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密檔里的中美故事

美國總統圖書館，實則是美國總統檔案館。自羅斯福以下，已經建立的總統圖書館有13個。在數據驚人的總統文檔中，中國是不容忽視的核心主題之一。美日談判：從未見過蔣介石如此震怒1941年是日本與美國的談判年。中國話題是其中的核心話題之一。日本公使對美國副國務卿韋爾斯說，在其他問題達成諒解之前，能否將中國問題擱置起來。副國務卿回答，這個問題就像在問：“去掉哈姆雷特，《哈姆雷特》還能否上演？”美日談判在糾結中的時候，中日雙方正在激烈鏖戰。毛澤東一直以來對戰局有透徹的認識。11月5日，東條內閣在御前會議上“決心一戰”。11月7日，毛澤東在延安發表關于目前時局的廣播演講。他預判美國可能會妥協。當天，談判中的野村大使向國務卿赫爾遞交了“甲案”：“因中國事變而派往中國的日軍，在華北、蒙疆和海南島的部隊，在中日恢復和平關系之后，仍將駐扎一段時期。”日本認為，駐兵是談判的“第一原則”和中國事變的“唯一成果”。被美國截獲破譯的日本外交電報顯示，其附注說：如美國方面詢問駐兵期限，可以答復是——“25年”。華盛頓時間11月24日，赫爾利將妥協案出示給英國、荷蘭、澳大利亞和中國大使。徹底激怒了蔣介石。美國顧問拉鐵摩爾目睹了蔣介石的震怒。白宮經濟顧問居里致電赫爾利：“我剛剛收到拉鐵摩爾的一封電報，拉鐵摩爾說，他從未看到蔣介石以前真正有過這樣的激動。”盛怒中的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痛惜之至。從此可知帝國資本主義者惟有損人利己毫無信義可言。”11月26日下午2點30分，胡適（時任駐美大使）、宋子文（1940年以蔣介石的代表名義常駐美國）拜見羅斯福。羅斯福通報了日本一支龐大船隊離開青島南下，已通過臺灣海峽——可見日本方面毫無信義，談判已無可能，太平洋的大爆發恐已為時不遠。華盛頓時間12月7日12點30分，胡適走進橢圓形辦公室。羅斯福為他念了自己寫給天皇的信。“太平洋地區的事態發展有使我們兩國和全人類失去長期和平所帶來的利益的危險。我熱切地希望閣下能像我一樣，考慮一下應付危局、驅散烏云之良策。”羅斯福對胡適說，“這是我爭取和平的最后努力。我擔心會失敗。”宋美齡訪美：羅斯福不喜歡特使蔣夫人1942年11月27日下午兩點，被美國媒體稱為“東方第一夫人”的宋美齡抵達美國米切爾將軍國際機場。就在宋美齡訪美七個月前，《紐約時報》發表了她的“東方第一夫人告西方書”：“西方違背中國主權，用西方模式在中國建立西方自治城市，但是作為不傷顏面的姿態，這些地方別稱為定居點和租界。西方還發明了一種臭名昭著的法律制度，稱為治外法權，使外國人不受中國法庭審判。西方必須修正對東方的認識。”隨后，《大西洋月刊》又發表了宋美齡的文章《中國崛起》：“我不得不重提西方過去對我們國家殘酷、無恥的剝削，幻想可以通過暴力征服中國。無論出于你們還是我們的利益考慮，這種愚蠢行徑都絕不應該重演。英美兩國已意識到過往錯誤，自愿取消無視中國平等權利的治外法權。”美國把廢除在華治外法權提上議事日程。日本人聞風而動。1943年1月9日日汪簽約，汪精衛收回租界。兩天后，中國與英美簽訂廢除治外法權的新約。日本人和汪精衛搶先簽約，蔣介石耿耿于懷。他在日記中寫道：一般人士雖明知偽約為兒戲，然中美新約繼其后發表，未免因之減色。1943年2月19日華盛頓時間上午10時45分，羅斯福夫婦和宋美齡聯合舉行記者招待會。225名記者擠進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其中不少人已聽了前一天宋美齡在國會的演講。記者問宋美齡：“昨天，在你兩次動人的演說之后，我在國會大廈聽到的一個問題：中國人沒有最大限度地運用其人力。”宋美齡回答：“在過去五年半中，我們一直在沒有空中保護的情況下對敵作戰，但我們不可能赤手空拳去打仗。雖然我們用刺刀與敵人進行肉搏。說中國沒有全力支援前線是不對的，因為我們盡了全力。”記者問羅斯福：“總統先生，你是否會按蔣夫人所催促的加快運送物資援助給中國？”羅斯福說：“先生，我們會以上帝允許的最快速度運送物資。”宋美齡跟了一句：“總統先生，我知道美國有句話——上帝只救自救之人。”意思是中國已經獨自撐了太久。羅斯福被激得滿臉通紅。“羅斯福對后來與中國有很多事務往來的財政部長摩根索說，‘把那個女人給我弄出去。”美國歷史學者羅伯特·達萊克說，“羅斯福認為蔣夫人是個麻煩。因為她在破壞羅斯福的計劃。羅斯福力主將物資給英國和蘇聯攻打德國納粹，在他心里中緬印戰區只能排在第二位。”開羅夜宴：把中國當敵人不如當朋友在開羅，丘吉爾、羅斯福和蔣介石共同度過了四天，這是三人唯一的聚會，也是他們第一次有機會詳細討論遠東局勢。蔣介石也借此正式登上四大強國的政治舞臺。開羅會議的前奏是莫斯科會議。莫斯科會議上，中國正式被確立為四大國之一。因為蔣的出席，原本要出席的斯大林不能出席了。因為斯大林跟日本簽訂了條約，需保持中立。1943年11月23日晚7點半，羅斯福在柯克別墅為蔣舉行了私人晚宴。這是雙方最私密、談話時間最長的會面。只有宋美齡和羅斯福私人顧問霍普金斯陪同在場。談話持續到深夜。蔣介石向羅斯福談了十個問題，包括：日本的未來國體，如何對待英國等等。蔣介石認為，東北四省與臺灣澎湖群島都應歸還中國，琉球可由國際機構委托中美共管。當晚的話題成為開羅公報的核心條款。開羅公報以戰后日本的處置問題為核心，草案有兩層表述，一是剝奪日本在一戰后托管的太平洋島嶼，二是日本“背信棄義地”從中國所竊取的領土，如東北四省、臺灣，理所當然應歸還中國。霍普金斯還追加了“武力”“貪欲”兩個詞，后來寫進了開羅公報定稿，成為第三層意思：“日本還應被驅逐出所有其他以武力與貪欲所攫取的土地”。接下來的德黑蘭會議上，羅斯福給斯大林講解未來的聯合國框架時畫了三個圈，左邊是“全體大會”，中間是“執行委員會”，右邊是“四個警察國家”：美、蘇、英、中。斯大林說，讓中國獲得對歐洲的管制權，歐洲國家可能會很反感。羅斯福分析：中國畢竟是一個人口多達4億的國家，比起當作潛在的敵人來說，不如當成一個朋友。雅爾塔午餐：斯大林不愿意第一個簽字1945的中國故事當然有雅爾塔一章，雖然沒有任何中國代表在場。2月4日雅爾塔第一次會議召開。直到2月11日，雅爾塔共舉行了八次全體會議。為時八天的時間里，只有兩天涉及中國問題。2月8日，羅斯福和斯大林有一個“私人會議”，關于蘇聯對日本開戰。因為對日協定，中國是羅斯福和斯大林繞不開的話題。斯大林認為，中國可以保持活力。蔣介石周圍需要一些新的領導人，共產國際有一些合適人選，他不明白為什么沒有被選用。羅斯福說，魏德邁將軍和赫爾利大使在促進北部共產黨與重慶政府合作方面有更大進步。問題出在共產國際和重慶政府，而非共產黨。2月11日中午是雅爾塔最后的午餐。雅爾塔密約和雅爾塔公報都在餐桌上簽署。在簽署當天，丘吉爾才看到密約的文本。丘吉爾說這是美國的事，但他還是應邀參加了簽署。密約的簽字順序是斯大林、羅斯福、丘吉爾。這個順序真實地反映了協定的權重。公報簽字時，羅斯福建議斯大林第一個簽。斯大林反對，理由是美國報界言辭尖刻，它們會把事情說成是斯大林左右了總統和首相。按照俄文字母順序，應該是：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丘吉爾說，如果按照英文字母順序，他的名字是第一個。最后，公報的簽字順序與密約完全顛倒：丘吉爾、羅斯福、斯大林。雅爾塔公報在1945年2月12日莫斯科時間23點30分在莫斯科、倫敦、華盛頓同時廣播。公報中與中國有關的條款，是其中的第四款：我們一致同意：1945年4月25日在舊金山召開“聯合國會議”。中國、法國和美國、英國、蘇聯共同成為會議的發起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