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張愛玲離開大陸,去了香港。在香港寫了兩部小說《秧歌》與《赤地之戀》。與張愛玲其他從不關注政治的態度剛好相反,這兩部小說處處都在寫政治,《秧歌》寫“土改”,《赤地之戀》寫朝鮮戰爭。張愛玲創作這樣兩部小說的原因,既要從張愛玲本人的思想觀點和價值取向來分析,也要從外部的寫作時期、社會背景等客觀狀況說起。
【關鍵詞】張愛玲創作;《秧歌》、《赤地之戀》;主客觀狀況
先從張愛玲本人的思想觀點和價值取向來看。首先,從張愛玲的家庭和成長環境來看。她的家庭門第曾頗煊赫,祖父張佩綸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祖母是清朝重臣李鴻章的女兒。父親張廷眾是典型的清朝遺少,受過良好的教育,精通中國古典文學和現代西方文學,舊習氣很深,賦閑在家,嫖妓、養姨太太、賭錢、吸大煙。母親黃逸梵是湖南黃軍門的女兒。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回憶說:“我母親雖然出身傳統世家,思想觀念卻不保守。尤其那時受到五四運動的影響,她對男女不平等及舊社會的腐敗習氣更為深惡痛絕,傳統的舊式婦女,對丈夫納妾、吸大煙等等行徑,往往只有容忍,不置一辭;因為家里并無她們發言的地位。我母親對父親的墮落則不但不容忍,還要發言干預。我父親雖也以新派人物自居,觀念上卻還是傳統的成份多。這就和我母親有了矛盾和對立。” 夫妻倆的分歧越來越大。張愛玲的父母不合、分居、復合而終至離婚。家庭的不幸使張愛玲性格交得孤獨、冷漠、不合群、不茍言笑,內心極為敏感,早熟而尖刻地研究世事人情,也使她漸漸遠離社會,疏遠了人群。
1938年,張愛玲取得了倫敦大學遠東區考試第一名的好成績。可惜歐戰爆發,她未能到倫敦上學,1939年春,轉到香港大學讀書。太平洋戰爭爆發,香港被日本圍困,戰時香港的所見所聞給了她切身的、劇烈的影響,她深切體會到個人在環境、存在面前的無能為力和生命的朝不保夕。
戰爭最終把還沒有畢業的張愛玲趕回了上海,她開始以寫作謀生。這時的上海正是淪陷區中的“孤島”,處于一個非常嚴峻的時期。作家柯靈看到張愛玲紅遍上海,寫信懇切陳詞,勸她靜待時機不要急于求成,以她的才華,不愁不見之于世,“因為環境特殊,清濁難分,很犯不著在萬牲園里跳交際舞——那時賣力地為她鼓掌拉場子的,就很有些背景不干不凈的報紙雜志,興趣不在文學而在于替自己撐場面。” 張愛玲回信坦率,說她的主張是“趁熱打鐵”。她在《傳奇再版序》中也說:“呵,出名要早呀!來得太晚的話,快樂也不那么痛快。” 張愛玲確實如愿以償地早早出名了,同時她的文章作了日本統治升平的點綴。
1944年,正當國土淪陷的亂世,23歲的張愛玲與漢奸文人胡蘭成結婚。胡蘭成曾歷任汪偽政府的中央委員、宣傳部次長、行政院法治局局長。雖然婚戀感情是個人私事,可是在國家與民族正當危難之際,到底說明她對國家、對民族感情的淡漠。而且張愛玲的婚姻也為日本的侵略和統治作了粉飾。1956年8月,12年后,張愛玲在第二次婚姻中選擇了美國劇作家賴雅(Ferdinand Reyher)。與第一次婚姻恰恰相反,賴雅信仰共產主義,還是德國共產黨人劇作家貝托·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的好朋友。在這兩次婚姻中,張愛玲對對方的政治立場持視而不見的態度,這和她特殊的出身和成長經歷是分不開的。
1950年七、八月間,張愛玲隨上海文藝代表團到蘇北農村參加土改工作。這是她一生僅有的距離農村、距離農民最近的日子。其實,這時的張愛玲與農民的生活、情感都談不到接近,在思想上更格格不入。了解她的柯靈在《遙寄張愛玲》一文中就曾說“全國解放,在張愛玲看來,無疑是災難”。 1952年夏天,張愛玲離開上海,去了香港,夏衍委托龔之方勸她留下來,同時婉轉地撮合她與著名導演桑弧的親事,張愛玲默然良久,最后說了一句:“恐怕這兩件事都不大可能了。” 她去意已決。
從日本戰敗到新中國成立后,社會環境沒能帶給張愛玲個人以安全感。日本宣布戰敗后,張愛玲與漢奸胡蘭成的婚姻和她在國土淪陷期間的出“風頭”,遭到公眾的指責。1950年3月至1952年1月,張愛玲在《亦報》上連載《十八春》和《小艾》時只能使用“梁京”的筆名,從中可見當時張愛玲心中的不安。雖然以夏衍等人為代表的新中國文藝界向她表示了關心與歡迎,可冷漠、孤獨又極為敏感的張愛玲沒有融入到新中國中來,相反這種不安進一步變成了“恐共”感,促使她離開了新中國。
再考察一下《秧歌》、《赤地之戀》創作時的外部客觀環境條件。一個作家在創作一部作品時.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時代和環境的影響。
50年代,香港正是英國的殖民地和資本主義世界面對新中國的前哨基地。美國一方面對新中國進行武力威脅,出兵朝鮮;另一方面對新中國實行經濟封鎖,企圖以香港為橋梁,向中國進行文化滲透。為了配合其美式文化宣傳,制造顛覆新中國政治的輿論,鞏固其在亞洲的陣地,美國國會撥款在香港成立了“亞洲基金會”,掀起了一股“美元文化”(美元紙幣呈綠色,有人戲稱之“綠背文化”)浪潮。該基金會一方面資助出版機構,出臺一系列帶有政治色彩的出版物;一方面籠絡來自內地的文化人,這批政治落魄、心境悲涼的文化人在美國“經濟援助”的誘惑下,充當了政治的宣傳工具,他們組成了一個“友聯”體系,他們的活動與創作一度幾乎主宰了香港文壇。“綠背文化”背景下的出版物,是冷戰的產物,大多是政治的傳聲筒,是為某種政治目的服務的。
張愛玲在香港舉目無親,試圖定居日本,失敗之后,開始接連遭遇極為不利的境遇,最困擾她的就是經濟問題。當時是冷戰初期,美國政府賦予駐香港美國新聞處的主要任務是中國文學的翻譯,尤其要求翻譯和介紹反共傾向鮮明的現代文學作品。張愛玲用英語翻譯了臺灣作家陳紀瀅的中篇小說《獲村傳》。該作品描述了從義和團起義到日本侵華期間,一個純樸的中國農民如何先后被北洋軍閥、日本軍隊和共產黨利用。這對張愛玲后來《秧歌》和《赤地之戀》的創作產生了相當的影響。
在困境中,才華橫溢而又政治觀念淡漠的張愛玲也一反以往的習慣了的題材和創作傾向,在美國新聞處的資助下,以《秧歌》和《赤地之戀》加入了“綠背文化”大合唱,她的“恐共”情愫在小說中演變成鮮明的“反共”意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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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瑜榮(1974),女,內蒙古自治區人。博士學位。內蒙古恒遠職業技術學校教師(中級教師職稱)。研究方向為文學和哲學研究。
作者單位
內蒙古恒遠職業技術學校 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 010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