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檢察監督的目的與適用

李逢路

(太原科技大學 法學院，山西 太原 030024)

20世紀中后期，以英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經歷了訴訟危機，隨之，在民事訴訟范疇拉開了接近正義運動的帷幕。這場運動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提高民事訴訟審理案件的辦事效率，讓每一公民可以便捷高效地行使自己的訴權，真正做到司法為民。英國、美國和德國這些西方國家都是在經歷了訴訟程序繁雜、訴訟費用負擔過重、案件久拖不決等一系列問題所引起公眾對司法的不信任之后，才對國家司法進行相應的探索與改革[1]。

英國民事訴訟改革主要是頒布全國統一適用的《民事訴訟法規(1998)》以及增強法院在民事訴訟過程中的干預程度。美國民事訴訟改革中最大成果就是替代性解決糾紛機制(ADR)以及公益訴訟的提出。這兩個概念很好地解決了民事訴訟中久拖不決以及由于主體不適格所引起的無法受理的案件情況。德國在民事訴訟領域的改革最重要的是1976年和2001年對《德國民事訴訟法》的修改，主要目標是簡化民事訴訟程序、提倡和解、充分尊重雙方當事人意思自治[2]。

縱觀西方國家在這場運動中各國對內的民事訴訟領域進行的改革，主要的目的就是簡化民事訴訟程序，提供多種有效途徑讓民眾接近司法，讓每一位公民的司法權利得到保障。中國作為這場運動中的一份子，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它的影響。在立法中主要表現為公益訴訟的提出、增加人民調解制度、增設小額訴訟程序、人民調解協議的司法確認以及擴張檢察監督權的范圍和檢察建議的提出。從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來看，是希望將檢察監督制度由之前對審判程序的監督擴展為對審判程序以及審判程序以外的訴訟行為進行監督。

一、民事檢察監督的修法簡析

最早在談及民事訴訟的目的時，學者們通常認為民事訴訟只是一種手段，一種依附于民法的產物，一種純技術性的規范。它的存在主要是為了當事人實現實體法中的權利與義務。這種對民事訴訟法的狹隘認知模式被打破，其功勞應該歸功于早期法學家，他們讓民事訴訟法作為一種獨立的法律學科被大家認識。在隨后的發展之中，民事訴訟目的從單純的要維護法的安定性和法的和平慢慢發展為不僅要維護法的安定性而且要通過民事訴訟來實現權利請求權的實現。正如施泰因所說，“從其目的上來看，民事訴訟是……這樣的(國家)行為，即它應當是為了一個法律主體的利益而(主要)通過裁判私權且以強制方式實現私權來保護私法秩序。”[3]

二、民事檢查監督的立法修改

1.新修《民事訴訟法》第14條，擴大了檢察院對民事訴訟活動的監督力度。

在2012年《民事訴訟法》中將人民檢察院的監督對象擴大至“民事訴訟”。不難發現此次的修改大大增大了檢察院對于民事訴訟活動的監督范圍，不再限于單獨的民事再審程序之中，而是滲透至整個民事訴訟行為，其中包括從案件受理到案件判決再到審判監督甚至執行過程的各個環節之中。

2.2010年《民事訴訟法》第208條增加了民事檢察建議為民事檢察制度的手段之一，其修改之處具體為以下三點：

(1)針對人民法院已經發生法律效力的判決、裁定提出抗訴的規定，除了保持原先情形之外又增加了“調解書損害國家利益、社會利益的”。

(2)符合提出抗訴條件的案件，法律賦予了抗訴主體又一選擇——“檢察建議”新增這一新民事檢察監督方式，其目的是讓民事訴訟可最大程度為民所用。

(3)增加了“各級人民檢察院對審判監督程序以外的其他審判程序中審判人員的違法行為，有權向同級人民法院提出檢察建議。”作為第208的第二款內容。

3.新《民事訴訟法》209條增加了當事人的申請檢察監督的權利。

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明確了當事人在有209條規定情形之一時，可以向人民檢察院申請抗訴或者檢察建議的權利，提高了當事人在訴訟活動后期的參與度，更好的保證了民事裁、判決的公信力。

4.新《民事訴訟法》210條增加了檢察院的調查核實權。

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規定，“人民檢察院因履行法律監督職責提出檢察建議或抗訴的需要，可以向當事人或者案外人調查核實有關情況。”此項權力的提出，使檢察院可以充分把握案件，從而保證決定的正確性。

三、民事檢察監督修改之目的分析

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在法律層面上賦予了人民檢察院對于民事訴訟活動更廣的監督職責，從宏觀上來講是希望民事檢察監督制度可以實現以下目的：

(一)保護當事人權益

民事訴訟法最早出現的起因是國家為了防止當事人之間的私力救濟，用法律規范強制公權力對當事人的合法權益進行保護。縱觀我國民事訴訟法的發展歷程和世界各國對其改革的總趨勢，可以總結出一個規律——民事訴訟法的發展向著“程序逐漸簡化，門檻逐漸降低，制度逐漸多元”的方向進行著，目的就是為了讓民事訴訟更加接近民眾，保證公民的合法權益不受非法侵害。《民事訴訟法》規定檢察監督就是要控權，控權之下最有利的結果就是訴訟當事人通過辯論原則、舉證推動法官對事實真相的了解，從而依法合理地保護自己的權益。

首先，新《民事訴訟法》擴大了人民檢察院的監督范圍，不僅僅局限于審判活動，而是擴大到整個民事訴訟當中來，標志著從當事人向人民法院起訴的那一刻起，到執行完畢都有檢察監督的身影相隨[4]，使審判人員違法行為得到有效監管，建立健康的司法環境，保障當事人充分行使自己的權利。再者，新增檢察建議，使得我國民事檢察監督趨向多元化的發展，多種監督方式并行，不僅可以增大對法院裁決、判決正當性，而且也為當事人在發現裁判、判決有誤的情況下，增加了一種救濟途徑與手段，也是對當事人權利的保護。最后，新增人民檢察院的調查核實權，使其變成了民事訴訟程序里真正的參與者。通過調查核實后更加準確地掌握案件的真實情況，避免了當事人回避不利于自己的陳述而導致的對案件的片面了解。在此基礎上對案件審理過程進行監督，其結果更加具有公信力，保證結果的公正也是對當事人權利保護的形式之一。

(二)維護公共利益

雖然民事訴訟法所調整的法律關系是民法上平等主體之間的人身關系和財產關系，但是，人民法院依據我國《民事訴訟法》所作出的判決對任何公民都是具有指導作用和警告作用的。法院做出的終局裁、判對公民的約束是法律維護公共利益在民事訴訟領域內的最直觀的表現，它指引著公民的日常行為規范。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中擴大檢察監督的監督范圍，增加檢察監督的方式方法，以及賦予當事人申請檢察監督的權利，其目的是希望通過對民事訴訟活動進行全面的監督，以保證最終結果的正確性，因為只有提高了民事審判結果的正確率。才能有效地維護我國的公共利益不受損害[5]。

法律的修改通常目的是為了更好地適應社會現象的變化，民事訴訟法也不例外。近年來，涉及環境保護、消費者維權、食品安全、國土資源流失的案件日益增多，公民置身于此類公益訴訟領域的情形也日漸頻繁。但是在新《民事訴訟法》修改以前，由于無法突破起訴原告必須是適格當事人，導致此類涉及公共利益以及國土資源流失的案件訴訟無門，很大程度上造成了公共利益損害，國土資源大量流失。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明確了公益訴訟制度，使得以前因當事人不適合受到阻礙的公益類案件得以順利進行，與之相對應民事檢察監督的內容也包含了損害國家和社會利益兩項內容。這也是民事訴訟法內容統一的必然要求。

(三)維護司法正義

《民事訴訟法》為民事裁決的正當性提供法律保障，所以它的規范性決定著司法裁決的可信度。維護司法秩序和保證司法正義無可置疑的是訴訟的任務，訴訟的結果會從國家的權威以及公民的服從中得到認證。這就要求法律擺明對國家侵犯自由或財產這種行為的態度，因為法律是唯一可以抑制這種侵犯的手段。如果對于這種侵犯，訴訟法給予肯定，不難想象國家所有侵犯公民權利的行為都可以解釋為國家的權威，那么公民在訴訟中不論遭到何種公權力的侵害，都會被認為合法。在民事訴訟領域也就沒有秩序以及公正可言。所以這次對檢察監督制度的修改正是為了規范權力行為以維護國家權威以及司法正義。

首先，檢察監督范圍的擴大使整個訴訟趨于透明化，人民檢察院全過程的監督有利于避免法院審判人員和當事人產生不正當利益關系，保證法官絕對中立。其次，實體正義強調的是最終裁判結果的正確性，民事訴訟在檢察監督下很大程度上達到了陽光作業的要求，發現錯誤及時改正，程序正義必然導致實體正義。

(四)締造法的和平

民事訴訟活動中多見私權利之間的利益抗衡，國家公權力在之中扮演的角色是以服務性和幫助性為前提的保障，雙方當事人的訴訟權利平等的得以保護。因此，雙方當事人想盡辦法使法官成為己方統一戰線的一員，為自己的利益保駕護航，導致錯誤的裁判數量逐漸增多，造成公民對法律的質疑，破壞法的和平。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從宏觀上擴大了人民檢察院對民事訴訟的監督力度，從源頭上杜絕民事訴訟領域內的違法行為，嚴格履行民事檢察監督權，大大增加公民對民事訴訟裁判的服從，從根本上保護法的和平與安定[6]。

四、民事檢察監督的適用選擇

2012新《民事訴訟法》雖然已經全面擴展民事檢察監督的范圍，但我們也不能草率地不加思量地認為檢察監督就應該對民事訴訟領域內的所有程序以及內容進行一把抓，沒有重點、沒有策略地進行監督[7]。這樣顯然是不科學的，筆者認為民事檢察監督的進行還是要講究策略的，應該有選擇地對一些程序進行重點監督，對不同程序使用不同的策略進行監督，這樣才有可能將民事檢察監督制度的作用發揮到極致。具體實施策略如下：

(一)民事檢察監督側重應放在與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有關的程序

《民事訴訟法》歸根結底是屬于私法領域，主要解決的糾紛還是以當事人之間的民事糾紛為主。國家在該法律關系之中只是起幫助性的積極保護作用，確保雙方當事人地位平等，對于一般的民事訴訟案件不應當進行過分的干預[6]。原因有以下幾點：

首先，2012年新《民事訴訟法》第55條明確了公益訴訟。這類案件的主要特點是影響范圍廣，受害主體不特定，正是因為這樣，法律才突破當事人適格這一條件賦予有關機關、社會組織作為案件的原告進行訴訟。這已經超越了一般民事訴訟案件所涉及的主體利益，所以國家應當加強對此類案件的監督，利用國家權力保障不特定多數人的利益。

其次，《民事訴訟法》現有的程序除了一般民事審判程序之外還包含簡易程序、特別程序、督促程序、執行程序。①關于適用簡易程序的案件大多是當事人協商選用的，而且案情簡單雙方當事人不存在較大的爭議。更重要的是《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三》第258條第2款已經明確規定了簡易程序轉到普通程序的具體方法及期限。這條規定表明法律已經將簡易程序的監督劃為了法院的內部監督。當案件轉換之后，依據現行法律規定，理所應當接受人民檢察院檢察監督，所以對于簡易程序沒有必要再進行重復監督。②特別程序中包含六大類型，在這六類案件之中絕大部分還是一般民事訴訟案件。只有申請司法確認調解協議和選民資格案件是真正義上的特別程序，前者實質上是當事人雙方經過和解達成協議，經法院確認之后使其具有強制執行力，糾紛得以解決。若法院確認協議無效，那雙方當事人可以通過協商達成一致，或另行起訴。所以不論法院是否確認協議有效，當事人都不會存在任何意義，根本不需要檢察監督的介入。后者所涉及的不單單是民事訴訟領域的問題，更是政治權利的保障，所以也不是僅民事檢察監督就能夠完成的任務。③督促程序又稱支付令程序，人民法院經債權人申請向債務人發出支付令，會出現兩種結果，一是債務人法定期間內無異議則支付令生效：二是債務人法定期間內提出異議，則支付令失效轉入普通程序，因此，對其進行檢察監督實在沒有必要。④執行程序。《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三》第304條到311條對于當事人針對執行程序的救濟手段是申請執行異議之訴，該訴適用普通程序。如此，法律已經為當事人提供了相應救濟方法，那么檢察監督的最終還是回歸到對普通程序的監督當中。

(二)民事檢察監督重點仍以事后監督為主[7]

我國《憲法》第125條明確規定人民法院依法享有獨立審判權。我們可以做一個大膽假設，案件由開始到法院最終判決，期間會經歷許多個小環節，例如，申請回避、申請財產保全、訴訟中止等。如果針對每個環節檢察監督都進行全面干預，那么民事訴訟有極大可能性被它分割的七零八碎，不利于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這樣的結果顯然是與此次修改《民事訴訟法》的目的相違背的。

再從程序正義的角度來講，如果訴訟中的每個環節都是依據法律做出正確的行為，那么所得的結果就應當是令人信服的，反之，從結果的正確性就可以判斷出在其過程中是否存在違法行為。正如羅爾斯描述的那樣——只要嚴格遵守其程序規則，得到什么樣的結果都被視為合乎正義的。如果不承認程序正義與結果正義之間的必然關系，那么對程序實施再多的監督都是徒勞。

另外從資源配置、人員安排方面考慮，民事訴訟是具有一定專業性的行業。從業人員大部分都是在校學習過民事訴訟法學，如果檢察監督要全面介入民事訴訟，那么人民檢察院需要吸納多少專業人員才可以應對大量民事訴訟的監督工作[8]。現代民事訴訟中，效率是一個不可忽略的核心要素，如此大面積對案件進行監督，稍有不當便會引起大量案件積壓的現象。

綜上，民事檢察監督最重要的是選擇正確的適用范圍，講求方法，快速有效地保證民事訴訟活動的健康、公正地進行。

[1]廖中洪.民事訴訟立法體例及法典編纂比較研究[M].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10.

[2]張進德.司法文明與程序正義[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5.

[3]張衛平.民事訴訟法讀本[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1.

[4]張衛平.民事訴訟檢察監督實施策略研究[J].政法論壇，2015(1).

[5]劉宏宇.我國民事檢察制度研究[D].吉林：吉林大學,2013.

[6]湯維建.民事檢察監督制度的定位[J].檢察官學院學報，2013(3).

[7]潘重陽，雷蜜，張永超.民事檢察建議制度運行的基本要求[J].人民檢察,2013(21).

[8]陳里.新民訴法實施后民事檢察監督工作的困境與對策[D].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