踢忘了。
綜合以上四類拷貝式“把”字句的分析,可發現在這一構式中,放在句首做主語的都是一個動詞小句,“把”將整個動結式的賓語提前,句末焦點位置是動作行為的結果或動作行為導致的“把”賓狀態的改變。下面,來分析拷貝式“把”字句的語義建構機制。
由上文的分析可知,拷貝式“把”字句在句法形式上有如下特點:
第一,小句做主語;
第二,由介詞“把”引出變化的主體;
第三,句末焦點位置是一個組合式動補結構。
從語義上看,該結構所表達的語義都與偏離性的、偶發性的因果關系密切相關。這種語義與其句法特征有著密切的聯系。朱德熙指出,結果補語中有些補語表示“偏離預期的標準”,如“挖淺了、來晚了”中的“淺了、晚了”,這些補語可看作組合補語[5]。郭繼懋、王紅旗也明確提出,粘合補語表現的是規約性的因果關系,而組合補語表現的則是偶發性的因果關系[6]。在拷貝式“把”字,如“聽講座把大家聽困了”“吃面把我吃得滿頭大汗”和“她切菜把手指頭切破了”中,“聽困”“吃得滿頭大汗”和“切破”都是根據表達需要臨時組合在一起的組合補語形式。據此,可以認為拷貝式“把”字句能表達偏離性、偶發性的語義,原因之一在于動補結構的組合性。
從句式整體上看,表示原因的具體事件放在句首,事件結果在句末,那么,原因和結果的這種遠距離形式對句式的整體意義產生了什么樣的影響呢?從認知語言學的距離象似性原則來看,語符距離象似于概念距離。概念越近,在思維時越容易將它們放在一起思考,其共現的可能性越大。反之,概念距離越遠,句法形式上距離也就越遠。在拷貝式“把”字句中,如“寫字把鋼筆寫壞了”“寫字”和“(鋼筆)壞”之間,一般情況下不會產生因果關聯,但是,在特定情況下,比如一直在用同一支鋼筆寫字或寫字時用力過猛、方法不當等,就會使鋼筆損壞,這樣兩事件就可能被聯系在一起。此時概念距離(因果關系距離)遠,所以表達這種因果關系的語言形式之間的距離也就遠。反之,原因和結果的這種遠距離形式也正表現了概念距離之遠,以此來表達事件結果的偶然性或偏離性。
從認知語法來看,每一個構式都是獨立的,其形式和意義是一種規約化的象征關系。那么,拷貝式“把”字句所表征的句法形式的成句機制又是什么呢?下面從認知語法的小句觀,識解和編碼的角度來做出解釋。
(一)認知語法的小句觀
認知語法認為,名詞標示(designate)一個實體,動詞標示一種過程類型,而小句標示一個過程類型的實例,因為小句描述的事件出現在一定的時間、地點、情態里,因此,它標示的過程實例是一個是情境化的過程實例(grounded instance of process)。[7] 259-332
在拷貝式“把”字句中,小句做主語。一般來說,主語是在認知中處于凸顯地位的語法成分。施春宏指出,在言語活動中,事件結構里比較凸顯的成分,在句法安排上也處于比較凸顯的句法位置,凸顯程度高的比凸顯程度低的優先無標記地處于凸顯位置[3]256。小句放在句首做主語就是該小句表達的事件無標記地處于凸顯位置的表現。小句里有動詞,施事(常省略),受事,描述的是一個完整的情景,如例(1)洗衣服把媽媽洗累了,其中的主語是“洗衣服”,動詞“洗”標示事件的過程類型,小句“洗衣服”是標示這個過程的實例,這樣使因事件就被情境化、具體化了。再者,根據形式—意義關系上的數量象似性原則,“形式越多,內容越多”。在一個漢語句式中做主語的常常是名詞、名詞短語、代詞等這些語法單位,而在拷貝式“把”字句中做主語的則是一個小句,小句傳遞的信息量比一個名詞要大,放于句首也就凸顯了這個事件的內容。
(二)拷貝式“把”字句的識解和編碼
拷貝式“把”字句的另外兩個句法特征是“把”引出變化的主體,句末焦點位置是一個組合式述補結構。從認知語法識解和編碼的角度觀之,可以獲得此句法特征的合理解釋。所謂識解就是人們以不同的視角、選擇不同的注意力、凸顯不同的方面來觀察某一情景[7]132。如何對一個情景進行識解決定著一個特定的語言結構對該事件的編碼是否合適[8]。人們認識世界時,不同的識解方式決定了不同的編碼形式,也就產生了不同的言語表達。
1.識解與編碼的互動關系
對同一個情景,說話人可以有不同的表達形式。這是因為在對同一個情景進行編碼時,首先要對它進行識解,不同的識解方式就對應不同的編碼結果。也就是說,一個句式的意義不僅寓于它所編碼的情景內容,而且寓于對該內容的識解方式[9]。
試想如下一個場景:
媽媽洗了一大堆衣服,洗完之后說:“太累了!”
對于這個事件不同的人可能會用不同的表達形式,如有的人可能會說:
(23)媽媽洗衣服洗累了。
有的可能是:
(23a)洗衣服洗累了媽媽。
還有可能是:
(23b)洗衣服把媽媽洗累了。
對于這三個表達式而言,它們都有拷貝動詞這一共同特征,也就是說話人在識解這一事件時,都認為造成“累”這種結果狀態的原因是“洗”這一動作持續或超常造成的。同一事件內容可以用多種表達形式,其中的動因與說話人對事件的識解方式有關,取決于說話人想凸顯什么。如例(23)中,說話人的識解方式是:“是誰”做了什么事情,最終的“結果是什么”。他想凸顯的是施事和結果,反映到表達式中就是動作的發出者“媽媽”做主語,動作結果“累”占據句末焦點位置。例(23a)中說話人對事件的識解方式是:“是什么事情”讓“誰”產生了“累”的狀態。也就是說,在認知主體的識解中想要凸顯的是具有動態性的使因事件,想要強調的是受動作影響的主體。表現在句法形式上就是表原因事件的小句“洗衣服”被置于句首做主語,“媽媽”被放在句末焦點位置。例(23b)中說話人對事件的識解方式是:“是什么事情”讓媽媽受到了影響,隨之產生了“什么樣的結果”。表示事件的小句位于句首凸顯位置,動作結果位于句末被強調。最終的句法表現形式為“洗衣服把媽媽洗累了”。也就是說,說話人根據交際意圖,用不同的識解方式對事件進行描述,通過凸顯其中的不同方面而選擇了不同的表達形式。
2.有標記編碼
根據說話者的表達需要,人們會選擇不同的表達形式來描述一個事件或一個場景。典型拷貝句是對情景進行單重標記編碼的語言形式,通過拷貝動詞來強調動作的超常量引起的某種變化[10],而拷貝式“把”字句是一種雙重標記的編碼形式,第一重標記是以拷貝動詞來強調動作過程或動作的超常量;第二重標記是變化的主體做“把”的賓語,使其變成了一種特殊的 “把”字句。雙重標記的編碼形式是由說話人的交際意圖來決定的??聪旅嬉粋€例子:
(24)楊重指指嗓子,聲音嘶啞地說:“說好聽的把嗓子說啞了?!?王朔《你不是一個俗人》)
這個句子如果說成:
(24a)楊重指指嗓子,聲音嘶啞地說:“說好聽的說啞了嗓子。”
語義效果就會不同。雖然兩種表達都重復了動詞,使動詞有一種“持續”的概念義,并且帶有作用力不斷積累、不斷傳遞的含義,但例(24a)在語義上只是表示動作超出了常量導致了某種結果,是在陳述一種客觀事實。例(24)也表達同樣的事件內容,但拷貝式“把”字句的雙重編碼方式使其在語義內容上更加豐富?!鞍选弊鳛榈诙貥擞浘幋a,使整個句式帶有了很強的情感性。沈家煊指出:“把”字句有一種“主觀性”體現在說話人的“情感”上,稱為“移情”現象[11]。就拷貝式“把”字句而言,說話者也移情于一個事件的參與者,在說話人心中,這個參與者“把”賓是整個事件的受損者。這樣,用拷貝式“把”字句就有了“嗓子”是受損者的意味,人們對“把”賓的注意力也會相應提高。如果將這個句子說成簡單的“把”字句:
(24b)楊重指指嗓子,聲音嘶啞地說:“把嗓子說啞了。”
雖然也能表達出說話者移情于“嗓子”這個事件參加者,但表達不出“說”這個動作的持續性和超常量,同時使因事件也變得不清晰。
由以上分析可見,拷貝式“把”字句是說話人在對情景進行識解的基礎上,根據不同的交際意圖對不同的方面加以凸顯,進行雙重編碼的一種句式,表達一個持續動作的超常量最終在一個參加者身上產生了某種移情性的結果。
本節要探討的問題是,在什么情況下能用拷貝式“把”字句,條件是什么;什么情況下不能用拷貝式“把”字句,原因是什么。
由于拷貝式“把”字句表示的事件都是一種動態過程,其中的動詞表示一種持續義或超常義,它所表示的動作能對事件的參加者產生作用和影響。如果動詞所表示的動作不能對事件的其他參加者施加作用和影響,由這類動詞構成的語義結構式就不能用拷貝式“把”字句表達。參照Halliday在及物性系統中對動詞的分類,動詞可分為物質過程,心理過程,關系過程,行為過程,言語過程和存在過程六種類型[12]。通過考察發現,能進入到拷貝式“把”字句這一句式的動詞可以是表示物質過程,行為過程,心理過程或言語過程的動詞,因為這些動詞可表示一種動態過程,如“洗”“擦”和“踢”表示物質過程,“教”表示行為過程,“愁”表示心理過程,“講”表示言語過程。另外,在拷貝式“把”字句中,補語用來說明把賓發生的變化或產生的結果,而這種變化或結果是由動詞所表示的動作造成的,因此,可以推論,拷貝式“把”字句中的動詞是具有一定動力的,可表示一種動態過程,它能夠改變把賓,使把賓發生某種變化或產生某種結果。而表示存在過程的動詞,如“有”“無”等和表示關系過程的動詞,如“是”“為”等都是靜態動詞,不能表示某一動作使把賓發生變化這一含義,所以不能進入該句式。
拷貝式“把”字句的另外一個成句條件涉及結果補語的語義指向,這一點可以通過拷貝式“把”字句和典型拷貝句予以揭示。當想要表達由于動作的超常量導致某種偏離結果義時,既可以用拷貝式“把”字句也可以用拷貝句。如可以說“這些兔子們就是吃蜜棗吃死了”,也可以說“吃蜜棗把這些兔子們吃死了”。那是不是說可以用拷貝句表達的事件也都可以用拷貝式“把”字句呢?下面來看兩個例子:
(25)你唱歌唱快了。
(26)弟弟買房買貴了。
這兩個拷貝句如果轉換成拷貝式“把”字句就是:
*(25a)你唱歌把歌唱快了。
*(26a)弟弟買房把房買貴了。
而這兩個拷貝式“把”字句是不合法的,因為一首歌曲的旋律是一定的,不會因為你唱了這首歌,這首歌的旋律就變快;同樣的道理,房子的價格也不會因為弟弟買房就變高。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例(25)中的“快”和例(26)中的“貴”分別是表評價義和描述義的補語,他們的語義是指向動詞的,表示動作的狀態,不表示某個成分發生的變化。而拷貝式“把”字句中,“把”引出的是變化的主體,也就是說,一個事件中的某個參加者要受到動詞動作的影響而有所變化。所以在拷貝式“把”字句中,補語的語義指向只能是把賓,不能是其他成分。
從認知語法的視角出發考察拷貝式“把”字句的語義認知理據和使用條件,發現該句式的構成是由說話者的交際意圖決定的。通過特定的識解方式對某一情景進行編碼,使小句位于句首做主語,動作結果占據句末焦點位置,語義即表現為凸顯動詞標示的過程,強調把賓在該過程中發生的非預期變化或產生的偏離結果。能夠進入該句式的動詞為具有動態性特征的表示物質過程、心理過程、行為過程和言語過程的動詞,結果補語指向把賓,表示把賓產生的變化或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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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 燕)
A Cognitive Semantic Study on Ba-construction with a Copying Form
Xi liusheng, Zhu Xiaoq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Zhejiang 325000, China)
It is illustrated that Ba-construction with a copying form conveys a kind of deviated result meaning. The semantic relations is analyzed among the post-Ba object and the verb as well as complement. Meanwhile, a classification and explanation are made. The cognitive motivations of this construction are pointed ou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ntence view, construal and coding in cognitive grammar.
Ba-construction with a copying form; semantic analysis; cognitive motivation
國家社科基金“英漢結果句式認知語法之對比研究”(14BYY008)。
2017-02-25;
2017-04-22
席留生(1970-),男,河南省許昌市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認知語言學研究。
10.3969/j.issn.1672-7991.2017.02.018
H146.3
A
1672-7991(2017)02-01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