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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麥卡勒斯《金色眼睛的映像》中的“畸人”形象

2017-03-12 03:00:39浙江大學王曉雄
外文研究 2017年4期
關鍵詞:規范

浙江大學 王曉雄

美國南方女作家卡森·麥卡勒斯的第二部小說《金色眼睛的映像》(以下簡稱《金》)于1941年出版單行本。當時的人們并不能理解這樣一個奇譎、壓抑的故事(Hendrick 1968: 390),甚至還出現了恐慌。有人給卡森打來威脅電話,原因是卡森在其第一部小說《心是孤獨的獵手》中流露出對黑人的同情,而這部《金》又表明了她是個酷兒(卡爾 2006: 136)。顯然,該威脅者發現了卡森作品的自傳色彩。相較于其他作品中直接出現的女孩形象*卡森小說中的女孩形象,例如《心是孤獨的獵手》中的米克,《婚禮的成員》中的弗蘭奇以及《神童》中的小女孩都被塑造得很中性化,疏離于人且熱愛音樂,基本可看作卡森青少年時形象的寫照。,《金》的自傳色彩并不那么明顯,但是小說深刻地展現了卡森對于性別問題的關注,其中人物在性別上表現出的與周遭環境的格格不入,正是卡森自我形象的一種投射。而這種格格不入也許就是評論者們念茲在茲的“怪誕”*論者們分析卡森小說“怪誕”的表現方式,借用巴赫金的怪誕理論和麥卡勒斯自己的定義,并把她放置在南方作家群中進行討論。伊哈布·哈桑在《麥卡勒斯:愛的煉金術與疼痛美學》一文中首次將麥卡勒斯對“怪誕”的哥特式表現手法放在南方文學傳統的背景中討論。薩拉在《再探南方怪誕:巴赫金和麥卡勒斯的個例》中認為,南方怪誕或哥特小說表現為在封閉空間中塑造畸人形象,并在無愛的環境中施展暴力、激情和反常的性,多數論者認為怪誕小說以寓言的方式展示了生命的極度痛苦。另:本文“畸人”的說法源于美國作家舍伍德·安德森的作品Winesburg, Ohio,國內譯為《小城畸人》,“畸人”原文為grotesque,故此處討論的“畸人”與“怪誕”同義。(林斌 2005: 160; Gleeson-White 2009: 57),這一風格在《金》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相較卡森其他作品,論者對《金》的關注更少,相關論述也都抓住其怪誕風格,從各角度切入*論者分別從酷兒理論、精神分析、生態倫理等角度入手,分析小說怪誕人物的成因和給予讀者的啟示。(Adams 1999; Austen 1974; 岳繼洋 2009; 張長輝 2012),更多將目光聚焦于人物的反常,而似乎不太關注人物的心理和行為變化過程。薩拉指出,卡森筆下畸人形象皆是“可產性”(productive)(Gleeson-White 2003: 38)的。本文受此啟發,擬以《金》中艾莉森和潘德騰兩個人物為例,結合人物心理變化機制來闡釋卡森“畸人”的“可產性”,探究其在性別身份問題上的個人體悟和時代關懷。

一、畸人的雙重性和未完成性

上文提到,薩拉將卡森筆下畸人形象概括為“可產性”的,其實是在強調畸人形象的不確定性,可導向多種可能。卡森本人對此種不確定性有著相當的關注,其中既有對曖昧身份的懷疑和焦慮,又有對獲得多種可能性的希望。

卡森曾寫過一組詩,名為《雙重天使:關于起源和抉擇的冥想》,其中最后一首為《父,我們生命的廣度培養在您的形象上》,現試譯如下:

我們為何分裂于雙重天性,如何被設計成這個模樣。

父啊,我們生命的廣度建立在何種形象上?

放逐者的子孫,在是與非的花園里,

受到善與惡可逆的嘲笑,

無助地轉向。路西法,你的宇宙之子的兄弟,

你的化合剛剛開始,

你就說它已經結束,

我們飽受分離與分裂之苦。

心中卻閃耀著基督的幻象,

盡管我們先天就被扭曲,雙重地構建。

父啊,我們生命的廣度就建立在您的意象上。

(McCullers 2001: 292)

詩中,卡森舉出的“對與錯”“善與惡”都是截然的二元對立,我們,匍匐于天父腳下的子民們,忍受著這兩者的分裂,可是卻又在不斷地“轉變”。卡森下筆之時,應該是窺見了人之為人的雙重混亂,她所創造的人物也不自覺地“先天就被扭曲,雙重地構建”,只是這上帝的合法化還未完成,我們還須努力應付身體的蕪亂,等待最后的構建完成。卡森自己所說的雙重構建正是薩拉指出的“并置性和未完成性”(Gleeson-White 2003: 7),也恰與巴赫金的怪誕現實主義理論相合。巴赫金與卡森一樣重視雙重性,他批評施涅岡斯在評論拉伯雷的時候,根本無視這樣一個基礎。他認為,解決拉伯雷的世界質的多樣性、形象以及關聯的豐富性,就必須了解“客體不但可以超越其數量界限,而且可以超越其質量界限;可以超越自身而與其他客體混合”(巴赫金 1998: 357)。“能再生、二體合一的怪誕形象”(Gleeson-White 2003: 6),這是處于文學藝術靜態世界的施涅岡斯所無法理解的。巴赫金強調的也是正反同體性和未完成性,拉伯雷筆下各種怪誕人體和筵席形象,都處在不穩定的、變化的狀態之中。事實上,巴赫金提出雙重性的人體,是為了駁斥現代規范的人體。他認為現代人體是既成的、封閉的,切斷了人與人、人與世界的聯系,失去了本應有的世界觀的功能。但需要指出的是,兩者關鍵的區別在于,巴赫金提出雙重性與未完成性是指向世界的,卡森的怪誕人體特征則一直指向個體的生存體驗,因此卡森構建基于自我的言說就更令人動容。但兩者對于怪誕人體狀態的認識卻是一致的,如同巴赫金對人體的動態解說——它“是形成中的人體。它永遠都不會準備就緒,業已完結:它永遠都處在構建中,形成中”(巴赫金 1998: 368)。

因此,落實到《金》中的人物艾莉森和潘德騰,一個是自主意識覺醒的南方女性,一個是恐慌于同性情欲的雙性戀者,他們是名副其實的雙重構建的畸人。他們努力使自身合于環境的規約,但是內心的渴望又誘使他們逃脫規約的制控,在兩極之間搖擺、掙扎,最終只能走向毀滅。

二、兩性規范外的畸人形象

《金》中描述的世界是和平時期的哨所,卡森一再強調其乏味與單調。彼時卡森與丈夫移居費耶特維爾,一個極其閉塞保守的小鎮,《金》中滯悶無趣,條規森嚴的軍營正是小鎮的映射。軍營作為一個男性社交世界,在強調等級制度、拒絕躐等交往的同時,也強力維持美國南方的性別規范。總體來說,軍營世界貶斥女性氣質的出現,同時,它又要求作為附屬的女性恪守女性規范,絲毫不能逾矩。

艾莉森與潘德騰正是試圖逾越性別規范的特例。與之相對應的另一組形象,利奧諾拉和蘭頓少校,則是卡森刻意為之的規范形象。利奧諾拉是潘德騰上尉的妻子,卡森筆含微諷地描述她長相俊俏,“臉上帶著圣母馬利亞般的茫然的寧靜”(麥卡勒斯 2007: 7)。她身體豐腴健康、充滿活力,與病懨懨的艾莉森形成對照。利奧諾拉符合軍營男人的所有審美,最重要的是,她有點弱智,但“這一悲哀的事實從未被人發現”(麥卡勒斯 2007: 18)。而蘭頓則是男性氣質的典范,他健壯孔武,不學無術,而胃口又奇好,這與艾莉森、潘德騰又形成鮮明對比。在此,食欲、健康、才識與性別規范微妙地聯系一起,卡森以此全方位地展現畸人在規范世界里的怪異處境。

艾莉森和潘德騰體現的是畸人性別身份選擇的雙重性,當規范與自主意識出現碰撞時,是向性別規范尋求庇佑,還是奮力堅持自主意識,就成為他們難以抉擇的問題。有論者指出,卡森人物的怪異體現在“對強加身份類別的反抗”(Adams 1999: 552)上,但艾莉森與潘德騰的自我訴求又時時陷入痛苦的壓抑,面對性別規范的誘惑又時時猶疑。因此,兩性間的畸人形象搖擺在規范與反抗之間,他們的彷徨、猶豫體現出卡森式怪誕的雙重性和可產性。艾莉森和潘德騰的意識過程,可分為最初對女性氣質的貶抑到自我懷疑,直至最終的明確自我追求,而一旦明確,便導向最后的毀滅。

如上所說,軍營是一個男性社交場所,軍階、地位之外,最可標榜的就是個人的男性氣質。塞吉維克(2011: 1)曾提出“同性社會性欲望”,用以定義“男性紐帶的形成”,而列維·斯特勞斯將女性描述為男人之間的交換物,父權的社會組織形式即通過男人互相交換女性而平息競爭,形成同盟;而這種同盟的父權組織形式下,男性必然是被構建成異性戀的,因此自然而然地導致了“恐同”以及“厭女癥”的心理,他們同時導向對女性和男性身上女性氣質的厭惡(塞吉維克 2011: 3-5)。《金》中,軍營里的人們對自我男性氣質的維持和對女性氣質的貶抑即可以此解釋。而潘德騰在性方面“保持了男性與女性特質的平衡,他擁有兩種性別的敏感,卻缺少兩種性別的活力”(麥卡勒斯 2007: 11),他從小跟著姨媽們長大,身上有著較濃的女性色彩。但一入軍營,他自然而然地強調起男性氣質,追求加官進爵,并娶了利奧諾拉這個肉感美麗的女人為妻。他殷切地遵循并捍衛男性性別規范,因此,有論者提出他在“身份監牢”中“同時扮演著看守和囚犯的雙重角色”(林斌 2008: 99)是很形象的。潘德騰其后的轉變正是一個身份的“越獄”過程。在卡森的小說中,女性氣質總是與小動物意象纏繞一起。某晚,潘德騰“躁動不安,需要用一種奇怪的方式發泄出來”(麥卡勒斯 2007: 12)。這種躁動一直伴隨著潘德騰,可看作是長年壓抑的同性情欲的躁動。他在路上發現一只貓,有著“柔軟溫存的小臉”,“溫暖的毛”(塞吉維克 2007: 13)。他輕撫著小貓,猶如撫摸內心柔軟的部分。但很快,他匆匆看下四周,把小貓丟進了結冰的信槽里。在此,小貓正是潘德騰女性成分的象征,他由起初的愛惜轉為嫌惡地丟棄,正代表了他對于自我女性成分的態度。艾莉森在這個意義上與潘德騰同質,她因愛喂養流浪動物,以及為死鳥哭泣而遭到丈夫的嘲笑。她身邊環繞著許多小動物意象,也是女性氣質的集中體現,因此不被潘德騰待見。由此可見,同為壓抑自我的畸人,兩個人卻仿若執仇,不禁令人深思。而潘德騰的妻子利奧諾拉,作為一個豐腴、強壯、充滿活力的女人,她的存在似乎只為了證明潘德騰心理或者生理上的性無能,她的女性氣質越強烈,就越襯出潘德騰男性氣質的疲弱。因此,當利奧諾拉肆無忌憚地在房內裸身來去,潘德騰會憤怒地大喊:“我要殺了你!”對他人或自我女性氣質的拒絕,是為了葆有自身的男性氣質,說到底仍是父權對自身之外兩性的制控。

另一個“畸人”是艾莉森,她也是越來越發現自我內心的渴望,但又囿于規范的森嚴,對自我產生懷疑和壓抑。在小說構建中,卡森讓這兩人都在規范和越軌之間搖擺,竭力營造畸人形象的動態特征。

艾莉森是一個有思想的女性,她回想自己生命中最幸福的日子,是在寄宿學校教女孩子們詩歌的時候。那時她與許多流浪貓狗為伴,給它們喂食。貓狗意象再次出現,這被認為是女性化、病態的意象,卻是與整個軍營氛圍格格不入的美好品格。艾莉森追求智識和藝術上平等的對話。她與小男仆間保持類似親友與母子的關系,以及和中尉建立起純潔友誼,他們交流音樂、舞蹈和文學,這樣的小團體在軍營人們看來極為古怪。艾莉森的追求顯然對丈夫造成了極大壓力。蘭頓少校回到屋內,總是在桌上攤著一本深奧的文學書,然后從衣櫥下面抽出一本低俗雜志,津津有味地看起來。蘭頓無法喜歡他的妻子,他與整個南方的性別規范立場一致,女人應該如利奧諾拉一樣肉感、美麗并愚蠢,因此,少校與利奧諾拉成為情人并不讓人意外。艾莉森得知此事后極為痛苦,她原本對利奧諾拉不以為意。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膚淺的女人,卻處處受男性的尊重和喜愛。艾莉森在女性規范前垂下頭來,她的自我修持和智性追求被丈夫的出軌擊得粉碎。她竟對丈夫的情人產生了奇特的友誼,同時她開始編織毛衣,這古希臘以降的女性職業行為,證明了艾莉森試圖貼近女性規范的努力。此后,她在高燒中剪去了自己的女性器官,乳頭,可見其對自我女性身份的迷惘,她實在不明白為何自我認知和規范之間會相差如此之遠。自我認知追求的受挫,使得她拼命學習做一個規范女性,但是她已注定無法回歸到那樣一個“理想”的狀態。

類似地,潘德騰是靠壓抑同性欲望并尋找男性鏡像來靠近男性規范的。小說講到,潘德騰本性中有個可悲的缺陷,偷竊。他七歲時迷戀一個欺負過他的惡霸,于是從姨媽那兒偷來存發罐送給那個人。因此,潘德騰的偷竊行為是與同性欲望聯系在一起的。波伏娃曾指出,盜竊罪是一種含糊的“性的升華”,“破壞法律和違反禁忌的意愿,被禁忌和冒險活動所引起的高度興奮”(波伏娃 1998: 409)。這一行為體現了潘德騰亟待釋放同性欲望的需求,但是他同時又畏懼這一需求可能引來的后果。因此,成人后,他在一個晚宴上偷了把甜點匙,一種和存發罐一樣都是陰柔之物的東西,被艾莉森撞見。艾莉森朝他嘲弄地笑笑,示意二人的共謀關系。但潘德騰并不領情,他痛恨艾莉森身上的女性氣質,也痛恨她窺見自己的隱私。他在營中大肆捏造傳播艾莉森的流言,可證明他對自我性別越軌的遮瞞和回避,同時也說明同為弱勢群體的反抗者們也很難互相攜手,向規范的回歸使得他們產生自我懷疑并互相指摘。

小說提到潘德騰先后迷戀上蘭頓少校和士兵威廉姆斯。他這一個悲哀的癖好,戀慕自己妻子的情人,最初是為自身尋求男性鏡像。小說暗示了潘德騰的性無能,他的微薄的男性氣質在妻子的情人蘭頓那里獲得彌補,因此蘭頓作為南方男性規范,是潘德騰第一個男性鏡像。小說中潘德騰自認對威廉姆斯的迷戀和對蘭頓的并不相同,但細究文本可知,他最初對威廉姆斯的感覺仍逃不脫男性同性社交的關系,有人將其愛慕解為“自私”(Presley 1972: 41)亦不無道理。潘德騰注意到威廉姆斯是因后者將咖啡倒在潘德騰身上。薩拉和羅杰·奧斯丁都發現這種男性間的冒犯與《水手比利巴德》中的相似處。在《水手比利巴德》中,比利將湯潑在糾察官身上,與威廉姆斯同出一轍,薩拉視之為“性交流的標志”(Gleeson-White 2003: 49)。在塞吉維克看來,此種類似于性的交流,是對被冒犯者男性氣質的侵犯,潘德騰此后的種種行為都是維護自我男性氣質的努力。他期待抓住威廉姆斯的把柄,如同糾察官時時找水手比利巴德的茬兒。直到后來,他還幻想和年輕士兵展開一場肉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其間已經夾雜了潘德騰的愛戀之情。但男性化的搏斗話語,更多還是對自我的捍衛。威廉姆斯深具野性的原始男性氣質,令潘德騰深深著迷,但他最初的著迷與對蘭頓的鏡像學習比較類似,當潘德騰讓自身存在的女性氣質緩緩流出之后,他對威廉姆斯的情感才悄悄發生改變。

艾莉森在最后的時間里,終于開始考慮與丈夫離婚的問題。她與丈夫的生活向來不合拍,起初她期待生養孩子,以母親的身份鞏固自己的女性身份,但以孩子的夭折告終。丈夫的出軌使她深深懷疑自我追求是否得當,于是她向利奧諾拉偏移,試圖重建自我的標準女性身份。但她的智識和脾性根本不允許她這么做。她在有限的條件里,試圖離開丈夫過上獨立的生活。比如設想與小男仆一起,做一點生意或者買一條捕蝦船。但是經濟問題又使她只能求助于丈夫,她希望丈夫能借她點錢用以起家。因而,艾莉森的獨立永遠無法擺脫對丈夫的依附,卡森敏銳察覺到經濟問題是很多要求獨立的女性跨不過的坎。丈夫蘭頓對此恐慌不已,趕緊把艾莉森送入療養院。這是從一個規訓空間(軍營)進入到另一個規訓空間,甚至更甚。在療養院,畸人被赤裸裸地貼上疾病標簽,是被完全控制的他者。蘭頓滿意于自己給妻子找了個費用如此昂貴的療養院,但第二晚,艾莉森就心臟病發作死了。

相較而言,潘德騰的轉變雖然也難免毀滅的結局,但有著更多的樂觀因素。上文已論及,潘德騰對威廉姆斯的鏡像迷戀在悄悄轉變。蘭頓曾與潘德騰有過一次交談,他表示:“任何成功假如是以不合常態為代價,那就是錯誤的,因此也不應該帶來幸福。簡而言之,打個比方,與其去發現和使用適合圓孔的非常規的方樁,還不如勉強把方樁插進圓孔里,因為后者在道德上是可敬的”(麥卡勒斯 2007: 134)。也只有那一次潘德騰堅決表示反對,他向自己的靈魂深處看去,看見的是自己變形的影像。雖然他仍舊以規范的目光來審視自我,但這一次,他全盤接納,并不試圖改變。因此,有論者述說潘德騰的同性傾向是厭棄女性自我,追求男性自我的表現(林斌 2008: 99)恐怕不太確切。這充其量只是對“前期的潘德騰”的描述。因為潘德騰的以上說辭,就像是他的自我確認,他漸漸掙脫出軍營世界的規約,導向對威廉姆斯自然的愛。他看著軍營里群居的兩千多人,聽到里面傳出的叫喊聲和說話聲,這種熱鬧場面使他想起自己的孤獨,于是眼里涌出了淚水。在這一次經歷中,潘德騰真正體驗到自己所走道路的偏差以及心中的真正渴望。在被教導男性氣質、默認異性戀模式的時候,夢想著加官進爵是潘德騰最大的追求,所以他常念叨“少將潘德騰”,期待盡快達成愿望。但經歷并認識到自己可憐的孤獨之后,他拋開了官階夢想,甚至希望自己是“二等兵潘德騰”,這樣他就能與威廉姆斯平起平坐,跨過等級的制約正常地交往。有論者提出,這種軍官對士兵單向的愛戀在小說歷史中屢見不鮮。并且,軍官總是年紀大些,顯得沒有活力甚至怪異,而士兵總是年輕健康、英俊迷人,其實這其中“有一種含蓄的對等關系:性健康等于異性戀”(Austen 1974: 353)。如果說威廉姆斯是健康的異性戀的象征,那么反之,潘德騰則代表了雙性情欲不堪規約重負的孱弱,以及公眾印象中的古怪。潘德騰在幻想中,希望自己能恢復年輕和活力,如同威廉姆斯的一個孿生兄弟。這大概是非異性戀者的共同理想,要在公眾的視線里洗刷各種偏見,和異性戀者一樣不會引起額外的爭論。此時的潘德騰已越來越認同自我的性別身份,和威廉姆斯的例行照面對他來說像幽會一樣甜蜜,他陷入了愛情的狂想,原本呆板的人一時間變得天真、狂熱、起伏不定,為之后的槍擊做好了情緒準備。真正標志潘德騰認同自我的是他最后對軍營的想象,“他在心里面看見了整潔的一排帆布行軍床,光禿禿的地面,沒掛窗簾的明晃晃的窗子”,這是“不加修飾,苦行僧式的”的房間,是干練的男性身份的象征。在這房間里,潘德騰還設想了一個“捆著銅絲的古色古香的雕花柜子”(麥卡勒斯 2007: 140),正與“不加修飾”的房間形成對比,是潘德騰置入其中的女性成分的象征。如此,潘德騰身上的兩性氣質諧和共存。因此,這個軍營是他對同性情欲的最好設想,樸素簡單,也是對怪異的刻板印象的反擊。

但是潘德騰顯然過分樂觀了,他的單方面迷戀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任何回應。當潘德騰撞破威廉姆斯偷窺自己妻子并將之射殺的時候,人們提出各種說法來解釋,比如在“內心博弈中,他輸給了自己的道德評判,自斷了精神交流的路徑”,因而“槍殺了暗戀著的情人,徹底將自我埋藏”(周琳 2010: 32),再如威廉姆斯的“越界行為激發了他的本能反應, 他當場親手殺掉了士兵,以實際行動捍衛了‘身份監牢’”(林斌 2008: 99)。人們仿佛都傾向于認為潘德騰是出于維護軍營秩序或是丈夫尊嚴才下了殺手。但是彼時,榮耀和官階對潘德騰來說并不是那么重要,軍營秩序并不應該成為他射殺愛戀對象的原因;道德判斷的束縛早在潘德騰自我覺醒之時便已瓦解;至于丈夫尊嚴,則更沒有說服力,潘德騰的妻子之前就與蘭頓有染,潘德騰心知肚明也不點破,反而奇異地迷戀上了蘭頓,如今的威廉姆斯也是同理。其實,潘德騰在最后辨認出威廉姆斯的時候,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可以想象處于平日的愛情狂想之后,那時的他會如何期待威廉姆斯的到來。可是威廉姆斯是來偷窺他的妻子的,他的想象瞬時崩塌,他好不容易認同的性別身份,好不容易自我許可的同性迷戀,被威廉姆斯的性取向擊得粉碎。潘德騰努力刻畫的隱秘的同性愛情,仍然無法避免女性的染指,他的絕望和憤怒使得他扣下扳機。射殺威廉姆斯不僅是憤懣的宣泄,同時也斷了潘德騰自己的去路,畢竟威廉姆斯是他愛慕的對象,因此他的舉動有著自我毀滅的悲壯。雖說以毀滅作結,但潘德騰的憤怒愈盛,則愈表明他對自我身份認同的看重。

綜上,作為卡森筆下的畸人形象,迷茫時期的艾莉森與潘德騰一樣,雙重性啃噬著他們的心靈。因其未完成性,他們身上體現著兩極之間的力量對比,這種對比反映出性別規范的規訓力量和畸人尋求抗爭的意志之間的張力。他們身處兩極之間,從向規范的學習,轉為偏離規范,尋求自我的真正訴求,雖然都以毀滅作結,但卻令人動容。

三、麥卡勒斯“畸人”形象之探源與發展

我們討論卡森筆下“畸人”形象,不免往美國文學長河里尋覓血緣。詹姆斯·謝維爾在考察美國文學的畸人傳統時列出了一串名字,從霍桑、麥爾維爾、愛倫坡、舍伍德·安德森直到福克納(Schevill 2009: 3)。我們一般認為,是舍伍德·安德森是真正將畸人形象系統地推上文學舞臺的,他的創作深深影響了美國南方文學的后起之秀,卡森作為其中之一也多少繼承了安德森的衣缽。

安德森的《小城畸人》中有兩個人物值得一提。一是小說開篇的作家,在他身上,我們奇異地發現了巴赫金所說的“能再生、二體合一的怪誕形象”(巴赫金 1998: 357),這是巴赫金所推崇的導向生生不息的理想人體。他的職業注定了他的能產性,他動用他的筆觸賦予美麗的、有趣的、奇形怪狀的畸人們以生命力。事實上,作家不僅是提綱挈領之人,他自身也是畸人。這畸人借巴赫金之語是“永遠處于革新中的生命的穿堂院,是死亡和妊娠無窮無盡的容器”(巴赫金 1998: 369),因其獨特的雙重性獲得了類似妊娠的能產性,得以繁衍生息,與自然宇宙接駁。二是小說中反復出現的記者喬治·威拉德,他的職業也表明了他可以較方便地出入他人的生活,因此在安德森的構思中,他成為了一根引線,穿過每一位畸人,串聯出一幅小城畸人的群像。而且,我們還可以發現安德森和卡森之間的隱隱呼應,作家的雙重能產性人體在卡森那里得到回應。只不過在前者,是充滿象征意味的詩意描述,在卡森這里,落實到了個體的生存狀態,記者喬治的出走在卡森這里是畸人希求掙脫兩性樊籠的美好愿望。安德森對畸人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解,他說一個人一旦努力按照“自己的真理”過活,就變成了畸人(安德森 1983: 3)。意即畸人們對自我真理堅持過篤,因而與周遭人群格格不入。至此,我們發現,畸人們其實并不“畸”,他們的征狀來自他們對正常交際的畏懼以及有時在無趣的生活中尋找歡愉,所謂的“正常交際”是指與小鎮中處于主導地位的“正常”人們打交道。但歐文·豪嚴厲地指出,那些正常人是“平庸乏味的人”,根本不能與畸人們相提并論(Howe 2009: 201)。因為畸人們心中尚存“真理”,尚存用以構建自我的獨特的材質。到了卡森筆下,畸人們的個性更加豐滿,原本單一的真理與現實的沖撞演變成了兩極偏移的內在機制。卡森在繼承安德森畸人形象的時候,開闊了畸人們的內宇宙,使他們更加富有動態的層次。

本文伊始,筆者曾言道,卡森的作品是有自傳色彩的,因而她筆下的畸人形象的部分源頭正是她自己。我們往美國文學史追溯的同時,不能忘卻她投注于作品的個性元素。卡森自身對音樂、舞蹈、文學的熱衷與艾莉森同出一轍,她從小與人群格格不入,被他人認為是怪異的,也與艾莉森處境相仿。如果說,艾莉森的塑造是回應卡森對女性身份的態度,那么潘德騰這一人物的出現則可算是卡森對自我雙性欲望焦慮的紓解。卡森的雙性戀傾向不是秘密,她愛過的女人和男人一樣多,癡迷的程度也毫不遜色。她自己也不諱言,對自己的男性性格極為當真,甚至跟好友說,“我生來就是個男人”(卡爾 2006: 167)。在卡爾的傳記里,我們能看到好多類似的自我表白,似乎卡森對自我身份是確證無疑的。但恐怕未必如此,有論者認為卡爾“并沒有考慮到社會和政治壓力及其造成的傷害,這種壓力促成了卡森對于生活的抗爭,以及其作品對人類情感的理解”(Stanley 1977: 312)。卡爾雖然也提及卡森的性取向,但并不太關心這事,有時還以之為情緒不穩的表現。事實上,卡森面臨的世俗壓力是巨大的,她與丈夫里夫斯都曾陷入雙性欲望的糾纏,并因此帶來互相的不滿。直到50年代,諾曼·梅勒還曾寫過:“如其他許多異性戀者一樣,我當真認為同性戀和邪惡之間是有著內在聯系的,這對我來說似乎極為自然”(Austen 1974: 353)。這看法代表了整個群體的立場,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之下,即便是在卡森和里夫斯身上,我們也很難看到他們對于雙性戀身份的強烈認同。因此,卡森在女性身份和性取向上都是游離于主流社會之外的他者,早早嘗盡邊緣苦澀的她,將眼光投注于弱勢群體也毫不為奇。早在《傷心咖啡館之歌》發表時,有人指責卡森反猶太就令她委屈難過了很久,事實上卡森痛惡對任何少數人群的歧視,這種完全相反的誤解尤其令她傷心。

詹姆斯·謝維爾曾探索美國畸人文學的發源,認為其中重要的一點是工業時代機器技術壓倒個人自主的勝利(Schevill 2009: 3)。事實上,人們常用來評論安德森諸如對農業文明的眷戀,對機器工業文明的貶斥等話語,已涉及到對現代性的反思。當然安德森究竟是覺察出了現代性進程的謬誤,還是僅僅以遺老遺少的立場做一概的拒絕,恐怕很難考證,但他這種姿態延續到了卡森及其后來者身上。美國南方因為古老的農業結構,造成許多土地的毀棄,整個南方表現出經濟落后、民眾情感匱乏的情況。勞森指出,直到六七十年代,“南方仍保持了一種褊狹、守舊、閉塞的文化傳統”(Presley 1972: 37),當這種傳統與現代化進程交融時,出現了令人遺憾的局面。狹隘和充滿偏見的舊傳統和強調規整、非個性化的現代文明將畸人們逼到了孤獨和隔離的墻角,兩性規范的壓制力在此尤為嚴苛。至卡森筆下人物的時代,現代規約和法令的羅網更是越織越密,而傳統保守、充滿偏見的民風鄉俗似乎并未見好轉,兩性形象的刻板標準仍然落在狹隘的觀念里。不過也正因此,那些他者形象在自我覺醒之時才會那樣決絕。

應該說,卡森在繼承美國畸人傳統的同時,深切地融入了自身在性別身份上的掙扎和抗爭,二戰后彷徨、壓抑、混亂的時代圖景在她那里幻化成閉塞的軍營(小鎮),其間兩性規范變成了沉重的鐐銬,努力掙脫鐐銬的弱勢群體在卡森的注視下獲得發聲的權利。令人欣慰的是,畸人在沖撞過程中,表現出了堅強的韌性。卡森似乎在向我們暗示,對性別規范的超越永遠是流動性、可產性的,對于自我性別身份的把握總可以在規范與規范迮狹的縫隙間,操演出一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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