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VS利益：如何應對教育中的價值沖突?①

張夏青 丹永飛

摘要觀察和分析具體的價值沖突事件，是認識、理解和解決學校教育中價值沖突問題的起點。文章通過分析“該不該自曝班丑”這則價值沖突案例，探究教育者應如何開展更具實際意義的價值教育。教育者不能簡單地肯定或否定不同立場學生的想法，應了解不同學生的價值邏輯；要弘揚誠實美德，理解“目的善”和“手段善”；引導學生以正當手段維護群體利益，尋找更好的解決方式。

關鍵詞學校教育管理；價值教育；價值沖突；功利主義；誠實；利益

中圖分類號G63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2-2384（2017）01-0042-03

學校教育中的價值沖突不是抽象的存在，它首先表現為一種實踐的困境，或者說它主要是反映和體現在一個個具體而鮮活的教育事件和問題之中的，因此，觀察和分析具體的價值沖突事件，就成為我們認識、理解和解決學校教育中價值沖突問題的起點。本文通過對學生“該不該自曝班丑”這則價值沖突案例進行分析，探究教育者應如何認識和理解價值教育中的兩難困境，以及如何進行及時而恰當的價值引導，較好地解決學生中存在的價值沖突問題。

一、管中窺豹：“自曝班丑”該不該？

為培養學生的主體性道德意識，A小學廣播站開設了“小主人看校園”專欄，鼓勵學生們發揮主人翁精神，把在校園內看到的好的或不良現象寫成通訊稿，并通過該專欄進行宣傳評議。學校還將此活動與各班“行為規范評比”相結合，對廣播表揚的班級加分，對廣播通報批評的班級扣分。學校特別強調該活動一定要遵循誠實原則，不虛構，不隱瞞，參與者要客觀公正地反映所看到的實際情況。此活動得到了學生們的積極響應，稿件源源不斷地涌向廣播站。但不久，負責廣播稿件審核的錢老師就發現：學生的表揚稿大多是寫自己班級的，批評稿基本上都是針對其他班的。終于有一天，錢老師發現了一篇來稿，反映本班有些同學在校就餐時，將未吃完的飯菜就近倒入教室旁邊的下水道里，導致下水道堵塞，惡臭難聞。稿件署名是“三（1）班韋小紅”（本文均采用化名）。錢老師認為該同學勇于自曝班丑，難能可貴，就錄用了這篇批評稿。

三（1）班的班主任汪老師聽到廣播里批評本班的稿件作者竟是本班學生，內心十分復雜。三（1）班學生們的反應也不一致，大部分學生責問韋小紅：“你為什么要揭發咱們班？你不愛護班集體榮譽！”也有少數同學認為：“韋小紅沒有做錯，廣播里通報的也是真實情況。”

面對爭論，汪老師陷入了沉思……

二、見微知著：如何認識誠實與利益的價值沖突？

在學校的日常生活中，教育者經常會面臨諸如此類的實踐困境，表面看來，這里呈現的問題不過是圍繞韋小紅是否應自曝班丑，不同學生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度反應和行為選擇。一部分同學支持韋小紅同學遵循誠實原則主動揭露班級不文明行為，一部分同學則認為她不應該主動揭露自己班級的問題，損害了班級的利益和榮譽。這時候，教育者如果只是簡單、強制性地告訴學生應該誠實，那么實際上是沒有多大教育意義的。反之，如果教育者支持一部分學生“不應主動揭露班級的不文明行為”的看法，則會引發更大的問題。教育者究竟該如何認識和理解這樣的兩難困境呢？

1. 教育者不能簡單地肯定或否定哪一方學生的做法

因為不同學生在行為選擇或評價上的分歧和沖突只是問題的外在表現形式，而非問題本身，價值（觀）才是指導和支配人們行為的動力和源泉，才是人們行為選擇或評價的依據和標準，因此，不同學生在行為選擇或評價問題上分歧和沖突的實質是價值（觀）沖突。具體而言，此案例中所表現出的是遵循德性邏輯的誠實與遵循功利原則的利益之間的沖突，這同時意味著，兩種不同行為選擇的價值邏輯各有其合理性，我們不能簡單地顧此失彼。

2. 引導學生以正當手段維護整體利益

班級是學生獲得認同感和歸屬感的重要場所，維護班集體利益是學生集體生活的重要內容，也是衡量學生有無集體榮譽感的重要標準。但為達到該目的而采取的方式和手段是不是妥當，這卻是需要具體分析的。在此案例中，韋小紅自曝班丑的行為會使班級在學校的行為規范評比中被扣分，進而影響班級的榮譽。從這個角度而言，同學們指責韋小紅自曝班丑的舉動，反映的是學生對班集體利益的維護，表現的是同學們的集體榮譽感和責任感。但在學校教育場域內，本班學生的行為觸犯了學校的集體利益，韋小紅維護的是學校的大集體利益。教育絕不能培養“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和“狹隘的唯利是圖者”。在此意義上，教育者要引導學生將自己置身于更大范圍的集體之中來看待韋小紅自曝班丑的行為，即該行為雖然造成三（1）班在行為規范評比中被扣分，但是維護了學校的整體利益。評比的分數是手段，不是目的，評比不應當成為為了得高分而包庇本班或誣告他班的小團體主義者維護班級利益的借口。

3. 弘揚誠實美德，倡導“目的善”和“手段善”

孟子曰：“誠者，天下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誠實作為一種美德，是人類千百年來共同追尋的理想品格，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內容，是學校教育的根本目的之一。案例中韋小紅同學的誠實行為影響了班級的實際利益，這時候我們還要不要誠實？回答是肯定的，我們當然需要誠實，而且從根本上說，誠實這一美德并不排斥利益，只不過我們需要具體分析：這里的利益是短期利益還是長期利益，是個人利益還是集體利益，是局部利益還是整體利益，是內在利益還是外在利益？這也是前述教育者應當引導學生將韋小紅同學的行為放置到更大范圍更長時段的集體中來看待利益得失的原因所在。與之相關的另一個問題是，誠實的品格固然需要踐行，但踐行方式應該是多樣而非單一的，是靈活而非刻板的。教育者要清醒地意識到：在此案例中，大多數學生對韋小紅同學的指責，并非是否定她的誠實品格，而是對她踐行誠實品格所采取的行為在情感上的難以接受。因此，教育者應幫助學生學會用恰當的方式踐行美德，運用“手段善”達到“目的善”，用生活智慧踐行美好品德。

三、抱誠守真：教育者應開展及時而恰當的價值引導

在此案例中，面對“韋小紅該不該自曝班丑”，教育現場的價值沖突不斷激化，迫切需要教育者開展及時而恰當的價值引導，以有效解決這一價值沖突問題。

1. 教育者應了解不同學生的價值邏輯

教育者充分聽取不同學生對自己行為或評價所做的合理性辯護。對反對韋小紅行為的學生而言，教育者需首先肯定其維護班級利益、保護班集體榮譽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使他們在情感上產生被理解、接納和尊重的信任體驗，以消除其抵觸情緒。在此基礎上，教育者要通過各種方式和手段創設情境，幫助學生身臨其境地體會班集體作為更大的學校集體的一部分所應擔負的職責和使命，使學生認識到班集體的利益相對于學校的利益而言就是“小利益”，維護與增進學校的利益是他們更大范圍內的責任和使命；行為規范評比的分數只是激勵學生良好行為的手段而非目的，保持良好校園環境，為學校建設作貢獻才是行為規范評比的最終目的。此外，學生應認識到要通過積極的手段和途徑在評比中獲得高分；通過包庇本班不良行為來避免被扣分，即便獲得了評比高分，所取得的班級榮譽也是大打折扣的。

2. 教育者要讓學生感受到誠實的可貴

教育者應支持韋小紅自曝班丑的初衷，要讓學生們體會誠實帶來的正義感，對韋小紅的行為產生共情和理解。根據小學生模仿能力極強的特點，教育者可以組織學生講述身邊具有誠實品格的人物及其事跡，讓學生更加感受誠實的可貴，感受具備誠實品格的人就在他們身邊，就是他們自己。

3. 教育者應引導學生尋找更好的解決方式

教育者在學生踐行誠實品格后要給予及時、正向的積極反饋，在此基礎上，引導學生共同尋找讓大家在情感上更容易接受的、更妥當的踐行誠實品格的方式，以保證行為既符合誠實美德又不損害小集體利益。比如：設立班級自檢會，鼓勵學生們積極自省，在發現班級中存在的不良現象后，首先告知班級自檢會，然后及時核實處理，將不良現象消滅在班級內部。這樣既維護了班級榮譽，也踐行了誠實品格，還為校園建設貢獻了力量。也可以鼓勵學生在發現周圍同學有違反校規校紀、破壞校園環境等不良行為時，及時提醒并幫助同學進行反省和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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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張夏青.當前我國學校教育中的價值沖突及其解決[J]. 教育學報，2011，（7）.

注釋：

① 本文系全國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2013年度教育部重點課題“社會轉型期我國學校教育中的價值沖突及其應對”（課題批準號：DAA130207）的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