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志軍
【點評】
為“校園禁令”投贊成票
臧志軍
1996年,時任美國總統克林頓在美國國會為在全國中小學推廣校服的計劃背書,美國教育部還為此發表了《校服手冊》,宣傳在學校穿校服的好處,其中包括:可減少暴力和偷竊,阻止學生穿著有黑社會元素的衣著,有利于對學生行為進行約束,幫助學生應對同學的衣著壓力,使學生集中注意力于學習等。列舉出的這些理由在一定程度上也適用于我國許多學校的著裝政策,比如不希望學生產生物質追求上的攀比、希望學生更多關注學習等。正因為承載著相當強烈的教育信號,所以盡管克林頓的校服計劃當時沒有得到很好的執行,但至今還有超過25%的美國公立學校有明確的、公開的、書面的著裝要求。
上述情況表明,即使在標榜個性自由的美國,學生的著裝也不完全是私人事務,需要受到學校規范的約束。正因為此,我才對討論中大家眾口一詞反對學校使用規范學生著裝的權力感到迷惑不解:在中國這樣一個仍然強調集體主義的國家,人們為什么會覺得通過著裝政策傳遞主流價值觀是件錯誤的事?
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如何著裝(以及如何對身體進行何種裝飾)絕不僅僅是私人事務。既然著裝是公共環境的組成部分,由一個公共機構制定公共規則應該是合理的。法可以分為硬法和軟法,那些由立法機關制定的成文法律屬于硬法,那些道德、民間習慣和非權威機構確立的規范都可以屬于軟法。與其說著裝由道德來調整,還不如說由軟法來調整,畢竟道德與硬法之間并沒有截然的界線,由隱性的道德規則參與推動而成的成文軟法可以填補其間的模糊地帶。學校作為一個教育機構,對學生在校園內的著裝行為做出規范無可厚非,甚至是題中應有之義,因為學校不僅是傳授知識的地方,也應該成為社會糾偏機制的一個部分——當整個社會浮躁到把握不了正確方向時(服飾的過度自由化就是這種現象的一個表征),學校應該對傳統進行必要的堅守。所以自產生以來,學校主要以保守主義的面貌出現。這一點在社會進入后工業化狀態后顯得尤其重要,如果連學校都不能傳遞主流的價值觀,社會凝聚力的流失將更無法想象。香港近年來的社會亂象在一定程度上就與學校中的價值觀混亂與對學生規訓能力的減弱有關。我們有理由相信,學校作為未來公民的養成場所,有必要作為社會主流價值觀的代表,對學生的言行進行起碼的規范,即使這種規范以學生部分個體權益的喪失為代價。
有人不反對學校提出規范,但無法認同目前的規范產生方式,所以提出了更加民主化、更加程序化的建議。我曾經認同甚至鼓吹過這種觀點,但近年來西方國家和中國臺灣、香港地區的政治實踐告訴我們,西方政治或教育學中關于選民理性的論述并不總是事實,個人在進行與個體利益相關的選擇時經常不夠理性。因此我們可以鼓勵學生參與相關決策,但由學校主導決策是必要的也是必需的。誠然,學校里的某些決策有著濃重的長官意志色彩,但沒有受到校內其他決策者的強烈抵制本身就說明,這些決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主流意見。所以即使某些學校推出的規定、“禁令”在程序上并不完美,也不構成對其價值一票否決的理由。
有人擔心學校過強的規訓會抹殺學生的個性,會影響學生探索新事物、新生活的動力。我相信這個擔心是有道理的。但改革開放以來的40年歷史告訴我們一個事實:盡管學校教育相當保守,但并沒有妨礙我們社會的多元化進程,也沒有阻止中國產生一批又一批的創新者、創業者,其成就的直接體現就是中國與美國一起,成為當今世界互聯網產業最發達的兩個國家。這說明學生的多元個性、創造力的形成因素很復雜,在這些因素中學校教育的重要性也許被我們這些教育者高估了。至于說不讓學生穿自己喜歡的服裝或染發燙發就會影響他們的個性或創造力發展,二者之間有多大的關聯度還值得討論。
說到教育,西方人喜歡說以學生為中心、要理解學生,而中國人喜歡說“傳道、授業、解惑”,其差別在于西方人放棄了外在的教育標準,而中國人卻相信總有一個超越學生的以成人世界價值觀為基準的教育標準——“道”的存在。當教育的使命是“傳道”時,規訓是必不可少的,學校不應推卸這個責任。只要學校推出的規定、“禁令”真正出于教育目的,而不是摻雜了金錢、個人利益等非教育因素,那就應是學校“辦學自主權”的范圍,其生成方式、內容、邊界等問題就交由學校和學生自己去解決吧。
被西方似是而非的學生中心論所迷惑可能是大家一致反對學校出臺“校園禁令”的根本原因吧。這也是很多教師一方面在體制擠壓下規訓學生,另一方面卻感到違背自己的教育理念而異常痛苦的原因。我想對所有的教育工作者呼吁:理直氣壯地舉起規則的大棒,規訓本來就是學校教育的應有之義,我們可以調整執行規則的過程,但對規則本身還是要多些尊重。
G717
C
1005-6009(2017)76-0076-02
江蘇理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