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語和西班牙語的顏色詞看文化異同

王小溪

（廈門大學 漢語國際推廣南方基地，福建 廈門 361000）

從漢語和西班牙語的顏色詞看文化異同

王小溪

（廈門大學 漢語國際推廣南方基地，福建 廈門 361000）

文化現象可以從語言中得到反映，不同的語言體現了不同的民族文化。通過對比相同的顏色詞在漢語和西班牙語中的使用情況，可以了解中國文化和西班牙語國家文化的異同。

漢語 西班牙語 顏色詞 文化內涵 文化異同

語言是文化最重要的載體，也是文化的一部分。美國語言學家薩丕爾說：“語言背后是有東西的，而且語言不能離開文化而存在。”前蘇聯語言學家E·M·維列夏金和B·T·科斯托馬羅夫在《語言與文化》一書中把詞語叫作“民族文化信息載體和淵源的語言別名單位”。同時，語言具有共性和個性。共性是詞語的概念意義，個性是相同的概念在不同語言中所包含的引申意義、感情色彩及文化內涵，或者在一種語言中有特殊文化內涵，而在另一種語言中沒有。詞語的引申義、感情色彩和文化內涵反映了民族心理、社會風俗、政治、經濟等方面的內容。本篇以幾種常見的基本顏色——紅rojo、黃amarillo、紫purpúrea、綠（青）verde、白blanco、黑negro為例，通過對比相同的顏色詞在漢語和西班牙語（以下簡稱“西語”）中的使用情況，分析中國文化和西語國家文化的異同。

1.紅Rojo

紅色是源于血和火的顏色。漢西語中都包含“熱情、充滿生命力、積極進取”的意思。如“開門紅”、“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滿堂紅”，西語中用al rojo形容熱情高漲。同時，rojo有“暴力”、“危險”之意，如alerta roja指發生火災、洪澇等災害及緊急狀況時對危險程度判定的最高等級；zona roja指危險的易發生暴力沖突的警戒地帶；al rojo vivo形容局勢很焦灼、很緊張。

紅色在兩種語言中都有“革命”之意，但受不同歷史背景的影響，“紅色”的感情色彩有所不同。漢語中，紅色有“進步”、“政治覺悟高”的意義，如紅色政權、紅領巾、紅寶書、又紅又專。在西語中，Los Rojos在西班牙內戰期間（1936—1939）指共和派分子，現在用于泛指反對現政權的人。

“紅”在中國文化中占據著非同尋常的地位，如（1）表示喜慶、吉祥。過年發紅包，貼紅色的對聯。婚禮稱作“紅事”。新娘穿紅色的衣服，點紅蠟燭。“發紅利”、“張紅榜”都是喜慶的事情。（2）表示高貴、權勢。唐朝的律法規定，只有皇宮的柱子可以用朱紅色。現代社會有“紅頭文件”，印章用紅色，都是莊重和正式的象征。（3）表示成功、受歡迎。隋文帝時百官根據職位高低穿不同顏色的官服。六品以下穿緋衣，穿上這種深紅色的官服意味著在社會上取得成功。現代漢語中的“大紅大紫”、“紅人”、“走紅”都表示“受歡迎”。（4）表示含羞、著急、憤怒、嫉妒，如“臉紅”、“面紅耳赤”、“眼紅”。值得注意的是，京劇中的“紅臉”指代性格正義忠勇的人物；piel rojo（紅皮膚）在西語中指代北美的印第安土著人。

2.黃Amarillo和紫Purpúrea

黃色和紫色都是尊貴的顏色。黃色是“中央之色，帝王之色”（《說文解字》）。唐代只有皇帝可以穿黃袍。清朝皇帝賜穿黃馬褂是最大的恩寵和榮譽。中國有母親河“黃河”，有名山“黃山”。故宮被稱為“紫禁城”。“紫光閣”最初是清朝皇帝殿試武進士和檢閱侍衛大臣較射之所，現為國務院領導接見外賓的重要場所。紫色在古代西方受到皇家貴族的追捧，成為尊貴和王權的象征。古羅馬執政官、古代西班牙國王和教會主教身著紫袍。“echarse sobre el cuerpo la túnica purpúrea”（穿上紫袍），表示“升職”，這和“黃袍加身”的用法類似。

因為膚色的原因，漢語用“黃皮膚”指代亞洲人，特指中國人。西語中用Cultura amarilla milenaria指代悠久的亞洲文化，特指中國文化。同時，“黃”在漢西兩種語言中都有“生病，臉色差”的含義。如面黃肌瘦。

此外，“黃”在漢西語中還有一些不同的特殊含義。漢語中，“黃”中還表示：（1）衰老，如黃臉婆、人老珠黃。（2）死亡、失敗，如黃泉、事情黃了。（3）年幼，特別是指經驗不足甚至無知的人，如黃毛丫頭、黃口小兒，帶有鄙稱的感情色彩。（4）淫穢、色情，如打黃掃非。西語中，libro amarillo（黃色的書）指代法國政府公開發表的外交文件；prensa amarilla（黃色的報刊）指專門登載緋聞的報刊。

在古巴，amarillo指政府交通部門的工作人員，負責維護公交站臺的秩序，這和中國公交站臺協助交警維護秩序的身穿“黃馬甲”的人類似。在秘魯，amarillo指代在罷工中不擁護罷工的員工。在哥倫比亞和古巴，amarillo有 “膽小”、“懦弱”的意思。

3.綠（青）Verde

《釋名·釋采帛》：“青，生也。象物生時色也。”“Verde”一詞來源于拉丁語virǐdis，有“萌芽”、“生長中的植物”之意。綠色的本意與新生植物有關，在兩種語言中，“綠”都有“年輕”之意，并引申為“缺乏經驗”。如青春、青蔥、青澀、愣頭青。“Un hombre muy verde aún.（還是綠色的人）”，指青春有朝氣的人。“El proyecto esta verde.（規劃是綠的）”，指規劃還不成熟。隨著時代的發展，綠色在中西語中都具有“環保”、“健康”之意。如綠色能源（energía verde）、綠化帶（cinturón verde）。綠色還有“安全”、“便利”之意，如開綠燈（dar luz verde）、綠色通道（類似ola verde）

在漢語中，“綠（青）”有“卑賤、地位低下”之義。古代的妓院被稱為“青樓”。元明兩代規定娼家男子戴綠頭巾，后來稱人妻有外遇為“戴綠帽子”。在西語中，verde有“色情”“低俗”之義，這和黃色在漢語中的意思相近。如viejo verde（綠老頭）指老色鬼，viuda verde（綠寡婦）指風流的寡婦，chiste verde（綠玩笑）指低俗的玩笑。但是，libro verde（綠書）不是指色情書籍，而是指專門寫名門望族的逸聞趣事的書。對于西班牙皇室，“VERDE”代表“Viva El Rey de Espa觡a.”（西班牙國王萬歲）。在佛朗哥獨裁統治（1939—1975）結束后，綠色成為皇家喜愛的顏色。

此外，西班牙語中，darse alguien un verde（給某人自己一個綠色），指的是得到滿足，獲得口福和眼福。如Se dio un verde de marisco.意思是：海鮮吃到撐。Nos dimos un verde de ver chicas guapas.意思是：美女們讓我們大飽眼福。poner verde a alguien（給別人綠色）是指批評、訓斥某人，和漢語中“給某人點顏色看看”有類似的用法。

4.白Blanco

白色是最容易被眼睛感知的顏色，雖然包含了光譜中所有顏色光，但常被認為是“無色的”，所以引申出“沒有、空缺、無添加”之意。如白吃白喝、白手起家、交白卷、白湯、白開水。在西語中，“en blanco”本意指書或紙未經印刷或書寫過的，引申為“大腦空白”或者“不明白”。在中西語中，“升白旗”（bandera blanca）表示屈服或停戰。

在西方，白色象征“圣潔、純貞”，最典型的是在婚禮上新娘穿白色婚紗，手捧白色的花束。白色百合花（azucena blanca）象征著圣母瑪利亞的圣潔。白色是天主教教皇衣著的顏色，孩童在初領圣體禮要穿白色衣服。在中國，漢族人的喪葬被稱為“白事”，穿白色的喪服。但是一些少數民族認為白色是喜慶和圣潔的顏色。潔白的哈達是藏族交往中重要的禮儀物品。朝鮮族自古有“白衣民族”之稱。蒙古族稱一年中最大的節日為“白節”，相當于漢族的春節。伊斯蘭教認為白色為最潔凈之色。受宗教影響，回族人著白衫、白帽、白蓋頭。

在古代五方說中，代表西方的白虎是兇神，代表西方顏色的白色也有“兇險”之義，如京劇中“白臉的曹操”。巧合的是，在古代墨西哥，阿茲特克人也認為白色是西方的顏色，象征著羽蛇神昆茲奧考特（Quetzalcóatl）。不同于兇神“白虎”，羽蛇神幫助阿茲特克人與邪惡勢力作斗爭，是光明力量的代表。

在漢語中，“白”還象征著反動（與“紅”的進步、革命意義相對立），如白色恐怖。在國共內戰期間，共產黨部隊被稱為“紅軍”，國民黨部隊被稱為“白軍”“白匪”，共產黨所占領的地區叫“紅色根據地”，國民黨統治的區域叫“白區”。

在西班牙語中，一些帶有blanco（a）的詞組也有特殊的含義。如caballo blanca（白馬），不同于漢語中“白馬王子”和“身騎白馬”的白馬，指的是把錢花在不保險的事情上面的人。Ropa blanca（白色衣服）不同于漢語中“白衣天使”是對護士一種贊譽的稱呼，而是指代制作內衣和桌布的布料。因為白色和素色布料經煮燙和漂洗后不會褪色，適合制作經久耐穿的內衣和桌布。

5.黑Negro

黑色讓人感覺沒有光亮。在漢西語中，“黑”都有“見不得光、非法的、隱秘的”之意。如黑車coche negro，黑錢dinero negro，黑市bolsa negra o mercado negro，黑社會 organización negra。“黑”還表示生氣、憤怒。如“El está negro.”表示“他生氣了。”，這類似漢語中“某人黑臉了”。同時，黑色有災難和不幸的含義。在西方的葬禮上，黑色是專有的色彩。在中國參加葬禮，人們會佩戴黑紗。Un día negro指 “倒霉的一天”，suerte negra指“厄運”。

中國古代刑罰中的墨刑是對犯人永遠抹不去的恥辱。因此，漢語中“黑”有侮辱、不光彩之意。如黑點、給某人臉上抹黑、背黑鍋、黑名單；網絡流行語“黑某人”、“黑粉”。此外，黑色還表示反動，如黑五類、黑組織、黑串聯。

“黑”在西語中不同于漢語中的意義有：（1）指膚色是深色的人。西班牙殖民時期把黑人奴隸叫negro，這種稱呼帶有明顯歧視和貶低色彩。Trabajar como un negro（像奴隸一樣勞動）形容工作很忙很累。（2）和惡魔、惡勢力相關，如magia negra，黑魔法，misa negra黑彌撒。（3）情侶、愛人之間的昵稱，如negrita，negrito。

漢語和西班牙語中的顏色詞有很多，一方面是由于客觀世界存在大量不同的或者相近的顏色，另一方面人類對顏色的視覺感知和解碼——編碼的方式不同，因此，通過對比顏色詞在漢西語言中的使用情況，可以了解中國文化和西語國家文化的差異，提高語言運用的技能。

［1］潘峰.漢語顏色詞文化義論［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5.

［2］吳平.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文化詞語［M］.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2.

［3］王衍軍.漢語文化詞匯概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

［4］許婷婷.西班牙語和漢語種顏色詞的文化內涵［D］.上海：上海外國語大學，2004.

［5］張可，田琰.漢語和西班牙語中顏色詞語的認知對比研究——以黑、綠為例［J］.語言應用研究，20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