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樣總結我的互聯網15年的,從1999年到2004年上市,我們就是個游戲公司;從2004年到2009年,我們就是一個不斷地去游戲化,變成以娛樂和文化為主的娛樂公司,無論收購新浪、做盒子、投資起點中文網等等都屬于這個范疇。
2009年我把游戲給分拆上市。分拆上市后,融了10多億美元。再加上我原有的歷史積累的接近10億美元的利潤,因此在當時,我有二十幾億美元的現金。當時我們的游戲收入還遠遠超過騰訊,我終于可以做一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進入到平臺,把我的支付和客服合在一起,把用戶打通,做一個平臺。
我記得當時和李學凌就談過,把YY和盛大游戲整合起來。后來我看李學凌自己回憶說,有人給我8億美元,說要買,然后他說我們回去想了想,兄弟們覺得還想自己再干。他說的這人就是我,還有迅雷、優酷我都談過,也談過投資360。
后面看到的第二代比較優秀的互聯網企業,我都談過,可見我的眼光還是可以的。但是,后面發生的事情讓我的計劃不得不全部停了下來。

消失在公眾視野中的陳天橋,近兩年一直癡迷腦科學領域。
在游戲上市后一個月,我查出了自己身上有毛病 。雖然查出來很早期而且手術也非常成功,但是在那個時候對我是非常Shock的,尤如是在人生和事業最高峰時的一個叫停,會讓我被迫靜下來思考人生的價值。
前幾年,有很多人跑過來跟我說,天橋,你現在狀態這么好,你應該重出江湖。網絡上也傳出來我重出江湖的消息。我當時就跟他們說一句話,重出江湖,然后So what(又能怎樣)呢?他們說你如果把游戲公司拿回國內上市,100倍PE,你又會變成首富。我說我又不是沒有做過首富,首富的滋味,我30歲就嘗過了。
是的,該有的榮譽、財富和關注,我30歲就全得到過了。生病后讓我考慮的問題是,我還能干些什么,什么是對社會和對自己真正有意義的事情?我們的人生不是用來Repeat(重復)的,對不對?它讓你在三十幾歲得到人家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就是希望讓你能去探索一個不一樣的人生。我們現在很多中國企業家,每天都沉浸在數字和被關注當中,但是很少去思考一下人生和社會的問題。我現在一半以上的精力就用在做Philanthropy(慈善)上,我不但不覺得因為遠離江湖而顯得枯燥寂寞,相反比以前更享受這個過程。
當然,我做慈善不是你來了我送錢給你。我們現在做慈善的主要目的就是幫助人類研究大腦,我會把我積累的財富用在幫助人類探索大腦的秘密上。我們現在已經跟哈佛、斯坦福包括中國很多大學的校長都有過交流,我們剛剛捐助了加州理工1億多美元。我很驕傲在一個如此陌生的領域,終于邁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大腦研究最終的目的,可以有很多種表述角度,因為大腦實在是神奇的領域,微小的突破就可以讓我們得到無數的收獲。其中一個重要的角度就是希望用科學的方法來研究信仰,金剛經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但這個“有為法”,到底是如何影響和改變人生的?又如何被理解為夢幻和泡影?我們不知道。其實人類研究了宇宙,研究了海洋,研究了人類眉毛以下的所有的東西,我們現在是該研究眉毛以上、讓我們“如是觀”的部分了。
如果用電腦來比喻我們,眉毛以下的部分都只是Input(輸入)和Output(輸出)的功能,只有大腦才是主機。我們需要研究我們的主機,整個世界在這上面研究得太少。所以我在后面這段時間,除了繼續做好投資業務以外,會跟世界最頂尖的腦科學的專家一起學習互動,想想這就是個令人激動的過程。
選擇大腦研究,其實跟我做的游戲產業也有關系。記得2000年,我決定引進《傳奇》,測試的時候,也是玩到不可自拔。有一天我突然跟我太太說,從昨天到今天玩了個通宵,讓自己級別漲了兩級,然后發現我砍出去這把刀,只是多加了一道白光而已。我記得這個刀法叫做半月刀法。我說,難道我們玩游戲追求的就是這么一道白光么?當我認識到我在虛擬世界努力奮斗所獲得的,不過就是美工在上面給你加的一道白光以后,我就把這個游戲給刪了,雖然這并不改變我引進游戲從而改變我人生的決定。
在我36歲生了那場病以后,突然意識到我人生的這場游戲,獲得的名譽、地位、金錢,不過就是半月刀法上面的那道白光,我為我的名譽去爭取、去辯解,為金錢去努力去奮斗,和玩這個游戲有什么區別?
所以36歲以后,我就離開了CEO的位置,離開了給我榮譽的環境,出售了給我帶來財富的公司,我希望去尋找這道白光背后的東西。
這應該是一個佛法、商業、科學和生活結合的東西,通過大腦研究,我們人類可以去感受更絢麗的白光,也可以讓人類從這道白光中頓悟而回溯生命的本源。這就是大腦研究的無窮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