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醫患題材紀錄片的多元化主題建構
——以《人間世》為例

張鄭武文 李 濤 （西華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637000）

淺論醫患題材紀錄片的多元化主題建構
——以《人間世》為例

張鄭武文 李 濤 （西華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637000）

由上海廣播電視臺和上海市衛計委聯合攝制的醫患題材紀錄片《人間世》自播出以來，觸發了社會公眾對醫療改革、器官捐獻、臨終關懷等公共議題的思索和探討。區別于傳統的媒介敘事范式，《人間世》雖然并未跳脫醫患題材的矛盾場域，但其通過沉浸拍攝、全景記錄的制作手法，將敘事框架延伸到心理學、社會學及倫理學等多個維度，為同題材紀錄片的多元化主題建構提供了可資參考的典例。

醫患題材；多元敘事；主題建構

一、貼近本真：再構現實生活中的醫患關系

作為相對特殊的社會領域，醫療行業長期以來被貼上了道德滑坡、服務低質、追逐暴利等不良標簽，撩撥著公眾的敏感神經。無需諱言，這既可歸因于媒介借力營造醫患對立的擬態環境，但也或多或少地折射出醫患雙方存在間隙的沉重現實。在社會結構調整改革的當下，醫患矛盾層出不窮、隨機發生。究其緣由，一方面醫患雙方在經濟驅動下的雇傭關系更加凸顯，生命神圣的特征反被稀釋；另一方面社會公眾對健康權益的訴求日趨強烈，往往對醫療服務懷有更高預期，但通常又在知識儲備和話語權力上處于弱勢地位。因此，醫患雙方便淪為零和游戲的主角，往往上升到利益紛爭甚至是身體對抗。

以往的醫患題材紀錄片多是刻板記錄社會生活中的自然主義，將技術理性和經濟理性視作最為貼合的觀察視角和解釋框架。“人情冷暖”作為社會領域中的重要一環，長期以來遭到了醫患題材紀錄片創作者的冷落和忽視。盡管在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創作者將視域投射在醫學的人文關懷領域上，但在實踐中往往呈現出極端的“劇情化”和“娛樂化”——刻意烘托故事、渲染氣氛，偏離了紀錄影像本身的內涵和意義。因此，優質的醫患題材紀錄片逐漸成為影視界和廣大觀眾的共同呼喚。

從敘事藝術的定義上出發，紀錄影像的旨歸便在于提供評價生活的基點，喚起觀眾真切的人生體驗和情感共鳴，將不定點的圖式化觀相轉化成豐富生動的具體化觀相。相形而言，《人間世》的精妙之處便在于它依托個性化的敘事對象和情節化的敘事方法，將醫患雙方值得關注的細節和場景予以故事化呈現。其選材植根于現實生活，同時又抽離、放大和顯現了其中的戲劇色彩，從而將觀眾置于更為真實細膩的語境中。這種再構（reconstruction）促使作品走出了“唯技術論”和“唯利益論”的桎梏，同時也引導觀眾以生命個體的身份觀照自我，重新審視和評估現實生活中的醫患關系。

二、忠實記錄：調適時代背景下的醫患關系

按照勒溫的場論原則（psychological life space），個人行為受制于群體心理動力場，因此解釋和解決醫患關系緊張的命題，不得不落腳到衛生體制缺陷的現實際遇中加以探討。尤其是在醫患雙方角色意識存在偏差，又缺乏有效的溝通交流機制的今天，失信成為時代背景下的醫患關系主旋律。

《人間世》將鏡頭背后的醫患生態抽絲剝繭，聚焦于醫患雙方共同面臨疾病和生死考驗時所作的抉擇。通過轉置思維和視角的方式，嘗試調適醫患雙方的矛盾，搭建起和諧的醫患關系。例如在《救命》一集中，情節圍繞著救護車上的眾生百態鋪陳，醫生、司機和擔架員組成的醫療小組在救命的指揮棒下終日奔波，每個生命個體都會經歷的庸常、迷思甚至挫敗，在醫護人員的身上得以同等顯現，觀眾便可以平等介入到醫護人員的視角中，形成一種情理交融的“召喚結構”。片中瑞金醫院急診室的車醫生經常為搶救病人通宵達旦，他曾收到過病人家屬的節日問候，也遭遇過鎖喉的欺凌[1]——醫生職業理想的達成，同樣在于病人的認可和理解。哲學意義上的“理解”，是“以自身體驗使對象感悟”，于對方體驗中觀照并發現自身。作者編碼，觀者解碼，整個過程貫通流暢、并無障礙。觀眾可以從現場、氣氛和形象等元素，將目光擴散并投射至醫患關系的關鍵領域——溝通交流，同時與創作者達成觀念共識，進而形成讀者接受的回路。

綜觀整部作品，影像和聲音相輔相成、共生共榮，合力編織營造整個故事場面。無論是成功的起死回生，還是無奈的陰陽永隔，醫患雙方的刻板印象在此得以打破又得以重塑——醫生面對鏡頭時的躲閃和回避，詮釋著現代醫學并非全知全能、戰無不勝。醫療技術的局限、人類生命的脆弱，在《人間世》被毫無疑問地暴露出來，“命運”躍升為病人生死的主宰，牢牢維系著觀眾的情感線索。例如《堅持》一集中，醫護團隊和兩度承受心臟介入手術的病人一道與命運博弈，為未知的結果全情投入、不懈堅持，醫生手部抽筋、病患幾度瀕危，過程中的種種曲折在最終一句旁白——“好在這一天，醫生、患者和家屬都沒有放棄”后戛然而止，使本集的敘事主題得以點明和升華。

三、直擊核心：探討倫理領域中的醫患關系

倘若回歸到倫理領域，生命尊嚴作為最基本的人權，應當成為醫患雙方共同履行的必然義務。然而現實中不乏存在此般誤解：醫生具有判斷和掌控生命的最高權力，而病人只是被動等待醫生處置的邊緣人物。現代醫療作為人類生命的最后一道屏障，醫生的道義責任僅僅在于治病救人。這樣的敘事邏輯固然符合社會輿論對醫患雙方的普遍理解，但對引導醫患關系更趨和諧并無助益，同時也忽略了“生命本體”的所在。

特魯多醫師有言：“有時是治愈，常常是幫助，總是去安慰。”《人間世》在闡釋各種生死情節的過程中，并沒有丟失紀錄性和故事性的平衡，更未忽略“醫者仁心”的責任意識和道德觀念。盡管在現實背景下，醫患雙方依然受到經濟社會資本或其他條件的制約，這部作品亦沒有否定其存在的必要性。但作者的著墨點并不止于醫患雙方的微觀世界，而是一個可以被稱作“人間世”的倫理空間，以及由此衍生出的醫患關系形成、延續和發展等命題。因此該作品既符合“紀錄影像”的基本特征，又契合“醫患題材”的深層定義。

在《人間世》中，醫患雙方并不局促于經濟意義上的雇傭關系，而是被賦予了生死相依的情感托付。例如《救命》一集中，醫生以身體溫暖血漿，以跪姿搶救病患，卻仍然無法扭轉年輕生命走向死亡的頹勢，由此流露出焦慮、無力乃至惋惜之情。失敗從來不為主流價值所宣揚，但《人間世》用反其道而行之的思維路徑打破了原有的敘事范式，當這些情感元素被凝定為藝術形式時，觀者便能通過“再度體驗”去同片中的醫患角色進行溝通聯系。

再如《團圓》一集，創作團隊花費大量篇幅，刻畫一對父母在抉擇是否放棄搶救兒子時的掙扎心情，最后用極少的筆墨交代答案——兒子捐獻的器官讓多人受惠。這種處理方式迎合了受眾的“期待視野”，也完成了一種欲揚先抑式的情感釋放，直到最后再用數據引出我國人體器官方面的供需矛盾，進而達到觀感體驗上的“集體震顫”。以上種種，不難看出作品對于生命尊嚴核心價值的極力塑造，不斷牽引觀眾向醫患信任的層面上靠攏。這在還原醫學人文精神的角度上做出了有益的補充闡釋，無疑使《人間世》成為紀錄影像中的高層次作品。

[1]倪祥保.《人間世》：不止是醫療紀錄片[J].中國電視，2016（11）.

[2]龍杰 林生趣.新時期倫理視野下的醫患關系審視[J].現代醫院，201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