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浪,叢喜權,吳邊疆
(1.黑河學院,黑龍江 黑河 164300;2.黑河市司法局,黑龍江 黑河 164300)
地方志文獻所見黑河市西溝古城及其調查經緯
王禹浪1,叢喜權1,吳邊疆2
(1.黑河學院,黑龍江 黑河 164300;2.黑河市司法局,黑龍江 黑河 164300)
黑河市西溝古城在歷史文獻中失載,只有民國九年(1920年)的《璦琿縣志》、1986年的新編《愛輝縣志》和中國文物出版社2015年出版的《中國文物地圖集·黑龍江分冊》中對黑河市西溝古城有所記述和著錄。但新舊縣志對西溝古城均沒有進行斷代,而《中國文物地圖集·黑龍江分冊》對西溝古城不僅進行了考古學描述,對其年代也進行了模糊推斷。長期以來,學術界對該城沒有進行過深入研究。文章是西溝古城系列研究的一部分,主要梳理了地方文獻對該城的記述和著錄,并對歷史上針對該城進行過的實地調查按照年代進行了回顧,提出了今后西溝古城的研究方向。
西溝古城;地方文獻;調查經緯
西溝古城分為南北兩城,分別位于黑龍江省黑河市璦琿區西溝村迤西3.5公里、西南7.5公里公別拉河左岸的小興安嶺高山臺地上,西溝古城俗稱老羌城、老槍城或西溝古城,依據考古學遺址命名規律,現統稱為西溝古城南北兩城。由于西溝古城南城較大,周長2.7公里,習慣稱之為大西溝古城,北城周長2.1公里,故稱小西溝古城(以下均稱西溝古城)。西溝古城瀕臨黑龍江中、上游結合部右岸支流公別拉河中下游左岸,是黑龍江流域右岸中上游結合部重要的古代民族筑城。西溝古城地勢險要,形制復雜,規模宏大,由大小兩座山城組成,是扼守公別拉河通往黑龍江右岸的水陸要沖之地。尤其是小西溝古城坐落在通往肥沃的璦琿盆地的隘口,站在小西溝古城的山口可以眺望開闊的璦琿平原。由大、小西溝古城沿公別拉河上溯,可以直達黑河地區的山地最高峰大黑山,沿山谷川地可直達嫩江上游。應該說,這里是我國東北腹地松嫩、松遼大平原通往黑龍江中上游地區左右兩岸結雅—布列亞河盆地與黑龍江中下游地區的交通樞紐和戰略要地。文物工作者多次實地調查西溝古城,積累了一定的成果,但學術界始終未從黑龍江流域古代筑城與族群關系、歷史地理的空間分布、遷徙路線和古代行政建制、道路交通的角度對古城給予必要的關注和深入研究。本文在梳理地方志文獻和歷次考古調查收獲的基礎上,對西溝古城及與之相關的一系列學術問題進行綜合研究,進而深化學術界對黑龍江流域古代筑城史研究及對西溝古城的認識,揭示西溝古城歷史之謎。這對黑河市城史紀元以及古代民族在黑河地區建城起源等問題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有關西溝古城,《璦琿縣志》(1920年)卷一記載:“西溝屯迤西,山中有古圍一處,四門、周墻土跡確在,四面,均在十余里,地方人民俗稱老羌城。想系康熙以前俄人占據之地。”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多次考古調查只發現大西溝古城,即老羌城只有北部城墻,其他東、西、南三面均瀕臨陡峭的山崖或深溝。北部城墻呈東西走向,全長為350余米。城墻東端與公別拉河左岸的懸崖緊鄰,并辟有一門,其余三面均未見城墻與城門。東、西、南三面均依山勢瀕河流或溝壑憑險而設,《璦琿縣志》所說的“四門,周墻土跡確在,四面,均在十余里”,目前雖不能確認,但在我們最近的調查與航拍記錄中,可見瀕臨陡崖處實有人工修筑痕跡,城門及所謂土圍已很難辨認。根據衛星定位地圖測量,大西溝古城距離西溝村西南5.5公里,此與《璦琿縣志》記載的方位雖有偏差,但大致無誤。《璦琿縣志》在敘述西溝村古城后,加注了“想系康熙以前俄人占據之地”的字樣,“想系”當然就是一種推測,且無依據,就系何人所筑之城后文將有詳細說明。
時隔六十六年之后,璦琿縣修志辦公室1986年編撰的《愛輝縣志》“文物古跡篇”記載:“1981年文物普查,大西溝古城,西溝大隊西南20里,待考。小西溝古城,西溝大隊西南16里,待考。”①這里所謂的“大西溝古城”與“小西溝古城”即老羌城、小羌城。大西溝古城位于黑龍江省黑河市璦琿區西崗鎮西溝達斡爾民族村南16里的數字不夠準確,編者在《愛輝縣志》中沒有表述清楚這里指的究竟是公里數還是華里數。根據劉忠堂比對谷歌地圖地形圖的實際測量,西溝村距離大西溝古城的直線距離為5.5公里。需要說明的是,這是直線距離,而不是繞行大西溝古城的距離。因為要想從西溝村進入大西溝古城必須穿過公別拉河,從該河右岸繞行至左岸再沿山中防火通道進入山谷,到達大西溝古城北部城墻,這個距離遠不止16華里,與16公里數也不相合。但值得高興的是,《愛輝縣志》(1986年)中糾正了《璦琿縣志》(1920年)中大西溝古城在“西溝屯迤西”的方位,確定其位置在西溝村西南,這是正確的。因為根據谷歌地形圖的測量結果,大西溝古城處在西溝村偏西50度的位置。在考證和處理大西溝古城與小西溝古城的斷代問題上,《愛輝縣志》的作者顯然持較為謹慎的態度,沒有沿用《璦琿縣志》“想系康熙以前俄人占據之地”推測的觀點,而是在大西溝古城與小西溝古城的后面加上了“待考”字樣。此外,《愛輝縣志》較《璦琿縣志》最大的功績在于增加了小西溝古城的記述,填補和充實了民國時期只記錄大西溝古城的不足及歷史空白,說明編者積極采用了第一次全國文物普查的成果。
值得注意的是,仔細分析民國時期《璦琿縣志》中有關西溝古城的記載,似乎并非是對大西溝古城的描述。從方位上看,《璦琿縣志》記述的“西溝屯迤西,山中有古圍一處,四門、周墻土跡確在,四面,均在十余里,地方人民俗稱老羌城”并非是大西溝古城。如“西溝屯迤西”說明在西溝村偏西處,今小西溝古城在西溝村偏西處,據劉忠堂測量當“偏西79度”,基本就是偏西而非西南。再如“山中有古圍一處,四門、周墻土跡確在,四面”,如果打破老羌城即大西溝古城,小羌城即小西溝古城的傳統觀念,正確理解民國《璦琿縣志》中的記載,其根本不是今日所指的大西溝古城。因為今人所知的大西溝古城只有一門一墻,而非四門、四墻,山中有一古圍,周墻土跡確在。然而,編者所用“確在”之語是非常肯定用語,因此,我們認為,大、小西溝古城或稱老、小羌城在歷史與現實的稱謂和定位過程中出現很大偏差,這是值得厘清的問題。民國《璦琿縣志》強調“西溝屯迤西,山中有古圍一處,四門、周墻土跡確在,四面,均在十余里”,經過我們勘察,今小西溝古城遺址符合上述記載,而大西溝古城則只有北墻,東、西、南三面均為陡崖與溝壑,無城墻痕跡。因此,所稱“山中古圍、四墻、四門,周墻土跡確在”實與大西溝古城的遺跡不符。
關于“老羌城”中“老羌”一詞含義較為復雜,歸納起來大致有如下幾種解釋:
其一,對入侵黑龍江的俄羅斯哥薩克人的稱謂。哥薩克人兇殘狡猾,清初文獻及民間常稱其為羅剎、邏車、羅禪、羅察、老羌、老槍等,將其視為中國佛教中食人肉的惡鬼。清初《平定羅剎方略》載:“羅剎者,鄂羅斯國人也,鄂羅斯僻處西北絕域,自古不通中國。其人則獷悍貪鄙,冥頑無知。所屬有居界上者,與黑龍江諸處密邇。我達斡爾、索倫之人,因呼之為羅剎。”“老羌”可能就是“羅剎”的音轉。
其二,因俄羅斯人善用槍炮而得名。清初寧古塔流人吳兆騫的《秋茄集》載:“邏車國人,深眼高鼻、綠眼紅發,其猛如虎,善放鳥槍。”“邏車一種,近為邊患,其國與西洋相鄰,碧眼黃發,善用火槍,酣戰不用衣甲,此去二三萬里。”“邏車”即“羅剎”的音轉。來自西方的火槍技術通過黑龍江流域傳入清朝,使黑龍江流域的土著民族首次獲得了這種在當時較為先進火器的認識。當地居民便稱呼俄羅斯人為“老槍”,后衍化為“老羌”。
其三,清人徐宗亮等撰《黑龍江述略》載:“中俄在大黑河屯通商,多以俄帖交易,謂之羌帖,以銀易帖,與中國帖價略同,冰合則賤,冰泮則昂,以行銷暢滯之故,而中帖則不行也。俄本羌種之遺,各城有老羌瓜、老羌菜、老羌斗諸名,皆自俄境來者,訛羌為槍,不知何時。羌帖上具俄文,紙亦堅韌耐久,無作偽者,黑龍江城境悉通用之。”
其四,可能與原來活動于此的古代民族有關。中國古代多用“蠻夷戎狄羌”等泛指華夏文明周邊的四夷族群,“羌”用于泛指中原以西或西北的游牧族群,故有“西羌牧羊人”之說。以炎帝為首領的炎族集團是中國歷史上較早出現的羌人部落,但不排除在歷史演變過程中,有西部羌人族群通過中國“邊地半月形傳播地帶”進入黑龍江流域。也存在以“羌”泛指黑龍江流域土著族群的可能性,但目前這種推論尚未找到實質性證據。
其五,清初平定三藩之亂后,吳三桂所屬的云貴地區的部眾被強遷至黑龍江流域,主要從事管理驛站,俗稱“站人”。黑龍江地方稱這些云貴遷來的部眾為“站丁”或“羌人”。
筆者認為,“老羌(槍)”與俄羅斯人有關的可能性較大,即與“羅剎”系同音異寫的關系。“老羌”與“羅剎”的確存在音同字不同的關系。清代將許多與俄羅斯有關的事物均冠以“老羌”或“老槍”,如清代道光年間流人英和在《龍沙物產十六詠》中有《老羌瓜》一篇,《龍沙紀略》中還有老槍菜、老槍谷、老槍雀的記載等。但大西溝古城老羌城地名的來歷當與大、小西溝古城建筑年代有著截然不同的關系,大、小西溝古城的建筑年代顯然遠遠早于明清之際俄羅斯人進入黑龍江流域的時間,“老羌”一詞可能與黑龍江流域古代民族的活動有關,抑或是清代黑龍江流域尤其是黑河地區專門稱呼羅剎人使用的物品為“老羌”的流行語。大、小西溝古城之所以被稱之為“老羌城”則來之于民國《璦琿縣志》中“地方人民俗稱老羌城”之語,民國《璦琿縣志》編撰者在編寫過程中對西溝古城做了詳實的調查,因為編者搞不懂“老羌城”為何年何月,故有“想系康熙以前俄人占據之地”的推測。為了疏證老羌城的真實地名,我們將目前的老羌城按照臨近的村莊地名命名為大、小西溝古城。有關大、小西溝古城的歷史地名尚需進一步研究。
遺憾的是,郝思德與已故張鵬先生1991年發表在《北方文物》上的《黑龍江省黑河地區發現的古城址》一文,沒有把大、小西溝古城列入其中,說明他們還不了解西溝古城的重要性,更沒有注意到民國《璦琿縣志》與1986年的《愛輝縣志》中對老羌城或西溝古城的記載。可能因為他們沒有查閱縣志,抑或忽視了縣志的古跡條對西溝古城的著錄。②
2015年,在中國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中國文物地圖集·黑龍江分冊》中,黑河地區文物地圖中明確標注了西溝大古城和西溝小古城的位置。說明在編撰過程中璦琿區西崗子鎮大、小西溝古城的位置及其信息已經由地方文物部門準確提供給地圖編撰者。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本書將原有的老羌城和小羌城的地名修改為西溝大古城和西溝小古城。在該書第590頁黑河市區文物的文字著錄部分,還附有詳細說明。③顯然《中國文物地圖集·黑龍江分冊》對西溝古城的著錄較之民國《璦琿縣志》、1986年《愛輝縣志》都甚為詳實準確。這說明編著者對西溝古城進行了認真的測量和記錄。當然,對于西溝古城的記錄仍存在漏記細節部分,如對大西溝古城的甕門、馬面沒有記錄。其次,對于西溝小古城特殊的地理形勢,如該城坐落在青春河與公別拉河交匯處的夾角高臺地上缺少描述,古城所在位置的整個山脊臺地上到處分布著穴居坑以及靠近公別拉河的三級臺地上的平臺遺址、靠近青春河附近的圓形平臺都沒有詳細的記載。古城址外側的大量穴居坑表明該城的實際面積不應只計算城墻內的,而應包括古城外部山脊與平臺上的大量穴居坑。更為重要的是,該書對大、小西溝古城斷代為漢—南北朝時期。這種斷代實際上采用了模糊概念,如果從西漢初年到魏晉南北朝結束,期間是五百多年的歷史,西溝古城在漫長的五百多年間的變化是很難說清楚的。西漢初年,黑河地區曾經是北夷索離國的居地,魏晉南北朝時期黑河地區則屬于室韋地。此外,大西溝古城存在馬面、甕門的特點表明其為遼金代古城的形制,小西溝古城不存在馬面的特點說明二城的建筑時間可能有很大的差異。然而,大、小西溝古城城垣都是堆土筑成,并均具有穴居坑的特點表明它們之間的文化共同性問題。
對于西溝古城的發現和調查,始于20世紀70年代中期,調查的線索是依據民國時期《璦琿縣志》卷一對老羌城的著錄。根據吳邊疆同志提供的有關西溝古城的調查資料可知,④第一次實地考察西溝古城是在1976年6月13日,當時正值全國第一次文物普查,由原璦琿縣文化館館長白長祥與方倫榮(上海知青),及林業站檢查員勾成海(當年58歲)為向導組成了璦琿考察分隊,針對西溝古城即老羌城進行了最初調查。下文是吳邊疆提供的當年白長祥先生所撰寫的調查筆錄(筆者按:為了保證對白長祥先生當年記錄的西溝古城的原始性、真實性,以下筆錄沒有進行任何加工整理):
大羌城位于西溝大隊(村)西南的三十余華里的大老羌城山頂上。東端是陡峭的山崖,崖下是公別拉河,西端是小窟窿溝,古城東西二側均有河水環繞。城墻東西長約550米,城墻底寬6米,頂端2~3米,高2~2.5米,有大小城門四個,城樓三個都已經塌陷,在東端城墻頭上向南眺望,可隱約看到陡溝子村,在距城墻內側2米處有每30~40米,有一個土包,共計4個,直徑5.5米,其中第三個為炮臺遺址。在離城墻內側3米處有一條約200米長的壕溝,城內有9個土坑。我們在老羌城遺址拍了五張照片,在大城門和城堡已塌陷的土坑中,我們試掘了幾處紅燒土,尚未發現其它的遺物。隨后我們又步行15里到小羌城遺址進行調查。
小老羌城位于西溝大隊西南,東南山下是公別拉河,此處,地勢險要,居高臨下,難攻易守,在小羌城里有一道壕溝,約200余米,還發現兩山頭各有壕溝一條,大小土坑20余個,似是炮臺遺址,在這里拍了照片。
在西溝大隊,我們走訪了幾位老人詢問這一遺址有關問題,看法不一,眾說紛紜。
一說,光緒26年(1900年)跑反(海蘭泡慘案),老毛子(俄國人)從齊齊哈爾回來建的。
又說,清康熙以前,大嶺這一帶都是老毛子的地方,康熙皇帝派兵把老毛子趕走了。
從我們實地調查來看,兩處城堡雖位于山頂,但是,從大老羌城至小老羌城之間有約15里長的小崗,地勢平坦,適于農耕,山林茂密,野獸蹤跡很多,又適合狩獵,其次山下是公別拉河,至今尚有人在這里捕魚,適于人類居住,難怪現在有人曾計劃在此開辟村落。
由于時間倉促,準備工作不充分,沒有進行深入細致的發掘,沒有發現文物,因此,這一遺址是何人、何時所建,目前尚難以斷定。建議對這古城遺址作進一步的踏查和細致發掘。(愛輝分隊1976年6月19日)
第二次調查西溝古城
時隔五年后,即1981年秋,第二次全國文物普查開始,吳邊疆與黑河地區文管站負責人張鵬、楊軍、黑河地區文工團朱東利、愛輝縣圖書館王春復、西崗子文化站站長劉復成等人,繼續對西溝古城進行了實地踏查。據吳邊疆回憶:
當時上山只有荒草叢生的山道,如無人帶領,你是沒法找到上山的路的。當時村里派了一位姓勾的老人,耳朵背,當地人稱其為“勾聾子”,即白長祥說的勾成海。他帶著獵槍和一條狼狗上了山,率領我們走了大約兩、三個小時,穿越了荊棘遍地的野地和耕地羊腸小道,才來到古城。當時古城與現在的情形無異,只是現在修了上山的防火路。開越野車能直接開到古城墻邊。古城東北是懸崖峭壁,東北方向就是陡峭的夾皮墻。山下公別拉河水從東邊轉北環繞,淙淙流淌。極目遠眺,群峰巍峨,山巒起伏,時值仲秋,山上山下郁郁蔥蔥。
城墻東北角有一朝北城門,城墻高約兩米多,周圍樹木叢生,荒草雜蕪。我們量了一下,沒有發現什么東西,就下山來,一晃,這是三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同去的張鵬、西崗子文化站長劉復成、勾老漢都已經作古了!
當時先后去了大、小羌城。
第三次調查西溝古城
1999年黑河市文物管理站張鵬、于東聲、璦琿區文管所何曉光三人對西溝古城進行第三次踏查。此次踏查因為在山上發現了熱乎的熊糞,知道黑熊就在附近,就匆匆下山了。遺憾的是沒有對西溝古城進行實質性調查(根據吳邊疆先生的回憶)。
第四次調查西溝古城
2009年夏天,吳邊疆先生與黑河市戶外徒步愛好者一起考察了西溝古城,這次考察完全是在吳邊疆先生策劃下進行的一次戶外活動的非專業考察西溝古城。他們從西溝電站處向南,走了約三十多公里山路,并從公別拉河左岸沿山腳東南坡登上了西溝古城。據吳邊疆回憶:
大西溝古城城墻東面臨公別拉河,盤旋環繞,城墻東北處有一夾皮墻,還有像石人一樣的石頭,佇立古城之東北角的山上,這里風光秀麗。城之北河道邊有一參天古楓樹,樹大兩人合抱才能合上,河谷植物眾多,是黑河戶外人近些年發現的一個好景點。
此后,為了拍攝風光,我又來到大西溝古城數次,并結識了西溝村黨支書姬貴存。由他帶領,又登上了這座古城,姬書記說,在上山的公路岔道大約5、6公里處還有一座小羌城,因為當地農民種地,原貌已經不太好找了。
第五次調查西溝古城
2016年夏天,時隔四十年,白長祥(原愛輝區宣傳部副部長)又登上了老羌城即大西溝古城。2016年秋,曹明龍(省僑聯副主席)、劉克東(愛輝區政協副主席)對白長祥、吳邊疆踏查老羌城情況進行了解,并去老羌城實地踏查。在曹明龍、劉克東等人考察老羌城后,璦琿區領導參考曹明龍、劉克東等匯報考察情況和他們的意見,為老羌城命名為“金代千年老槍城”,并開始在璦琿區展開宣傳。
第六次調查西溝古城
2016年9月,大連大學東北史研究中心主任、東北史地筑城史專家王禹浪教授,在黑河學院參加了“首屆黑龍江流域與俄羅斯遠東學術研討會”,期間多次聽到謝春河教授與吳邊疆同志介紹西溝古城即老羌城之事。王禹浪教授長期從事東北古代筑城研究,而對黑河市璦琿區西溝村的老羌城卻不知情,這是非常遺憾的事情。于是,會議之后王禹浪教授決定和同事大連大學東北亞研究院院長張曉剛教授、王文軼講師,在黑河地方史學者吳邊疆、劉東龍、蓋玉玲、西崗子鎮鎮長趙久、西溝村黨支部書記姬貴存和村長張濤的陪同下考察了西溝古城。
在趙鎮長的帶領下,考察隊從高速公路來到西崗鎮換乘防火越野專用車,向大西溝古城進發。沿途路經梁集屯、西溝村(西溝村亦稱老羌屯),從公別拉河右岸穿越大橋來到左岸,西南行數里至護林防火站值班室,東南折入山,進入防火通道,道路崎嶇不平,行約數公里到達大西溝古城北部城墻腳下。從上午9點一直到下午1點多,考察隊圍繞大西溝古城北部城墻和周邊斷崖行走了約四個多小時,詳細考察了大西溝古城的城墻走向與古城形制及其特點。本次考察主要有如下幾點重要收獲:
其一,大西溝古城是借助公別拉河左岸陡峭的山崖與河流的走向而修筑的,古城的東、南均由公別拉河及西部的深溝斷裂帶環繞,利用自然走勢構成不規則的防御體系。
其二,在大西溝古城北部較為平緩的山坡之地人工修筑了一道城垣,城垣東端起始于公別拉河左岸的臨河峭壁,城垣與峭壁之間的結合部位修筑了較為復雜的甕門結構,這是進入古城的唯一通道。城垣西段則消失在西部斷裂帶的溝壑里。人工修筑的城垣結構由甕門、馬面、城垣構成。這是整座大西溝古城唯一發現的長達380余米人工修筑的城墻,從暴露出的城垣斷面上觀察,此城垣為堆土筑城,并非夯土版筑。城垣外部正對著北部山地,防御方向應該是北部地區,亦是公別拉河流經的下游方向。城垣上由東向西在城墻外側分布著三個馬面,馬面間距在50米左右。馬面又稱雉堞,是起到防御敵人進攻的軍事設施,大西溝古城馬面特點較為突出,不同于東北地區遼金古城馬面,也不同于黑龍江流域發現的其他山城馬面,馬面與城垣的結合部由深溝相隔,馬面周圍則有環壕,并與城垣外部的護城壕相通。尤其是,由東向西的第二個馬面比較特別,馬面占地面積較大,除了與上述馬面特點相同外,馬面中央部位修筑有很大的凹下土坑,可能是馬面上的穴居坑,這樣馬面就形成了一個較小的城堡形狀。這種馬面的形制特點在東北地區僅見,其功能與作用尚待深入研究。
其三,從整體上觀察,大西溝古城城垣的性質,充分利用了此處山地地形與公別拉河環繞的有利地勢修筑了這種阻斷式的墻體。也就是為了修筑阻斷北部較緩的山坡而把東西兩側的斷崖與溝壑用城墻連接起來。這種阻斷式墻體普遍存在于公元5世紀前的高句麗人修筑的山城中。這說明當年在修筑此城時的選址、功能、結構等方面是頗具匠心的。
其四,大西溝古城的外側距離城垣約二十米至三十米不等的地方有一道明顯的人工修筑的塹壕,經過與常年工作在此地的姬貴存書記交流了解到,這道塹壕并非是解放后所建,而是與古城墻修筑年代相關。我們在仔細觀察了壕塹周邊地形后,發現這一塹壕最終消失在城墻北部偏東處的山坡密林中。塹壕走勢基本上與城垣平行,初步判斷可能是古城垣外部的防御設施,主要起到緩解城垣軍事防御的壓力,如對騎兵的進攻可以減少馬隊的沖擊力等。
其五,大西溝古城西側的溝壑連通著南部的公別拉河,形成天然的古城西部的護城壕。古城南端則是公別拉河的一個大轉彎處,站在古城南端的懸崖峭壁上眺望遠方山河壯麗、感慨萬千,遙想當年在此處選址建城的決策者真是何等的英明。南部懸崖距離公別拉河河面足有數十米高,此處部署少量士兵便可以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功效。我們在南端懸崖峭壁上尋找遺址,發現了用石塊壘砌的臺階和一處瞭望臺遺址。沿著古城南端的峭壁向東又折而向北橫斷古城的中央部,在中心位置偏東處發現許多穴居坑和用石塊壘砌的房屋遺址。在東部峭壁內側還發現了人工修筑的隱蔽墻體和城墻內部的馬道,馬道可以直通古城東北角的城門遺址。
其六,大西溝古城東側瀕臨公別拉河,河流由古城南端的峭壁盤旋環繞流經古城東側后又曲折北流環繞夾皮墻后逶迤東北流去。所謂夾皮墻,實際上就是形容此處懸崖峭壁的陡峭程度如刀削斧劈一般,并與古城東北角的懸崖僅僅相接,猶如從古城東北角刺出的一柄利刃直刺山間云端。大西溝古城是在充分考察了這里險峻的地貌后,根據公別拉河中游的特殊地理環境和小興安嶺海拔不高的特點而修建的十分險要的山城。顯然這是控制公別拉河上游和下游的重要通道。下游可直達黑龍江,上游可通往嫩江。公別拉河很早就成為嫩江水道通往黑龍江的重要孔道。
其七,據向導趙久鎮長和西溝村姬貴存書記介紹,大西溝古城南端斷崖下有四個較大的墩臺,酷似碼頭的樣子。我們推測,可能是當年利用公別拉河河道溝通嫩江與黑龍江干流的孔道而修筑的碼頭,由于時間關系本次考察未能親臨現場調查碼頭遺址。
本次考察有幾點遺憾:(1)沒有測量古城北墻的長度,只是根據趙久鎮長的推測大概在350米左右;(2)沒有測量古城的實際面積;(3)沒有弄清古城的海拔高度;(4)沒有尋找到小西溝古城的位置。
第七次考察西溝古城
2016年10月,黑河學院黨委書記曹百瑛率領黑河學院謝春河教授、曹福全教授等人又一次考察了大西溝古城。對于黑河市郊區發現的大西溝古城一事,不僅激發了學者們的研究熱情,也引起了地方高校領導的高度重視。為了解開這個歷史之謎,揭示黑龍江中上游區域古代民族城市文明發展進程,填補黑河上、中游地區古代城史紀元的空白,王禹浪教授首先向黑河學院黨委書記曹百瑛教授提出了研究計劃與方案,曹百瑛教授親自部署,成立了以黨委書記曹百瑛教授為組長,副校長叢喜權教授為副組長、王禹浪教授為首席專家、謝春河教授為重要成員的“黑河地區古代民族筑城研究”課題項目組,并撥付專項科研資金30萬開展這一課題項目的研究,此項課題的切入點就選擇黑河市郊區的西溝古城。并組建以王禹浪教授為學科帶頭人的“黑河地區古代民族筑城史系列研究——西溝古城研究”課題攻關小組。10月28日,在黑河市林業局相關人員的陪同下,曹百瑛書記率隊考察了西溝古城。主要有如下幾點收獲和認識:
其一,第一次利用航拍機對大西溝古城進行了航拍,但因航拍機故障而沒有拍到城墻,只拍攝了東北角處的夾皮墻。其二,實地踏查了大西溝古城的北部城墻。其三,從大西溝古城城墻特點觀察,古城歷史悠久,地理位獨特,風景秀美。百年來,雖然有一些文獻記載和較多的文字報道,但并未開展有效的學術研究。因此,值得進行課題立項,這對黑河歷史文化發掘、旅游資源開發具有重要價值。其四,對大西溝古城的研究應該是有序、有計劃、分階段進行,可以先從各類歷史文獻和已有的研究成果(包括考古成果)入手,進行前期理論研究,把老羌城建造和發展可能出現的時間節點、民族歸屬等歷史背景搞清楚。其五,以大西溝古城研究為突破點,對黑河地區乃至黑龍江中、上游地區古城進行系統研究,進行歷史整體復原工作,填補該區域古代歷史發展的空白,豐富該區域的歷史文化底蘊,為黑河城市古代文明與龍江絲路帶建設尋找歷史依據。其六,大西溝古城瀕臨公別拉河中游的大峽谷之側,原生態保持完好,歷史古跡與自然景觀有機結合,極具旅游資源開發價值。在學術研究成果的支撐下,可先作為潛在的、可持續開發的旅游資源積極保護、適當宣傳、漸進開發。以綠色發展理念,環保先行,進行有限的探幽、度假、養生等特色旅游產品開發,但要把握節奏,切忌過度開發。
本次考察的遺憾之處如下:(1)航拍大西溝古城墻因航拍機故障失敗;(2)依然沒有弄清古城確切面積;(3)因為積雪覆蓋而沒有展開對古城全面普查工作;(4)小西溝古城仍然成謎,沒有找到小西溝古城的線索。
第八次考察西溝古城
2017年2月18日,大西溝古城附近的山川依然白雪皚皚,戶外運動愛好者劉忠堂負重航拍無人機,對西溝古城進行了成功的航拍,所拍攝的大西溝古城城墻、周邊山地、河流走向十分清晰,并成為了解大西溝古城最重要的航拍資料之一。這是對大西溝古城采用新技術進行深入了解的開始,我們可以從空中俯瞰古城全貌。
第九次考察西溝古城
2017年3月18日,在西崗鎮組織召開的“首屆西溝古城開發與利用學術研討會”的基礎上,黑河學院特聘教授王禹浪先生做了重要的主旨發言,并明確了大西溝古城的年代為金代所建,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是要找到小西溝古城。3月20日,黑河學院遠東研究院王禹浪、謝春河教授撰寫的《決策參考》遞送給黑河市謝寶祿市長,說明了研究大小西溝古城的重要意義和價值,很快就得到市長的肯定性批示。3月23日戶外運動愛好者劉忠堂、吳邊疆,與西崗鎮鎮長趙久等人又一次在公別拉河附近的崇山峻嶺中尋找小西溝古城,在他們的艱辛努力下,終于在大西溝古城北偏西3.5公里處,公別拉河左岸的山地中發現了“失聯”近四十年的小西溝古城,這是一次重大的野外調查的再發現。繼1976年、1981年之后,白長祥、張鵬、吳邊疆等人尋找到小西溝古城之后,再沒有人明確找到小西溝古城,即使在黑河市的全國第三次文物普查登記中也沒有見到西溝古城的目錄。小西溝古城的再發現,標志著我們對西溝古城的全貌進入重新認識的開始,西溝古城的概念是由大、小西溝古城組成的一個整體。在公別拉河中游左岸地區小興安嶺的山地之間,坐落著兩座年代逾千年的古代民族筑城,二者之間的直線距離僅有3.5公里,小西溝古城的再發現把我們的研究視野引入到一個新的歷史階段。
第十次考察西溝古城
2017年4月2日,吳邊疆、劉忠堂得知西溝村發現了出土文物,在村支部書記姬貴存的引領下,考察了出土文物的現場,并訪問了文物收藏的村民,獲得了一些重要的文物標本信息,包括明清時期與北宋時期的一些銅錢,特別是,日本鑄錢“寬永通寶”在此地出土是一個重要的信號,說明日本的“寬永通寶”已經沿著黑龍江溯流而上進入黑河地區流通的事實。另有銅鏡與銅手鐲、銀簪、北宋銅錢、清代銅錢、元代鐵箭鏃等出土,還發現了二十多塊殘碎的各色陶片,更說明了西溝古城附近的西溝村附近是一處重要的貿易交換場所,很可能是古代的榷場所在地。這里地勢平坦、交通方便,可能成為歷代常住居民和貿易的場所。同時說明了公別拉河流域對連接黑龍江與嫩江之間的交通貿易商旅、軍事文化之間的交流曾經起到過的重要作用,這些文物標本的出土最重要的證明了西溝古城周邊地帶應該是文物出土的重要地區,應該引起我們高度重視。
第十一次考察西溝古城
2017年4月3日,吳邊疆、劉忠堂、程剛、姬貴存等人又考察了大西溝古城,發現十余個穴居坑,并對穴居坑進行了航拍記錄。同時,再次考察了小西溝古城并補拍了古城殘垣和部分穴居坑。尤其是對大、小西溝古城的面積、地理坐標、海拔、周邊地理環境進行了補充調查,為了解大、小西溝古城的細節作出了重要貢獻。
第十二次考察西溝古城
2017年4月28日至29日,由黑河學院遠東研究院主辦的“黑龍江流域古代民族筑城文化”學術研討會順利召開,副校長叢喜權,國務院歷史學科評議組專家、內蒙古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張久和教授,大連民族大學東北少數民族研究院博士生導師黑龍教授,俄羅斯阿穆爾國立大學宗教學與歷史教研室主任、博士生導師安德烈·帕夫洛維奇·扎比雅科教授,阿穆爾國立大學世界藝術文學教研室主任、博士生導師安娜·阿納托利耶夫娜·扎比雅科教授,黑河學院遠東研究院名譽院長、博士生導師王禹浪教授及遠東研究院和黑河市相關研究人員二十余人參會。會議由遠東研究院院長謝春河教授主持。本次研討會將學術研討與實地考察相結合,徹底揭示沉睡千年的西溝古城的奧秘,尋找失落的文明,弘揚黑河市的鄉邦文化成為研討會的亮點。與會學者圍繞黑龍江流域古代民族筑城分布狀況、特點、規律及黑龍江流域筑城史研究的現狀、特別是中俄左右兩岸黑龍江流域古代筑城文化等展開熱烈討論,并公布了許多新成果和新觀點。王禹浪教授針對西溝古城的調查與發現的階段性成果做了報告。會后與會人員一起考察了大、小西溝古城。內蒙古大學著名蒙古源流研究專家張久和先生認為,西溝古城的發現將會對黑龍江流域中上游地區古代民族文化研究有重大推動作用,尤其是探討室韋與黑水靺鞨的關系,以及后來女真遼金文化的研究都有重要意義。俄羅斯阿穆爾國立大學扎比亞卡·安德烈認為,西溝古城的發現無疑對中俄兩國黑龍江流域筑城史研究具有十分重大意義,特別是對于黑龍江流域與結雅河(精奇里江)流域所發現的數座古城的比較研究有著特別的學術價值。會后,與會學者在愛輝區孟憲輝副區長的率領下,西崗子鎮黨委書記武超、鎮長趙久、西溝村黨支部書記姬貴存等人一起考察了西溝古城的南北二城,并進一步確認西溝古城是黑龍江中上游地區結合部右岸的最重要的筑城之一。西溝古城的發現證明了公別拉河流域曾經作為鏈接黑龍江與嫩江、精奇里江流域的重要樞紐,其歷史地理位置不容忽視。本次考察最重要的發現就是,對西溝古城的北城做了認真的踏查,古城內到處分布有大量的穴居坑與人工修筑的平臺,尤其是在青春河與公別拉河交匯的山脊上到處都是穴居坑和居住址。很明顯古城內分布的穴居坑數量已經遠遠超出了西溝古城南城分布的數量。說明西溝古城北城居民人口數量多于南城,而南城所表現出的城池結構性質與北城有著本質的不同,南城更像是官衙和軍事機構的設置,北城則是軍民共住的生活區或戍守之地。
第十三次考察西溝古城
2017年8月1日,應西崗子鎮武超書記之邀,專程為黑河市電視臺新聞中心做一期采訪節目,來西溝古城調研。我們經過了艱難的一段山路,汽車多次陷入泥潭之中,最終爬上西溝南城的所在地——公別拉河左岸的一處山脊盡頭。這里是西溝古城南城,亦即俗稱為大羌城或老羌城的城墻起點處,也是古城甕門所在地。在懸崖處大家合影留念,記者們在拍照攝像后,開始從甕門進入古城。我們漫步在古老的城垣,我邊走邊向記者們講述什么叫甕門,以及馬面的作用。在拍攝間隙我和姬貴存書記、村長一起測量了城墻上馬面間距是30米,這個距離應該屬于元代馬面的距離。在測量中我們發現城墻不是直線,而是彎曲的弧形,說明在修筑城墻時的設計不是取直的。馬面距離城墻有三米寬的人工壕塹,壕塹沿著馬面的弧形彎曲環繞,與護城壕相通,每一座馬面都形成了一個堡壘的形狀,馬面中央部分是凹陷的穴居坑,說明了這座古城的馬面結構是比較奇特的。城墻東北起于懸崖邊緣,可以看得見東北的特殊山地“夾壁墻”,城墻西至小窟窿溝。所謂的小窟窿溝是由幾條天然沖溝和人工挖掘的壕塹結合而成,城墻到此消失,全長356米。
在城墻上折騰大約1個多小時后,新聞中心的記者們進行了現場采訪,回程的路上又一次陷入車轍里,姬貴存用電鋸切割倒在地上的樺木后墊在車轍里,再用粗大的樺樹桿子翹起轱轆,汽車被折騰了三十多分鐘后拔出泥潭。這時已經是下午1點30分。回程的路不到二十分鐘,直接到達姬貴存書記家里午餐。席間我簡單介紹了西溝古城的研究進展,大家都很興奮。我表示會盡快把西溝古城的研究成果貢獻給西溝人民,3點鐘吃完飯后,我又與武超、李師傅開車直奔老站。西溝村到老站之間都是公別拉河的沖積性平原。這是一條放蕩不羈的河流,屬于季節性河流,每到雨季河流水流不止,到處滾動,使得小興安嶺之間的山間盆地逐漸開闊形成了璦琿盆地的西原。西溝村、老站、托力木、坤站、老達屯就坐落在這個盆地之間。由此向東公別拉河一直流入黑龍江路段,古代驛站的老道就一直伸展到公別拉河左岸。西溝古城、西溝村遺址、卡倫山古墓、金代遺址、璦琿古城、老站村、薩哈連站等應該屬于公別拉河的一個文化區域。
坤站坐落在公別拉河左岸的二階臺地上,此處以西以東之地,當必有歷史遺跡,遠處看斷崖處土質裸露,應該進行必要的調查。
本次考察主要收獲:查驗了登臨西溝古城南城的必經之路是越過公別拉河后,沿著東北及北側方向的山坡行進,這是唯一進出此山城的所在。公別拉河及小窟窿溝將此山脊三面環繞,此處河道共有22道彎,周圍群山疊嶂,呈陡崖狀態,一改興安嶺緩坡之性格,越臨近黑龍江越陡峭難攀。公別拉河猶如九曲回腸一般穿越于山谷之間,成為西溝古城天然的護城河。
席間我提出了公別拉河流域是通往嫩江和聯通黑龍江的重要朝貢道和交通要道,更是明清之際的海與內陸帝國之間聯系和貿易的重要孔道之一,以白銀世界為連接的14世紀以后的世界格局的變化,在這里顯得尤為特殊。“寬永通寶”的發現不可小視,銀質的手鐲與銀簪銀器的發現,以及銅鏡的出土都證明了西溝村實為一個重要的貿易榷場。黑龍江水道與海洋鏈接著歐亞北東亞的社會秩序。明朝在黑龍江流域的衛所的布局不僅僅是為了軍事目的,也不僅僅是為了交通,最重要的是控制朝貢貿易之路。從日本海進入黑龍江水道的山丹貿易之路,是一個沒有揭示的歷史之謎。此外,就是這條通道很可能就是北魏、隋唐時期室韋人的朝貢道,遼金時期的鷹路與站鋪。
自從2016年9月,黑河學院專門組織西溝古城研究項目組,并由黑河學院遠東研究院有計劃、有組織的調查西溝古城以來,社會各界對西溝古城的關注程度日漸提高,人們期待著西溝古城系列研究成果的出現。一些關心西溝古城的人們紛至沓來考察西溝古城。根據我們初步調查的結果,西溝古城的修建年代至晚在遼金時期。由于目前缺乏進一步斷代的考古學材料,故尚難以準確判斷其始建年代和行政建制沿革,但根據古城形制、結構等特征,其下限當在遼金時期。截至目前,對于西溝古城的研究尚處于起步期,其背后隱藏的歷史還沒有被揭開。我們應該從古代族群活動的地理分布角度,重新梳理這一地區古代族群譜系,并用宏觀視野對西溝古城進行比較研究和斷代分析,進而為其定性提供重要旁證。
值得注意的是,從大西溝古城的馬面與小西溝古城的形制特征來看,其建筑年代應該早于遼金時期,可能建于隋唐或更早,遼、金、元沿用的可能性較大。由于西溝古城獨特的地理位置和大、小西溝古城互為犄角之勢,又都處在公別拉河中游的左岸之地,值得我們從軍事防御學的角度加以重視。另外,如果從民族學角度考察西溝古城反映出的族群文化特征,給我們的啟發更加復雜。小西溝古城的穴居坑分布的特點和大型臺階遺址群與三江平原地區發現的聚落族群的筑城方式較為相近,說明大、小西溝古城的文化性質中已經含有黑水靺鞨文化的因素。大西溝古城城墻上馬面結構的特殊性既說明了馬面的出現時間與冷兵器發展之間的聯系,也說明了與東北地區其他遼金時期古城馬面截然不同的特性,這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問題。從歷史背景分析,黑河地區或者說公別拉河流域的早期族群應該是室韋人居住的范圍,至少應該屬于北部室韋或東部室韋的分布范圍。由此是否可以推測公別拉河流域具有黑水靺鞨與東部室韋的交叉與融合的現象呢?這一點,由于在黑龍江上游蒙古地區發現的唐碑記載了“東擊靺羯”(作者注:即黑水靺鞨)而使得黑河地區發現的大、小西溝古城顯得尤為重要。⑤
根據劉忠堂先生的測量,大西溝古城的東、西、南三面被公別拉河及其深溝所環抱,西溝古城距黑龍江直線距離為24.7公里,古城內海拔有三個高點,東北角海拔為251米,北部中間高點海拔為353.5米,西南角海拔為368.8米。北墻開一城門,緊鄰城門是一條弧形城墻,呈東西向長約356米。《中國文物地圖集·黑龍江分冊》第590頁,標注此段城墻為390米,⑥經過劉忠堂利用專業谷歌衛星地圖與航天飛機測量矯正結果,大西溝古城的城墻實際長度當為356米,《中國文物圖集·黑龍江分冊》所采用的數據不夠準確,應該予以糾正。在大西溝古城北部城墻的外側有長約140米的外城壕,起于東部懸崖處,終于西部深溝邊緣。城墻殘高2~3米之間,城墻基寬約12米,頂部寬約1.5米左右。城墻每隔40~50米之間有一馬面。城墻為堆土筑成,墻外有護城壕。城內東側峭壁內側有十幾個穴居坑,大西溝古城呈不規則形,如果把東、西、南三面懸崖峭壁的邊緣計算在內,古城周長為2.7公里,面積為36.66公頃,是一座中等規模的遼金時期古城。
小西溝古城位于大西溝古城北偏西5度,二城南北相距約3.5公里,地處青春河與公別拉河交匯的高臺地上。青春河由西向東注入公別拉河,公別拉河由南向北流經古城的南側繞經東側,納入青春河后繼續向北曲折流入璦琿盆地,并與另一條發源于大黑山的錦河并行注入黑龍江。古城平面呈不規則圓形,如果按照實測的山脊線進行測量的話,小西溝古城的周長為2.1公里,這主要是考慮到小西溝古城的穴居坑和大型臺階式建筑一直沿著山脊伸向東北,這條山脊線是青春河與公別拉河之間的夾角地勢的山脊線。因此,小西溝古城的周長與面積不成比例。實際上小西溝古城的城墻阻斷了西部與西南部平緩的山坡,亦即把青春河與公別拉河之間用城墻阻斷后,把整個山脊封閉在城墻里面,導致小西溝古城的面積不能僅以城垣的長度來計算,而應該包括整個山脊的面積,由于山脊逐漸變窄,導致周長與面積比例與正常的古城周長與面積有很大區別。
小西溝古城城垣的南墻、西南墻保存較好,站在南墻上可以眺望公別拉河從南部逶迤而來,流經南城墻下后折而東流又北流,西南側城墻保存也較完整,城墻外側有護城壕,城墻殘高約3米,城垣為堆土筑城。西墻破壞嚴重,被鄉村公路攔腰截斷,是目前進入古城的一條通道。古城東側懸崖下面就是截斷公別拉河而建成的水電站。沿著山脊向東北的盡頭均分布著密集的穴居坑,東側則是大型臺階,共有四層臺階,每個臺階都有大型穴居坑建筑。山脊終點是公別拉河流域小興安嶺的盡頭,可以極目遠眺西溝村與遠處的璦琿盆地。據不完全統計,小西溝古城內分布著大、小不等的穴居坑上百處之多。小西溝古城與大西溝古城的特點有一定的區別,小西溝古城的城墻上沒有發現馬面的建筑,穴居坑的遍布又說明了較之大西溝古城的居住人口更加密集,而無馬面的特點則說明此城要比大西溝古城的年代要早。但是,從大、小西溝古城均分布在公別拉河左岸,直線距離不到四公里的距離上看,這兩座古城是相互拱衛、互為犄角,在軍事防御上當屬一個體系。我們認為,西溝附近的兩座古城可以將其概念修改為西溝南、北古城更為貼切。
注釋:
①參見:璦琿縣修志辦公室《愛輝縣志》,北方文物雜志社,1986年。
②參見:郝思德、張鵬《黑龍江省黑河地區發現的古城址》,《北方文物》1991年第1期。
③“西溝大古城(西崗子鎮西溝村西南7.5公里,漢-南北朝)平面呈不規則形,東、西、南三面為峭壁,西北面為緩坡,呈東北—西南方向筑有一道城墻,長約390米,殘高2-3米,基寬13米。墻外有壕,深約0.5米。城內分布有圓形地表坑多處,直徑為5-8米。”西溝小古城(西崗子鎮西溝村南5公里,漢-南北朝)城址平面呈正方形,邊長200米,城墻堆土筑成,基寬約8米,殘高約1米,城內分布有地表坑多處。”參見:《中國文物地圖集·黑龍江分冊》第590頁,文物出版社,2015年。
④參見:吳邊疆《西溝古城歷次調查報告》(未刊稿),2016年12月。
⑤參見:王禹浪《西溝古城的研究》,哈爾濱學院學報,未刊稿。
⑥參見:《中國文物地圖集·黑龍江分冊》第590頁,文物出版社,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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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新紅
TheXigouAncientCityRelicsinChorographyandtheDimensionofInevestigation
WANG Yu-lang1,CONG Xi-quan1,WU Bian-jiang2
(1.Heihe University,Heihe 164300,China;2.Bureau of Justice of Heihe,Heihe 164300,China)
There is lack of record about the Xigou ancient city in the historical documents. There are records in “Aihui Annals” (1920,1986) and “Atalas of Chinese Cultural Relics·Heilongjiang” (2015) about this place. There is no time description or inference in the annals but the “Atalas” includes archeological descriptions and a general description of its time. The academic circle has no deep research on this subject. As a part of a series of studies,the records and works in local documents are summarized with a chronicle review on the research of field work in history,based on which the direction of the further study is suggested.
the Xigou ancient city;local documents;the dimension of investigation
2017-08-12
黑河學院橫向課題;黑河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委托課題,課題名稱:黑河地區古代民族歷史與文化研究。
王禹浪(1956-),男,黑龍江方正人,黑河學院遠東研究院名譽院長,特聘教授,大連大學二級教授,主要從事東北流域史研究;叢喜權(1973-),男,黑龍江訥河人,黑河學院副院長,副教授;吳邊疆(1961-),男,黑龍江慶安人,中外文化交流史學會會員,地方史學者。
1004—5856(2017)11—0001—10
K878;K207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1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