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太陽照常升起》中杰克·巴恩斯的阿尼瑪

魯丁香

摘要：《太陽照常升起》是海明威的代表作，男主人公杰克·巴恩斯是“迷惘一代”的代表。本文通過榮格的阿尼瑪理論，進一步解讀杰克·巴恩斯的迷惘和頹廢的精神世界，表明杰克·巴恩斯的阿尼瑪原型給他帶來了消極影響。

關鍵詞：杰克·巴恩斯；阿尼瑪；消極影響

美國作家海明威的《太陽照常升起》自1926年出版以來，男主人公杰克·巴恩斯便一直受到讀者的熱議。評論家們已從文化學、形象學、弗洛伊德的心理學、拉康的理論等不同角度對杰克·巴恩斯進行研究?？傮w來說，國內外評論家對杰克·巴恩斯的評價主要有積極和消極的兩個方面。從積極方面來說，杰克·巴恩斯仍是海明威筆下的“準則英雄”[1]（P300），“他的傷是身體方面的，而并不是心理層面的，他并沒有被閹割” [4]（P2），并且他“以多種自我救贖的方式消解自己的‘迷惘”。[7]（P20）從消極方面來說，由于戰爭失去性功能，杰克·巴恩斯的“男性身份受到質疑” [2]（P78），導致精神焦慮，一直在努力掙扎維持虛幻的男性形象。本文將運用榮格的阿尼瑪理論來解讀作為“迷惘一代”代表的杰克·巴恩斯的精神世界。

一、榮格的阿尼瑪理論

卡爾·古斯塔夫·榮格是瑞士心理學家，他提出了人格分析心理學理論。榮格認為人格是由意識、個人無意識和集體無意識等三個層面構成，但集體無意識概念的提出受到人們的各種誤解。于是榮格解釋：“集體無意識的內容從未在意識里顯現過，因此也從不會為個人所獲，而是完全依賴于遺傳。個人無意識是由各種情結構成，而集體無意識則主要由各種原型構成”。[3]（P504）在榮格的原型理論中，每個人的人格基本由四個原型構成，即人格面具（persona）、陰影（shadow）、阿尼姆斯（animus）和阿尼瑪（anima）。阿尼瑪是男性無意識中的女性的特質。男性的阿尼瑪會投射到周圍女性身上，由于男性接觸最早的女性是母親，所以母親通常是男性阿尼瑪的化身，其影響有積極和消極兩個方面。如果母親給男性帶來負面影響，那么男性的阿尼瑪就會高度集中，男性會變得女性化，優柔寡斷，憂郁，極端敏感，膽怯，懦弱，性無能和對未來充滿恐懼。如果男性高度集中的阿尼瑪得不到投射，那么男性的人格也得不到平衡的發展，甚至會出現精神分裂和自殺現象。

二、杰克·巴恩斯的阿尼瑪困境

杰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受傷失去了性功能，因此而“奉獻了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5]（P22）對于男性來說，這無疑是一次致命的打擊，極大地削弱了杰克的男子氣概，并使杰克對性功能感到焦慮。杰克害怕變得女性化，變得軟弱無能。他害怕談到這個話題，總是想方設法地不去提及它，不去想它，但內心卻無法冷靜地去正視它，因為越是不愿意談論的越是那些已經記住了的東西。杰克非常在意自己所受的傷，“哪里受傷不好啊，偏偏傷到那里” [5]（P32），但在周圍人面前又得隱藏這巨大的傷痛，杰克因此而倍感痛苦。

杰克的性格脆弱而敏感，常常頭痛失眠，極度厭惡同性戀者。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杰克生活在法國。為了克服一時的情感脆弱，維護自身的男子氣概，他甚至隨便和路邊走過的陌生女人若爾熱特·勒布朗小姐搭訕，和她喝酒聊天，并對他的朋友說，“請允許我介紹我的未婚妻，若爾熱特·勒布朗小姐”。[5]（P18）杰克對若爾熱特·勒布朗小姐并沒有任何感情，他只不過希望身邊能有一位女士的陪伴，以便能暫時消除突然出現的脆弱感。杰克有著女性一般的特質，會突然感到心情不好，產生厭惡的情緒，易生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杰克常常無法安然入睡，頭痛和失眠常伴左右，對周遭的事物非常的敏感。當杰克看到同性戀者時，他非常的生氣，他看不慣同性戀者們的做派，“總忍不住想把他們給揍趴下”。[5]（P21）

杰克喜歡像海明威的母親一樣強勢的女性。他愛勃萊特，但由于在戰爭中受傷而使他們無法在一起。勃萊特是一位會穿緊身毛衫，梳男士發型，戴男士粘毛，愛看斗牛，特立獨行，出入各類社交場合，周旋于不同男人之間的女性，她的這一切行為有悖于當時社會對女性的要求。而杰克就喜歡這樣強勢的女性，正如他說他挺喜歡科恩的妻子，可科恩的妻子卻讓科恩的日子非常不好過。杰克渴望得到勃萊特，但總會遭到勃萊特的拒絕。勃萊特在愛情面前完全掌握著主動權，她喧嚷著即將和邁克結婚，但又和科恩、伯爵、羅梅羅和杰克混在一起，男人在她身邊就像隨身的物件一樣，隨時可以更換。杰克之所以如此對勃萊特著迷，源于自身高度集中的阿尼瑪。他渴望自身高度集中的阿尼瑪得到投射，所以他甚至為勃萊特和羅梅羅拉皮條。然而，極具男子氣概的勃萊特卻不是那個可以被投射的女性，她也無法幫助杰克平衡阿尼瑪和阿尼姆斯，因為勃萊特始終沒有選擇杰克。

杰克還常?？肯胂髞砭S持虛幻的男子氣概。杰克沉迷于觀看斗牛活動，對斗牛士甚至斗牛迷心生敬畏之情，認為“除了斗牛士，沒有任何人的人生是一路高歌猛進的”。[5]（P10）觀看極具血性的斗牛比賽，總會激發出杰克無限的激情。斗牛比賽某種程度上給予了杰克男性的力量。每當路過雕像的時候，杰克也會特別留意，比如像常常和英雄或者陽剛之氣相關聯的貝爾福的石獅子、內伊的雕像、旗語發明者的雕像以及圣費爾明的雕像。杰克甚至有個壞習慣，“就是好想象我的朋友臥室里的情形” [5]（P13），總是以想象的方式來填補由于自身男子氣概不足而無法實現的愿望。

三、杰克·巴恩斯的阿尼瑪來源

杰克被認為是“迷惘一代”的代表，和海明威有著眾多的相似之處，這也使《太陽照常升起》這部小說帶有某種自傳的色彩。小說中杰克和海明威都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大戰前，他們懷著拯救和平的抱負參加了戰爭。戰爭結束后，來自身體和精神的創傷讓他們感到困惑和迷惘，他們感受不到戰爭的正義，他們不再能接受傳統的價值觀念，周遭一切似乎處于無序的狀態。于是，杰克和海明威一樣來到法國，成為巴黎的一名記者，他們熱衷于釣魚和斗牛。小說的具體情節來自海明威和第一任妻子哈德莉的法國和西班牙之旅。

在小說中，海明威并沒有提到杰克的母親，這可以理解為海明威對母親的刻意隱藏。在1920年的夏天，海明威母親格蕾絲·海明威因不滿海明威的日常行為舉止，和海明威的關系發生惡化，海明威甚至被母親驅出家門?！昂Ｃ魍哪赣H是一位浪漫、自私、專橫和強勢的理想主義者” [6]（P44），她不考慮家庭的實際情況，一心追求藝術夢想，不照顧孩子，不做家務。由于海明威的父親家庭條件不如海明威的母親，還常常遭到格蕾絲·海明威的不滿與辱罵。而且，“他們之間不可調和的最大沖突之一，是對家庭女傭人露絲·阿諾德的看法” [6]（P44）。海明威的母親對露絲·阿諾德有著特殊的感情，甚至最后露絲·阿諾德終身未嫁。母親和露絲·阿諾德之間的關系也讓海明威對同性戀感興趣。母親的種種做法讓海明威對她極度地厭惡，致使長大后的海明威自負、傲慢、多疑，甚至最后選擇飲彈自盡。這可以看出由于母親的種種負面行為，使海明威心底的阿尼瑪產生了消極的影響，甚至主宰了他的一生?？梢哉f，小說中海明威對杰克的阿尼瑪原型的刻畫其實就是作者海明威心靈的投射。杰克對性功能的焦慮，性格的脆弱和敏感，愛想象以及對勃萊特的迷戀，使他精神迷惘和頹廢，這其實就是高度集中的阿尼瑪無處投射而帶來的消極影響。

四、結語

通過榮格的阿尼瑪原型解讀海明威筆下杰克的精神世界，可以發現杰克的迷惘和頹廢并不僅僅是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后世界的改變，而是因為他的阿尼瑪得不到正常的投射，讓他沉浸在無法擺脫的困境之中。當然，榮格的阿尼瑪原型也幫助讀者進一步認識了海明威以及其筆下的準則英雄的精神世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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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Jung， Carl Gustav.“The Concept of the Collective Unconscious.” In Walter K.Gordon ed.Literature in Critical Perspectives： An Anthology[M].New York： Meredith Corporation， 1968： 504.

[4]Rudat， Wolfgang.E.H.Sexual Dilemmas in The Sun Also Rises： Hemingways Count and the Education of Jacob Barnes [J].Hemingway Review， 8：2 （1989： Spring）： 2-13.

[5]海明威.太陽照常升起[M].馮濤， 譯.北京：中國友誼出版社， 2015.

[6]范革新.海明威內心深處的阿尼瑪原型[J].沈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2 （3）： 42-45.

[7]李思瑤.“樂感精神” 視閾下的“迷惘一代”--以杰克巴恩斯為例[J].吉林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2012 （6）：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