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新人：建國初期農村掃盲工作的特點及經驗
——以人民日報相關報道為基礎的考察

張品

（河南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焦作454000）

塑造新人：建國初期農村掃盲工作的特點及經驗
——以人民日報相關報道為基礎的考察

張品

（河南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焦作454000）

建國初期，在社會主義國家蘇聯掃盲工作成功經驗的影響下，基于當時發展的需要，中國廣大農村面臨著急需改造國民素質和提高農民文化水平的重要任務。在此背景下，廣大農村的掃盲運動逐漸發展成為一場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因人制宜的塑造新人運動。農村掃盲運動集合了文化訴苦、典型示范、輿論宣傳、物質精神獎勵相結合的形式，將掃盲工作逐步推向深入。我國農村掃盲工作的成功經驗在于它不僅是一場自上而下的運動，堅持理論聯系實際，注重普及與提高并舉，而且在于它注重對成功經驗的總結與農民內部文化自覺的啟迪，實際上是一場文化普及下的塑造新人運動。

建國初期農村掃盲特點形式經驗

新中國成立伊始，社會千瘡百孔、百廢待興，不僅需要在經濟和政治上進行改造和建設，同時也需要對人民的思想進行教育和提高，尤其是農民國民素質的提高，而首先亟待解決的就是農民的文化水平。筆者在查閱并整理相關資料后，發現雖然學術界研究掃盲運動的相關學術成果比較多，但大部分都是從宏觀的角度，在一個相對大的時間跨度內或僅從某一特定地區進行研究和歸納。本文通過查閱并整理在人民日報上的相關報道，以其反映的客觀事實為依據，探討了新中國成立初期農村掃盲工作的特點和經驗，深入挖掘并探討隱藏在這段歷史事件背后的深刻動因，這對于總結這一歷史運動的成功經驗、提升新時代農民文化素養、培育新型農民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建國初期農村掃盲運動的背景及展開

新中國自成立以來有兩項主要任務擺在面前，即經濟建設與文化建設。而在建國初期龐大的文盲隊伍嚴重存在的普遍文化落后的狀況下，新中國開始了國家的建設。〔1〕這不僅源于對蘇聯社會主義國家成功經驗的學習，更是中國的國情使然，在中共中央的大力推動下，掃盲運動在廣大農村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

（一）蘇聯的成功經驗及世界影響

新中國成立初期，作為社會主義陣營的一員，中國受到了來自蘇聯諸多方面的幫助與扶持。由于蘇聯經濟與社會文化的快速發展，更促使中國踏上了學習蘇聯之路。蘇聯在發展經濟的過程中十分注重對文化的建設與發展，正如革命導師列寧所言：在革命成功的初期，主要任務是戰勝資產階級的抵抗，粉碎外國資產階級的武裝干涉及破壞陰謀。但隨著時間的推進，另一個任務被迫切地提了出來，即建設共產主義的本質的任務，文化建設的任務。因此革命成功以后，人民蘇維埃主席列寧立刻命令保護文化設備，文物紀念，不得破壞，學校復課并改造。以后又采取了種種措施，首先是消滅文盲，然后是大興學校教育，和社會文化教育。蘇聯的教育具有全面性和強制性的特點，教育的對象是面向全體人民，所有適齡兒童都要讀書。“由于蘇維埃文化及其知識份子光輝的范例。蘇維埃文化，他的科學家、作家、藝術家的工作，對全世界知識份子已有極大的教育意義。”〔2〕而蘇聯文化教育中包含的全面的、普及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愛國主義的、國際主義的思想也成為我國文化建設的一個方向。蘇聯掃盲運動的成功經驗對新中國初期農村掃盲運動的開展具有重要的啟發與借鑒作用，是農村掃盲運動發起的重要外部動因。

（二）新中國的國情及發展的需要

新中國成立初期，廣大農民在經歷了帝國主義及封建主義的長期盤剝過程中，思想文化素質普遍偏低，正如毛主席在1927年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所指出的：“中國歷來只是地主有文化，農民沒有文化。可是地主的文化是由農民造成的，因為造成地主文化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從農民身上榨取的血汗。中國有百分之九十未受文化教育的人民，這個里面，最大多數是農民。”〔3〕（P39）由于當時中國80%的人口都是農民，毛澤東便發出了：“隨著經濟建設的高潮的到來，不可避免地將要出現一個文化建設的高潮”〔4〕(P345)的偉大論言。就廣大的農村而言，掃盲工作是提高農民文化素質的必要前提。而中國歷來都是一個自覺性和創造性極高的民族，正如蘇聯文化藝術科學工作者代表團團長西蒙諾夫，在視察了中國之后向中國人民告別時指出“在中國人民和它的知識分子中間文化大高潮的存在，依據堅固的現實基礎的未來文化發展遠大的前途的存在，中國知識分子之廣大的、民主的、進步的力量圍繞著符合中國人民迫切利益的文化建設底基本任務而團結的存在。新中國的青年學生給了我們一個深刻的印象，他們充滿著反帝國主義的精神，充滿了為解放了的、推翻帝國主義壓迫的中國人民服務的崇高的精神。”〔5〕中國潛在的民族力量激勵著新中國對農民進行改造，這種文化的發展、農民文化素養的提升必然服務于社會主義的建設。為了改變廣大農民普遍落后的文化水平，更好地推進新中國的各項事業，轟轟烈烈的農村掃盲運動在國情現實需要的基礎上開展起來。

（三）黨中央對于掃盲運動高度重視

掃盲運動不僅是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客觀需要，更是改造社會主義新中國乃至提高國民自身素質，使之能夠向更高臺階不斷邁進的一項重要舉措。時代的號召使得掃盲工作變得尤為緊迫，而這可以通過黨中央發布的一系列重要舉措加以說明。早在1945年4月的中共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毛澤東就在《論聯合政府》中指出：“農民是現階段中國文化運動的主要對象，離開三億六千萬農民來談所謂的掃除文盲和所謂的普及教育將會成為空話”，〔6〕(P1078)因此，他發出了幫助農民覺悟和組織起來的號召，并作出了“從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中掃除文盲，是新中國的一項重要工作”〔6〕(P1083)的重要指示。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和人民政府采取了多項措施來塑造社會主義新人。其中，在1949年10月頒布的《共同綱領》中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文化教育為新民主主義的，即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文化教育。”〔7〕而“大眾文化就是農民的文化”〔8〕(P708)，這是建國初期塑造新人運動產生和形成的一個重要政策依據。1949年12月，教育部也加大了對掃盲工作的重視，相繼頒布了《關于開展1949年冬學工作的指示》，要求農民在農閑時擠出時間來參加學習〔9〕，并在北京召開的第一次全國教育工作會議中提出：“爭取在1951年開始，進行全國規模的識字運動。”而后，在1950年9月和全國總工會聯合召開的第一次全國教育工作會議上，又明確提出了要“推行識字教育，逐步減少文盲”的口號。同年12月，政務院也在批準并轉發的《關于開展農民業余教育的指示》中首次提出了掃除文盲的對象和標準，并指出“提高農民的文化水平；是當前我國文化建設上的重大任務之一。”〔10〕此外，為加強農村社會主義新人的培育，我國于1950-1956年期間先后成立了全國職工業余教育委員會、河北省“速成識字法”實驗區、中央掃除文盲工作委員會、全國掃盲協會等重要機構，并創辦了《掃盲通訊》，發布了一系列重要指示和通知，如《關于開展職工業余教育的指示》、《關于開展農民業余教育的指示》、《關于各地開展“速成識字法”的教學實驗工作的通知》、《教育部、青年團中央關于1954年冬學工作的指示》、《關于加強農民業余文化教育的指示》、《關于籌辦各級掃除文盲協會的通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掃除文盲的決定》等。〔詳見何東昌主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重要教育文獻（1949—1975）第27、70、150、382、467、543、595頁〕其中，1956年3月29日，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掃除文盲的決定》中指出：“掃除文盲是我國文化上的一個大革命，也是社會主義建設中的一項極為重大的政治任務”〔11〕(P656)，這些都標志著塑造新人運動的緊迫性。

二、農村掃盲運動開展的形式及特點

建國初期，農村掃盲運動形式靈活多樣，主要以“冬學”、“夜校”、“午學”、“讀報組”、“識字班”、“炕頭學習小組”、“地窖學習班”等掃盲形式出現，在結合了當地農村特點及農民需要的基礎上，通過采用卡片記憶、指物識字等形式進行因材施教式練習，并利用家庭黑板、小先生和“以民教民”等方法推動了農村掃盲工作的進展。在此過程中掃盲運動逐漸發展為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和因人制宜的一場文化前進運動。

（一）因地制宜，根據不同地區經濟發展的情況安排學習內容

由于不同地區解放發展的程度不同，知識的灌輸也應當有所區別。因此，山東省人民政府在號召各地抓緊農閑季節，開展冬學工作，建立正規學習組織的同時，指出：全省除應普遍進行時事教育與民主教育外，各地區的教育方針與教育內容應當有所區別。在新區，應深入進行減租減息，合理負擔等政策教育；老區青年男女農民應切實學習識字、學習文化科學知識以適應生產建設及土地改革的要求。〔12〕山西省在推進冬學運動中將課程內容的比重設置為：在老區，文化、科學、衛生與生產技術教育共占百分之五十；中心工作（生產工作的思想教育與人代會教育）與時事、政治教育共占50%。在新區，土改翻身、生產政策與時事政治教育占70%～80%，以提高農民階級覺悟；科學衛生與識字教育占20%～30%。〔13〕華北人民政府也規定：“土改已結束地區，應著重組織青年識字學文化，學習生產與衛生的科學知識，結合建政工作，進行人民民主專政的教育。在進行土地改革的地區，應著重啟發農民階級覺悟，進行土改政策教育，同時抓緊生產，并結合治安工作，揭發美蔣陰謀，提高群眾警惕，注意防特防匪。在災區則應與生產救災工作結合，著重進行生產自救的教育。”〔14〕這些都是在結合當地經濟發展狀況和群眾文化需要基礎之上而采取的有重點式的掃盲手段。

（二）因時制宜，根據不同的季節處理學習與生產的關系

由于不同時節農業發展需要的勞力不同，農民無法滿足通過放棄生產來進行學習的需要。因此，協調好二者之間的關系，就需要在不影響農業生產的前提下因時制宜的安排學習任務，從而有序的推動掃盲活動的發展。為此，松江五十萬農民按生產季節靈活組織學習，開始常年學文化，并將學習計劃規劃為“三個階段（春耕、夏鋤、秋收）進行，春耕時可結合生產小組分散學習。鏟完地掛鋤時，又可集中學習和進行考試及獎勵學習模范。秋收時再分散。另外，在雨天可臨時集中學習。〔15〕這樣有效的適應了生產的需要。而政務院也在1953年秋發出通知：“農村生活特點與部隊完全不同，按照軍隊那種‘整齊劃一’的掃盲辦法是不適宜的。要求進行整頓，改辦農民夜校，即農閑大辦，農忙小辦，大忙不辦。時間也不要求三個月掃除文盲，一年、兩年甚至三年達到‘掃盲標準’（認1500個常用字，會查字典，記工分，寫簡單的書信等）也是可以的。”〔16〕(P212)為推廣冬季上夜校，春節后農活忙了，轉為常年民校，鞏固冬學識字效果。當時，張家界地委辦的《長城報》還刊登了題為“農活不誤，學習不停，君子堡民校想出了辦法”的消息，介紹君子堡辦常年民校的作法。〔16〕(P213)這些都是在學習的組織形式密切結合生產和靈活運用季節的基礎上采取的有效掃盲手段。

（三）因人制宜，根據不同人的受教育狀況授予相應的知識

由于每個人學習知識的能力和水平有所不同，因此采取統一推進的教育方式將會極大地影響到掃盲的進程。為了對個人文化程度進性拔高、鞏固和提升，山西太谷冬學開課之后，按照農民文化水平分別編成各種小組，在“程家莊、賈家堡等村冬學分為識字組，讀寫組，時事研究組。文盲學識字；粗通文字的學寫算；能讀會寫的進行時事政策等的學習，改正了過去‘核桃棗子一律數’的簡單作法。”〔17〕而山東省在建立較正規的學習組織提高老區青年農民文化的冬學工作指示中也提出：“依照文化程度及群眾意見，編號分組，逐漸的建立點名、考試、請假等制度，并大體規定以學完四本農民文化課本為卒業。”〔12〕吉林省蛟河縣天崗區孫家村在開展冬學時“按文化程度分甲、乙、丙三組，中共黨員分開參加各組，推動大家學習。”〔18〕當然在注意學員特點教學的同時也要注重教員的固定性，根據江西宜春縣辦理工農業余識字班的經驗，“該縣同時舉辦兩個識字班，一個由固定的教員上課，能掌握學員的思想情況，并訂定了考試制度，學員的學習情緒很高，進步很快。另一個識字班的教員不固定，結果講課不銜接，教員也不能掌握學生的情況與需要，學員們感到上課枯燥無味，學習的人便逐漸減少了。”〔19〕可見，依據學員和教員特點進行知識的教育是推動掃盲運動的有效方法。

三、農村掃盲運動動員工作的形式

農村掃盲工作一經展開，掃盲動員工作便在各地集思廣益，推陳出新，并逐漸發展為文化訴苦運動、模范帶頭作用、新聞宣傳工作和一定的物質精神獎勵等形式，從而提高了農民學習文化的自覺性，將掃盲工作推向高潮。

（一）文化訴苦

文化訴苦運動是通過自述、轉述或者表演的形式呈現給他人因不識字而吃虧的生活事件，從而說明學習文字的重要性，它是從內部自省的角度來動員廣大農民進行學習。例如：在一次文化訴苦會上，一位六十歲的老工友就訴說道：“‘八一五’前，我由山東來到大連，借住在同鄉家，靠賣魚維持生活。有一次到棒槌島去挑魚，因為路不熟，走入了日本人的軍事要塞地里。那里雖然有個牌寫著‘軍事重地，禁止通行’，但我不知道它上面寫的什么。結果被憲兵抓去，罰跪挨打，險些送了命，好容易才放了出來。”他的工友李樹風也講到：“過去由于不識字，找個人也找不著，東看看西看看，被警察當成小偷，抓去打得頭破血流。”〔20〕訴苦大會的召開，使廣大農民體會到了不識字的苦楚，并回憶起在解放前因沒有學習而過上的貧苦生活，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農民階級的覺醒，并為在農村開展掃盲工作打下了基礎。當然也有將這些痛苦事實集中起來，編成各種話劇、秧歌劇在廣大農民群眾中進行普遍宣傳，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人民“認識到自己文化程度的低落是由于日本帝國主義與中國的反動派統治壓迫的惡果之一。今天雖然翻身作了主人，如不學習文化，將不能很好地鞏固勝利的成果。”〔21〕這樣，便提高了農民學習文化的自覺性，掃盲運動也得以蓬勃發展。

（二）典型示范

模范在社會生活中往往起著風向標的作用，通過樹立學習榜樣來營造學習浪潮，這對于推動掃盲運動的快速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例如，李家溝在連續三次當選為識字模范村后，“全村受了很大鼓勵，干部、教師、學員都卷入學習熱潮。學員們走路、干活、串門子，都結合著學習。如谷孝禮臀部生瘡不能坐，但沒有缺一天課；姜淑蘭患一秋痢疾，也天天上課，別人勸她，她說：‘我一天不學習就悶得慌。’秋收當中，有的婦女上山回家晚，有時還沒吃飯，聽著鐘聲就趕去上課。政府規定秋收期間放假二十天，可是放假后有十四個人寫信給干部要求提前開學，結果大家同意早開學十天。在秋季征糧工作中，干部們忙著征糧，村里文化站長搬到別村去了，遲了幾天沒有補選，群眾就寫信對干部提意見，催促早些選出，好掌握識字工作。”〔22〕除此以外，該村的姜淑蘭三次榮獲“一等識字模范學員”稱號，教員李繼俊兩次當選為“一等模范教師”。伴隨群眾學習熱情的高漲，干部也加快腳步，為響應上級的“三多運動”（多看、多寫、多用），他們在潛心研究的基礎上成立了小型圖書館，連借加買，征集通俗書籍二百七十本，供大家閱讀。〔22〕榜樣的作用其實就是一個點、線、面發展的過程，通過個別人物及個別地方學習成效的推廣在社會中形成自覺學習的新風尚。

（三）輿論宣傳

宣傳工作是占據主流思想的有利地武器，它在改造人們思想的過程中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正如恩格斯所言，宣傳工作是為了“給許許多多非常愿意干但自己又干不好的一知半解的人以一個必要的支點。”〔23〕（P28）而這個“支點”往往需要一個“杠桿”呈現在人們面前，報紙在當時就起到了這樣一個作用。例如，山西日報在這方面做得就比較好，針對“昔陽縣在1952年反對掃盲工作中的‘盲目冒進’，嘴上喊著‘穩步前進’，實際上是‘穩步不進’，群眾批評說：‘合作化坐的是火車，掃盲工作坐的是牛車’等現象，刊登了該縣文教局長所寫的‘算算掃除文盲的三筆帳’，生動地描述了昔陽縣通過算三筆帳克服右傾保守思想的過程。”有利地批判了保守思想。而且，針對保守思想忽視工作中的有利條件和已取得的成果，“山西日報又在‘動員起來完成掃盲任務’的社論中，以及‘29個鄉的掃盲工作調查’、‘文盲村變成文化村’等文章中，運用大量的材料”打破了掃盲工作中出現的右傾保守思想和對掃盲工作的猶豫情緒。除此之外，山西日報還注重在掃盲宣傳過程中的成功經驗的介紹，“用很大篇幅集中地介紹了昔陽縣人民委員會、青年團昔陽縣委會、昔陽縣思樂鄉掃盲工作的全面規劃；介紹了榆次縣東長壽村在掃盲中通過層層發動和全面發動，達到80%以上的文盲半文盲普遍入學的經驗”〔24〕，這些都為各地掃盲工作的規劃及學習提供了些許參考。

（四）物質精神獎勵相結合

獎勵不僅是對個人思想及行為的肯定與贊許，更是激發他人學習并效仿的一種內在動力。一定的物質獎勵帶給群眾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獲得，而一定的精神獎勵體現的不僅是對個人榮譽感的提升，更是推動社會號召力和凝聚社會感染力的有力保障，采取物質精神獎勵相結合的辦法在塑造新人運動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掃盲運動中，為了提高大家學習的積極性，團中央在1955年12月發布了獎勵掃盲青年積極分子的指出：“為了鼓勵青年團組織和廣大知識青年踴躍參加掃除文盲工作，鼓勵全國青年文盲努力學習文化，大力開展群眾性的掃除文盲運動，青年團中央決定給予掃除文盲運動中的青年積極分子和先進單位以獎勵。并將獎勵分為三級，由青年團中央、團省委、團縣委分別頒發獎章和獎狀。青年團中央和團省委獎給青年積極分子以獎章，獎給先進單位以獎狀；青年團縣委獎給青年積極分子和先進單位以獎狀。凡具備所述條件之一的青年積極分子都可以獲得掃除文盲獎章或獎狀。”〔25〕同時，在1956年《教育部發布關于掃盲和業余教育問題的暫行辦法》的評獎辦法中指出，“凡工廠、農村、學校、部隊、機關、團體和城市居民中對掃除文盲有特殊成績的教師和工作人員、掃除文盲有成績的單位，以及參加掃盲學習成績優良的學員，分別由縣、省、中央三級評獎，給予獎狀獎章和實物獎勵。縣、省每年評獎一次，全國每一年或二年評獎一次。”〔26〕這些都有力推動了當時掃盲工作的開展。

四、農村掃盲運動取得成效的經驗

掃盲運動在建國初期之所以可以在農村取得如此大的成效，為以后文化普及工作的展開奠定基礎，在于掃盲運動是一個由內到外的運動，它在堅持理論聯系實際，提高與普及并舉的基礎上，不僅注重農民內部文化自覺的培養，還注重經驗的總結和推廣，這對于今天我國文化事業的發展也有些許借鑒之處。

（一）堅持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方針

掃盲運動必須與群眾的生活需要和生產運動或農村中心工作相結合，這不僅可以吸引廣大農民的廣泛參與，還推動了掃盲運動的發展，可以有效處理學習和生產之間的關系。當時在全國起到了廣泛的影響，例如“遼東省海城縣牛莊區在冬學中，一邊教識字，一邊研究各種副業生產的方法，受到了學員的熱烈歡迎。有些冬學還研究了耕種辦法，或請村中勞動模范報告生產經驗，為今春大生產作了很好的準備。”〔27〕黑龍江省有一個識字班，農民學習與生活和生產有關的生字，就能用以記工賬、開借條、認票子。因此，他們的學習情緒都很高，使學習能堅持下去。河北新樂何家莊民校根據生產的季節性講了浸種、除蟲、壓綠肥、植樹等常識，農民群眾即應用到生產實際上去，收到了很好的成效，參加學習的人數也逐漸增加。〔28〕也有和當前中心工作——冬季副業生產緊密結合的成功案例，如東北遼西省“在動員群眾上冬學時，注意宣傳冬學與副業生產互不妨礙，并可緊密結合進行。冬學開始后，即提出‘上冬學，不誤活’的口號。”〔29〕由于這樣做既不耽誤生產，又滿足了群眾學習文化的要求，因此他們的學習情緒非常高。當然，掃盲過程中不能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在注重學習內容和時間同生產實際密切結合的同時，不能忽視農村地區的普及和提高并舉工作，因為中國畢竟是一個農業大國，僅農民人數就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如果農民的文化問題解決不了，中國未來的希望可謂是渺茫的。而農民掃盲工作的開展不僅要從量上取勝，更要從質上過關，因此，這就需要農村文化的普及和提高協調發展，共同促進掃盲工作的有序進行。

（二）注重農民文化自覺的培養

掃盲運動之所以可以深入民心，取得成效，除了適用于當時生產發展的需要外，還在于它堅持走群眾路線，反對強迫命令和形式主義。1949年12月，中共旅大區黨委在提出“推行群眾性的文化運動，采取群眾路線，開展識字運動，力爭在短期內，基本上消滅文盲”的任務后取得了顯著的成效，這主要是它通過一些外在的措施逐漸內化為群眾的一種自覺性的行為，并反映在群眾的覺悟和日常行為之上。例如“龍門村婦女在學習中并演出‘積極支援前線，才能翻身’一劇；有的農民全家留一個看門的，全去上冬學；他們自動組成班排，選出班排長負責督促學習；有的學員自動拿出燈油供大家學習用；有的冬學學員自己打柴解決冬學燈油費。當涂查家灣夜校，并實行小先生制。貴池中學學生會也舉辦了農民夜校，并自動捐出一部分學員的文具和燈油費。寧國縣人民政府根據群眾要求，特開辦三處夜校作為示范。”〔30〕除此之外，政府文教部門通過組織文學藝術的宣傳、新聞廣播的教育、科學資料和文物的展覽、學習書刊的大量出版發行等推進掃盲工作的前進。而據華北、華東、東北各書店的統計，1950年1月到3月，共印行了革命理論及政策文件的書籍一百零一萬三千五百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最近舉辦的社會科學講座，在兩個月中就聯系了有組織的基本聽眾二百零六個單位，遍及二十個省。話劇“紅旗歌”，在上海連演一百數十場，打破中國話劇歷來上演的紀錄。這幾個例子，也都反映出了人民學習運動的廣泛性。〔28〕

（三）注重經驗的總結和推廣

農村掃盲工作的進展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在此期間抓好典型，通過樹立正反兩方面的宣傳，總結掃盲運動的成功及不足之處，并加以推廣就可以達到在社會上以個別事件為契機引起的多米諾效應反映。通過個別——一般——個別的形式，掃盲經驗會不斷升華并發揮創造性功能。而這首先也體現在個別人物（除先進人物外）的作用上，尤其是黨員和村干部，因為他們的政治覺悟往往高于一般人，因此，他們會通過先動員家人識字學習，參加冬學，進而間接影響教育其他村民參加學習運動。例如平原省清平縣楊莊的干部動員自己的妻子、兒媳首先上冬學，在她們的帶頭和組織下，有五十七名婦女已報名入了冬學。山西省太谷縣的村長張玉，婦聯主席趙庭梅在村干部會議上打通干部思想，說明只有冬學搞好才能搞好工作，十二個干部全部入冬學，帶動群眾七十人報名入學。賈家堡婦聯主席共產黨員霍蓮，兼任村紡織組的師父，由于她的帶動，使三十名學習紡織的婦女全部入學。這些積極分子在新區冬學運動中起了很大作用。〔17〕除此以外，各地區總結當地掃盲運動中的成效及失誤對推動其他地區活動的發展，起到了借鑒的作用，例如松江省在總結冬學運動的經驗時就提出了，“第一、識字運動必須與群眾生產運動、群眾生活需要或農村中心工作相結合。第二、貫徹自覺自愿原則，打通群眾思想，消除顧慮，啟發認識識字的重要性，樹立起長期學習的思想。第三、發動農民自己教育自己，堅決執行‘以民教民’的方針，有計劃、有目標的培養大批群眾教師，組織文化大軍，體現識字運動的群眾路線。第四、要善于發現與培養典型，總結經驗，逐漸推動全面工作。”〔31〕這就為其他地區掃盲運動的發展提供了一個藍圖。

五、結語

建國初期的農村掃盲工作是為適應社會主義改造和發展而發起的一場聲勢浩大的文化洗禮運動，這場運動在為時代塑造和增添“新人”的同時，也掃除了舊社會思想的束縛、舊社會生活的無助、舊社會風氣的厭惡。在廣闊的農村地區開展這樣的運動于當時和當下都有著重大的意義和重要的啟迪作用。就當時社會而言，不僅體現在生產力得到快速發展這一現實基礎之上，更凸顯在廣大農民自身能力的發展得以提升這一事實之中，具體表現為大部分農民的文化水平、個人素質和科技操作能力得以提高以及未來發展過程中對科學知識表現出的無限的渴望與追求。從一定意義上講，掃盲運動是在社會生產力水平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基礎上進行的，它給廣大的農民帶去了心靈的慰藉，也因此填補了頭腦缺失文化給養的空白。這場運動不但使他們的自身價值得到了充分肯定，也進一步提升了他們的人格和發展的潛能，而這些“新人”也為社會主義的建設承擔起了自己的義務、貢獻出了自己的力量。當然，農民自身文化素養的提升本身就意味著更多的理論知識和勞動實踐會被應用于勞動生產過程之中，這就為進一步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物質基礎和人力資源。就當下社會而言，伴隨著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的不斷追近，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實現迫切需要國民素質的普遍提高來作為依托，因為“沒有農村的小康，就沒有全面建成小康社會”〔32〕，所以小康不小康，關鍵得看農村地區的老鄉，尤其是他們的整體受教育水平和文化素質程度，這也就彰顯出當代需要繼續踐行“新人”塑造工作的重要性。只有加快步伐來培養一批又一批終身學習型、大膽創新型、理論與實踐結合型的新一代農民，才能將其發展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建設過程中的重要支柱和主力軍，才能適應大農業發展的需要，進而穩步推進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實現。

〔1〕淺井加葉子,王國勛,劉岳兵.1949—1966年中國成人掃盲教育的歷史回顧〔J〕.當代中國史研究,1997(02).

〔2〕喬治·艾眉多.為和平而斗爭——知識分子的首要任務〔N〕.人民日報,1949-10-05(5).

〔3〕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5〕蘇聯文化代表團向中國人民告別（西蒙諾夫在北京新聞記者招待會上發表書面談話）〔N〕.人民日報,1949-10-28(1).

〔6〕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7〕何東昌.中華人民共和國重要教育文獻（1949-1975）〔M〕.海口:海南出版社,1998:1.

〔8〕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9〕關于開展今年冬學工作的指示〔N〕.人民日報,1949-12-07(1).

〔10〕教育部:關于開展農民業余教育的指示〔N〕.人民日報, 1950-12-21(3).

〔11〕王彥峰.中國國情辭書〔M〕.太原:山西經濟出版社, 1993.

〔12〕山東省府冬學工作指示強調提出:建立較正規的學習組織提高老區青年農民文化〔N〕.人民日報,1949-12-04(3).

〔13〕山西省府發出冬學補充指示試行重點掃除文盲并規定各科教學方法識字教育的主要對象是青年男女和村干部各專署組織輔導組加強實驗區視導檢查〔N〕.人民日報,1949-12-31(3).

〔14〕華北人民政府令各省市廣泛開展冬學運動〔N〕.人民日報,1949-10-19(4).

〔15〕于廷貴.按生產季節靈活組織學習松江五十萬農民開始常年學文化〔N〕.人民日報,1950-04-05(3).

〔16〕張家口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張家口文史第3輯總40輯〔M〕.《張家口文史》編委會.2005.

〔17〕李杉;力發;光軒;永太;進業.太谷冬學發展迅速進入鞏固提高階段〔N〕.人民日報,1950-01-12(3).

〔18〕組織六十萬人學習吉林冬學運動展開人民日報〔N〕.人民日報,1949-12-03(3).

〔19〕中南區武漢等地開展工農業余教育〔N〕.人民日報, 1950-06-21(3).

〔20〕一個工人識字學校〔N〕.人民日報,1950-02-12(3).

〔21〕藍村:旅大四萬余工人學文化大部達到初小畢業程度〔N〕.人民日報,1950-04-18(3).

〔22〕識字模范村——李家溝在這里每人識字三百以上,兩戶有一份報紙,很多婦女寫日記,家家建立生活檢討會〔N〕.人民日報,1949-12-08(3).

〔23〕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4〕劉凱.掃盲運動的有力武器〔N〕.人民日報,1956-1-24 (3).

〔25〕團中央發布獎勵掃盲青年積極分子的辦法〔N〕.人民日報,1955-12-06(1).

〔26〕教育部發布關于掃盲和業余教育問題的暫行辦法〔N〕.人民日報,1956-02-05(3).

〔27〕東北冬學工作廣泛開展去年底已有百八十余萬人入學〔N〕.人民日報,1950-01-27(3).

〔28〕郭沫若：關于文化教育工作的報告（一九五零年六月十七日在人民政協全國委員會第二次會議上的報告）〔N〕.人民日報, 1950-06-20(1).

〔29〕遼西冬學結合生產以民教民,解決師資困難;學生字著重多寫,幫助記憶〔N〕.人民日報,1950-02-08(3).

〔30〕蘇北皖南冬學運動展開泰州專區十余萬人入學〔N〕.人民日報,1950-01-10(3).

〔31〕李曙森.怎樣在冬學基礎上展開農村識字運動〔N〕.人民日報,1950-03-16(3).

〔32〕習近平在河北慰問困難群眾并考察扶貧開發工作〔EB/ OL〕.（2012-12-30）〔2017-5-4〕.http://www.gov.cn/ldhd/2012-12/30/ content_2302221.htm.

〔責任編輯：王星閩〕

2013年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引領中國特色人文學科和人文文化研究”（13AKS009）。

張品，河南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