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影,馬建華
(長春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吉林 長春 130031)
語義演變的東西方哲學探究
孫 影,馬建華
(長春師范大學 外語學院,吉林 長春 130031)
哲學的語言學轉向為語義本質的探索提供了新的視角。以身體詞為例,人們對身體詞的認識是與身體哲學分不開的。身體詞不只是人類最早的詞匯之一,也是人類理解世界和表達世界的元語言。身體詞的語義演變是建立在身體活動和身體經驗的基礎上,并通過隱喻的認知機制從形而下的世界擴大到形而上的世界,從而完成了我們對世界的表征。
哲學;語義;身體;身體詞
語言的三要素為語音、語義、語法,其中語義因為無影無形,不易得出具有普遍意義的規律,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但20世紀,語義學卻如同語言研究中的“灰姑娘”,成為眾多哲學家、語言學家、人類學家、心理學家共同關注的課題。束定芳認為“現代語義學的發展與現代語言學的發展密切相關。但與語言學研究不同的是,它的發展既有語言學的傳統,又有哲學的傳統。尤其是在19 世紀末和20世紀上半葉,語言哲學的研究對現代語義學的發展產生了重大而深刻的影響。”[1]3所以為了語義的本質把握,需要展開語義研究的哲學思考:語義的本質是什么?語義是如何歷時演變的?看上去簡單的語義演變,實際上蘊藏著各個民族久遠的哲學淵源、深刻的認知規律以及豐厚的文化積淀。
本文以身體詞為例,分析語義演變的路徑和語義為何如此演變的本質。之所以選擇身體詞,是因為身體是我們認知世界的起點,身體詞是考察語義演變的理想對象,從中可以提煉出具有廣泛代表性的語義演變規律,并能反觀不同民族在語義形成和演變中獨特的思維方式和哲學底蘊。
古往今來,許多哲學家都試圖給語義下一個確切的定義,并提出了紛繁復雜的語義理論。有將語義與所指對象聯系起來的指稱論;有將語義與人們頭腦中的觀念聯系起來的觀念論;有將語義與受話者的反應(刺激—反應)聯系起來的反應論;有將語義與語言的實際用法,或與語句所起的功能聯系起來的用法論;有將語義與發話者的意向和所欲達到的目的聯系起來的意向論;還有將語義與人類的感知體驗、范疇化、概念化、認知過程、推理能力聯系起來的認知論[2]261。
指稱論是指詞與事物之間的命名關系,認為語詞的意義就是語詞所指稱的客觀世界中相對應的對象,指稱論表達的是語言和現實的一一對應關系。最早的古希臘哲學認為詞與物是有本質聯系的,語義的名稱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事物的本質。中國的指稱論最早可以追溯到古代的荀子,他指出“名是指實的”。現代哲學中堅持指稱論的哲學家有密爾,他提出了語義有內涵和外延之分。哲學家維特根斯坦指出了名稱和指稱對象之間直接的一一對應關系。指稱論滿足了人類最初對語義本質認識表達的需求,發現了詞與事物的對應關系,看到了語義客觀性的一面。但是隨著人類認識和思維的不斷深化,語言不再僅僅局限于描述客觀世界中的具體事物而存在,抽象概念表達需要語言的虛指,這時指稱論的解釋力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例如神、天使、麒麟、龍、鬼等在客觀世界中就無法找到相對應的指稱對象;而且有的詞因為語境的不同有可能存在多個指稱對象。所以指稱論關于“語詞是現實的鏡像反映”這一孤立、機械的觀點受到了分析哲學的猛烈抨擊和批判。
19世紀弗雷格批判了指稱論,區分了reference和sense的差異,正式確立了“觀念論”。觀念論認為語言符號是通過“觀念”這一中介與所指物發生關聯的,語義是語言所代表的事物在語言使用者心目中形成的某種觀念或意念。雖然觀念論克服了指稱論中詞和所指事物之間一一對應的原始性、直觀性等缺陷,但也存在著不足之處。例如對于觀念形成的基礎是什么,又是如何形成的,與人類的實踐又存在什么樣的具體關系等問題都沒有給予充分的解釋,從而沒有賦予語言應有的地位。很多語義,如虛詞、數詞、抽象名詞等在人心目和頭腦中并不形成某種具體的觀念;而且同一個詞,因時間、地點的不同產生的觀念也會有所不同,對于這些現象觀念論也沒有充分的解釋力。甚至觀念論的難以捉摸性導致語義缺乏確定性、穩定性,人的主觀因素也沒有考慮在內,這些缺陷后來受到了弗雷格、賴爾、蒯因等哲學家的批評。
20世紀被心理學界譽為第一次革命的“行為論”認為語義是一種刺激—反應的過程。行為論認為人學會語言不是遺傳的結果,而是環境刺激的結果,例如“葡萄”會讓干渴的人產生分泌唾液的行為,而“書”就不會產生這樣的刺激。人類的言語行為看成一種刺激—反應過程(即S-s-r-R),其中S和R是外在的刺激和反應,s和r是語言的替代性刺激和反應,一定的刺激S會引發一定的語言反應行為r,必須先有充分的輸入之后才有輸出。行為反應論所展示的只是一種因果的理想型反應模式,無法解釋同一語境下,不同詞語為什么有相同的語義,或不同語境下同一詞語為什么有不同的語義。行為反應論只注重從某種心理過程來解釋語義,這從根本上是行不通的,也無法解釋復雜多變的語言現象和語義演變。
語義的用法論自20世紀初以來就不斷有哲學家提及,認為一個詞的語義在于它的使用。布魯格曼認為一個詞的意義主要看這個詞用在什么地方。房得里耶斯認為任何一個詞,使用多少次,就有多少意義,詞任何時候都不可能兩次用于同一個意義。克魯斯認為一個詞的語境構成了該詞的語義。弗雷格認為只有在語境中,而不是孤立的詞中,才能發現語義。哲學大家維特根斯坦明確提出了語義用法論和語言游戲論,認為一個詞的意義取決于語詞的用法,語言只有在具體的使用中才能實現它的價值,也才能體現它的價值,語言游戲的使用規則規定了語義的使用原則和意義。語義用法論突破了指稱說、觀念說的局限性,但也導致語義似乎沒有明確的意義,只能通過用法來確定,將語義看成是認知主體創造、理解的產物,否定了語義的客觀存在性,導致語義的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從而背離了認識論的基本原理。
認知概念論認為語義對應的是意識中的概念。很多哲學家都認為語義是表示概念的,如索緒爾認為語言符號的所指是概念的,洪堡特認為詞語是指稱事物的概念,薩丕爾認為詞是一個概念的符號性的語言對應物。實際上,詞是對世界進行概念化的切分,這是語義的最本質的認知功能。因為世界本身無所謂意義,意義只是相對于我們人類自身而言的。沒有語義對世界的認知切分,世界就是一片混沌和模糊,思想也無法界定。可以說,語義概念化創造了一個我們能夠把握意義世界,語言成了人類存在和棲息的家園。但是每種語言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將世界切分成不同的概念,概念化具有著不同的文化個性。
詞是符號,人是以符號的方式來認識世界的。詞一直都在發展變化著,詞的歷時引申演變既是人類認知的不斷擴大,也是我們對世界的不斷認識和表征。
以身體詞為例,身體詞是身體各個部位的語言表達。這里的身體絕不只是單純生理意義上的肉體或者軀體,肉體和軀體只是身體最原初的意義和概念,是純生理的。身體更重要的是人與自然、社會發生關系的中介,是具有了豐富的社會性、文化性的人體,是一個包含著物質結構、心靈結構和文化結構的整體有機范疇。因此,當我們談論作為“世界樞紐“的身體時,已經是一個充滿文化意蘊的具有人的意義的世界。身體不僅僅是一個物體,更是人類經驗和體驗的匯合處。為什么身體具有體驗性呢?首先,身體是認知主體的出發點,所有的認知主體都是具有身體和身體感知的人;其次,身體是人的認知工具,我們是通過身體與外界互動獲得知識和經驗的;再次,身體也是認知最基本的對象,我們祖先最早獲得的就是關于自身身體的經驗,之后近身及物進行推理,獲得對未知世界的認識。所以人是通過身體來感知和把握世界的。梅洛·龐蒂在《知覺現象學》中明確指出,人的一切感覺、知覺、體驗、聯想力、現象場、對回憶的投射以及客觀思維等認知要素,都與人的身體結構、身體要素、身體功能緊密相關[3]297。
身體詞代表的是人類認知世界的概念之首,身體詞在認知中有著其他任何范疇都不能替代的基礎性地位,正如沈家煊所說:“一切都是從人自身出發,引申到外界事物,再引申到空間、時間、性質等等。”[4]19近些年來,語言學家的諸多研究成果都反映出了對身體詞的關注。人是通過身體與世界相連并與其相互作用,身體是人給世界萬物命名的出發點和參照系的坐標。實際上,在語言創立之初,人類的取象源頭之一就是自己的身體,通過觀物、取象、比類,人將自己最為熟悉的身體及身體部位與自然界的各種物象并置起來,通過體認或體驗的認知方式在語言中留下了印跡。人在認知世界時,幾乎將身體的各個部位以各種方式投射于客觀物質世界,即人類是以認識自身身體的方式去認識客觀物質世界,對世界進行概念化的[5]2。
身體詞成了語義演變的理想對象,這是源于身體對于人和語言的重要性。現在,身體詞經過歷時投射大都產生了基于本義的引申義或轉義,但這些意義的生成不是沒有規律的,通過認知取象表現出很強的系統性和規律性。例如我們把身體位置、身體形貌、身體功能等特征投射到客觀物質世界,形成了“針眼”“河口”“菜心”等語詞表達,實現了所謂的自然的人化。“膽顫心寒”“面紅耳赤”“眼高手低”等詞匯借助對身體及身體現象的描述來轉指人抽象的情感和情緒,也無形中體現著身體的重要性。總之,如果仔細考察語言中的身體之維,就會發現身體已經成為我們思考有形世界和無形世界的思維范式,人以身體為參照對世界進行概念化,從而實現了現實之身到概念之身的語言置換。
為什么“心”會從一開始表示“心臟”的身體器官演變成為我們的“思”之器官?為什么“肝膽”相合會用來表示真誠?為什么我們稱領導為“頭頭”或“首領”?這些看上去簡單的詞和詞義演變,實際上蘊藏著深刻的認知規律、豐厚的文化積淀以及中華各個民族久遠的哲學淵源。
語義演變的深層動因是各民族的哲學思考,人們對身體詞的認識是與對身體的哲學認識分不開的。歷史上關于身體的探討通常是和心智結合在一起的,身心問題在西方哲學史上幾乎同哲學本身一樣古老。不管是西方由來已久的身心二分,還是中國身體哲學的身心一如,都是東西方傳統哲學本質使然。相對于東方哲學強調的“天人合一”“主客一體”,西方則一直更注重“天人相分”“主客對立”的哲學思想,從而也孕育了西方如“心與身”“頭與腦”等主觀與客觀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
(一)語義演變的西方哲學透視
西方哲學史上的身體是受爭議最多的對象之一,經常被看作是被動的、機械的、物質的“臭皮囊”,成為理解絕對理念的障礙從而被哲學所排斥。如柏拉圖曾宣布身體是靈魂的墳墓,笛卡兒的“身心二元論”也致使身體在哲學上長時間的缺席,這一身心對立的二元框架一直到尼采才有所瓦解。尼采的“一切從身體出發”“以身體為準繩”的“身心一元論”開辟了哲學的新時代。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則將身體提升到哲學本體的位置,為哲學始源的進一步回歸提供了一個可以通達的路徑。因為在世的身體是我們與世界互動的媒介物,也是人理解自我和世界的起點。肇始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認知語言學認為世界是對身體及身體經驗的隱喻,人的認知是建立在身體基礎上的,心智和推理也是建立在身體經驗基礎上的,具有體驗性。
身心關系問題在西方哲學史上幾乎同哲學本身一樣古老。實際上從古希臘開始,西方就演繹著重心輕身的歷史,身體作為心智的障礙被哲學和哲學家所排斥。柏拉圖曾說所謂哲學的生活就是無視于肉體的愉悅而轉向心靈性,明確地稱身體是“靈魂”的墳墓,“死亡就是心靈從肉體中獲得解放。”柏拉圖思想中這種隱藏的身心二元區分,隨著笛卡兒二元哲學的建立得以進一步的彰顯。笛卡兒雖然不是身心二元論的始作俑者,但是塑造現代的身心二元論的確與他聯系在一起。關于身體及身體的功能可以說自笛卡兒后被嚴重漠視,有關身體的討論幾乎消失不見。
之后的相當長時間內,身體一直處于被壓抑、被貶低的地位,是現象學重新將身體放置回西方哲學的中心,為更為徹底、更為根本的哲學始源的復歸提供了可以通達的路徑。具體來說,身心對立的二元框架到了尼采才有所瓦解,尼采的“一切從身體出發”“以身體為準繩”的“身心一元論”開辟了哲學的新時代。法國哲學家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更是將身體提升到了哲學本體的位置。他的《知覺現象學》一反昔日哲學僅僅關注形而上問題的傳統,把形而下的身體作為現象學分析的起點,把“作為物體的身體”“身體的體驗”“身體的空間性”“身體的性別”“作為表達和言語的身體”等一系列問題作為哲學問題來探討,從而揭開了現象學發展史上的“身體現象學”時代[6]2。在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中,身體成了意義世界開顯的場所,“身體是我們擁有世界的總的媒介”,從而將身體置于了哲學本體論的位置。
20世紀七八十年代以來的第二代認知語言學,以大量的認知研究成果建立了認知語言學的身體哲學基礎。認知語言學家Lakoff和Johnson將過去在西方占統治地位的哲學基礎統稱為客觀主義(objectivism)哲學,同時宣稱認知語言學的哲學基礎是身體哲學。身體哲學(Embodied Philosophy)一詞最先出現在1999年Lakoff和Johnson出版的鴻篇巨著“PhilosophyintheFlesh-TheEmbodiedMindandItsChallengetoWesternPhilosophy”中。當然Lakoff就曾使用過embodiment一詞,但并沒有將其作為哲學術語來使用[7]52。身體哲學認為,心智是基于身體經驗的,思維是基于身體經驗的,意義也是基于身體經驗的,都具有體驗性。認知語言學的身體哲學挑戰了身體和心智相分離的哲學,世界成了對身體及身體經驗的隱喻,身體的主觀感受為認識世界和構建語言提供了體驗基礎和認知前提,這是人類在身體心智研究史上的重大轉折。身體在當代語境下已備受青睞,成為眾多學者,尤其是認知語言學家的一大關注重點和研究熱點。
(二)語義演變的東方哲學視角
中國的身體研究在西方影響下也有所升溫。如果說重心輕身是西方哲學的主流,身心一如才是中國哲學的本來面目。與西方傳統的意識哲學不同,中國哲學乃是一種身體哲學,中國哲學不是主張思在同一的“我思故我在”,而是身在同一的“我躬故我在”,身體是賴以支撐起整個中國哲學體系的阿基米德點[8]52。身體在西方多被看成是機械性或情欲化的肉軀,但在中國身體卻是一個意義極為豐富、莊嚴的符號,表達著身在其中的體驗、體會、體味、體察、體證、體恤、體悟等。事實上,“身體”與我們平時所說的“肉體”和“軀體”絕不是完全等同的,而是一個包含著物質結構、心靈結構和文化結構的整體有機范疇。可以說,中國哲學視閾中的“身體”是消解了身體與心智、肉體與靈魂等二元對立的身心一體。體現在語言層面,如“心靈手巧”“目光遠大”“眉飛色舞”“滿腹經綸”等語詞都在借助對身體及身體器官的描述,表達著與精神世界相關的情感、情緒、價值、文化等。
如果說西方哲學是重心輕身的歷史,中國哲學則是身心一如的歷史。相對于西方傳統的意識哲學,中國傳統哲學的本質乃是身體哲學[8]52。雖然身體在中國哲學不同的歷史時期和不同流派中地位有所不同,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講,對身體的不同解釋貫穿了中國哲學的發展史,身體是賴以支撐起整個中國哲學體系的真正的阿基米德點。在中國哲學的歷史上,先秦時期是中國古代身體哲學的黃金時代,如《尚書》“慎厥身”的重身主義,《周易》“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之身體宇宙論,《禮記》的“敬身為大”,《大學》的“修身齊家”等等;盡管在宋明時期,隨著此前佛學的盛行,而出現心識的覺醒和身體的歸隱,導致作為一種意識哲學的程朱理學的興盛與陽明心學的大行其道;但在明清時期,隨著泰州學派“明哲保身”的推出,以及王夫之“即身而道在”的閃亮出場,身體再次挺立于中國哲學舞臺的核心;明清之后,由于西方意識哲學的傳入,中國哲學研究的重心也漸漸偏向于“意識”而非身體[9]50。
在中國哲學視域中,身體已經成為一種思維方式:一是思維通過身體來進行思考,二是說身體本身就在進行思維活動。身體作為一種思維方式是以體驗的方式在進行,因為只有通過體驗才能將客觀外在世界與主觀內在世界聯系起來,身體體驗成了人類思維的邏輯起點和認知世界的出發點。
隱喻是漢民族最早的思維方式。漢語言是具有隱喻特質的語言,這源于漢語言是以象形文字為根基的原因。如人類最早的象形文字“心”“口”“手”等似乎直接模仿了外界客觀存在的事物,但實際上卻都只保留了事物某些重要的形象特征,只是“象”,而不是完全等同,這種“象”實際上就是一種隱喻。因為隱喻是源域到目標域的跨越,象形文字實現的是人與自然物象的語言跨越。所以漢語言這種帶有象形文化特色的單字充滿了諷喻、比擬和隱喻。可以說,作為歷史上唯一保留象形根基的漢語言文字一開始就模擬了人與自然的象似性,具備了“近取諸身,遠取諸物”的隱喻關系。
隱喻還是人類的高級思維方式,是我們認識抽象事物的認知工具。因為隱喻具備發現事物之間象似性的能力,或以形象、或以意象為中介,將我們熟悉事物的特征遷移到未知的事物。例如用身體器官的“心”喻指中心、“手”喻指手段或本領、“喉舌” 喻指代為發表言論的工具或人、“軟骨頭”喻指沒有氣節的人。如果說象形之“象”是一種直接隱喻之象的話,語義引申拓展之“象”則是一種更為抽象的隱喻之象。
人類開始認識世界的最初,出發點就是自己最為熟悉的身體。通過以身體為衡量坐標,確定了上下前后、左右里外、中心邊緣等空間方位。可以說人類最早的認知方式就是身體圖示,之后借助隱喻的認知機制將其擴大化,擴展到對自然外界的認識。古人最初就是利用人類最為熟悉的身體,隱喻表達了抽象的世界萬物,用身體完成了對未知世界的認識和把握,世界成了我們身體和身體經驗的隱喻。
身體是人類認知世界的起點,身體詞概念是人類認知世界的概念之首。人是通過身體與世界相連并與其相互作用,身體是人給世界萬物命名的出發點和參照系的坐標。事實上,我們在認識世界的最初,是以認識自己身體的方式去認識外部客觀世界,對世界進行范疇化和概念化的。這體現著以人為本,以身體為中心的思維方式,如“山頭”“山腳”“山腰”就是以身體部位為參照的語言表達形式。所以,身體不只是人類最早的認知對象之一,也是我們人類理解世界的認知工具,并通過隱喻認知機制從我們觸手可及的世界擴展到形而上的世界,我們的語言世界由此擴大。
語義演變的根本動因是各個民族文化和哲學的深層驅動,語義演變的認知機制是人類普遍的隱喻思維。漢民族的“天人合一”“主客一體”“陰陽五行”“以人為本”的思想無形中影響著詞語語義的形成、引申和搭配。例如“心”衍生了“心外無物”“仁心仁術”“人心惟危”等成語;“臉”搭配的詞語有“丟臉”“賞臉”“爭臉”等,而這是其他文化中少有的語義,文化和哲學就這樣預先決定了語義變化的方向和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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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燕連福.中國哲學身體觀研究的三個向度[J].哲學動態,2007(11).
[責任編輯:張樹武]
Study of Semantic Change from Perspectives of Western and Eastern Philosophy
SUN Ying,MA Jian-hua
(English Department,Changchun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7,China)
The linguistic turn of philosophy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exploration of semantic changes,taking body words as an example,it is inseparable between study about body-part words and philosophical knowledge about body.Body words are not only one of the earliest human words,but also the meta-language of human being to understand and represent the world.Semantic change of body-part words through metaphors is based on activity and experience from the physical world to the metaphysical world.
Philosophy;Semantics;Body;Body-part Words
10.16164/j.cnki.22-1062/c.2017.01.019
2016-11-01
國家社科重點項目(13AYY010);吉林省教育廳“十二五”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吉教科文字[2014]第B055號);吉林省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英美語言文學研究中心”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孫影(1976-),女,吉林長春人,長春師范大學外語學院教授,博士;馬建華(1966-)女,吉林長春人,長春師范大學外語學院教授。
H03
A
1001-6201(2017)01-013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