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嬋
解析弗吉尼亞·伍爾夫《海浪》中的詩意
◎趙嬋
《海浪》現在被公認為是弗吉尼亞·伍爾夫詩化小說理論成熟之后的巔峰之作。它的寫作視角、內容、文章結構設計等都與眾不同。本文從弗吉尼亞·伍爾夫詩化小說的理論及其特點出發,分析《海浪》中的詩化語言,以期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這部巨著“豐富 、新奇和詩意的光芒”。
弗吉尼亞·伍爾夫 《海浪》 詩意
《海浪》現在被公認為是弗吉尼亞·伍爾夫詩化小說理論成熟之后的巔峰之作。它的寫作視角、內容、文章結構設計等都與眾不同。但是這部小說在剛出版時卻引起了文學界極大的爭議。欣賞者稱贊其為:“豐富 、新奇和詩意的光芒”,而指責者則評價其為“空心的作品”,不知所云。本文從弗吉尼亞·伍爾夫詩化小說的理論及其特點出發,分析《海浪》中的詩化語言,以期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這部巨著“豐富 、新奇和詩意的光芒”。
(一)提倡敘事“內心化”
伍爾夫曾經批判傳統小說的敘事“占統治地位的不是俄國的茶飲,而是我們的茶壺;時間是有限的;空間是擁擠的”。她認為傳統小說的敘述過于專注事物的形式,把寫作模式強加在作者身上。例如寫將軍,必然描述將軍的府邸。她在《論小說的重讀》中也指出,“書的本身并不是你所看到的形式,而是你所感覺到的激情。”她提出:“讓我們按照原子墜落到人們心靈上的順序把他們記錄下來;讓我們來追蹤這種模式,無論從表面上看它是多么不連貫,多么不協調。”(摘自《狹窄的藝術之橋》,弗吉尼亞·伍爾夫著,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年)簡而言之,伍爾夫提倡小說應該關注“情感之間的相互關系”。她的這一寫作觀借助伯納德在“人生”成衣的經歷,闡述了自己的詩化小說的寫作模式。小說中,伯納德希望成為一名作家。他到一家名為“人生”的裁縫店學習制作衣服。起初,他進了一間熱鬧的房間,里面人頭攢動,但是他卻失望地發現里面的人要么“面目不清”,要么“毫無特征”。后來,在一位太太的指引下,他進入了一間密室。他發現這間屋子的人彼此間交談誠懇、坦率,就像“在柔軟的心靈上包了一層外殼,發出珍珠的光澤,燦爛耀眼,任憑感覺的利喙怎么啄都啄不開”。伯納德很快學會了制作一般的衣物,但是他卻發現這些建立在精確測量基礎上的衣物不過是圖方便的產物,是一種“欺騙”,而他現在所掌握的技巧無法捕捉生命的潛流。伯納德意識到“生命的圓球……絕不是摸上去硬梆梆、冷冰冰的,而是包著一層薄薄的氣膜,只要一擠它便會整個爆裂。”最后伯納德在回憶過去時,他所遇見的那些人臉又紛紛再現,各具特點,在氣膜上留下了她們的美。伍爾夫用伯納德初進成衣店遇到的“面目不清”“毫無特征”的人暗指傳統小說家塑造的小說人物、事件。他們看似真實記錄了一切,實則沒有特點,刻板,呆滯。伯納德進入密室后,發現他現有的制衣技巧無法捕捉生命的潛流,象征著現有傳統小說的敘事及寫作技巧已經不適應“先鋒”小說的發展,無法充分表達人物內心思緒的暗流。伍爾夫還用 “在柔軟的心靈上包了一層外殼”、卻無法用感情的利喙將其啄開的“形狀像一個圓球的固體物質” 以及“包著一層薄薄的氣膜”的“圓球”兩個意象分別代表傳統小說的寫作方式以及詩化小說注重人物內心思緒流動的寫作方法。最后,伍爾夫通過伯納德的覺悟,以及后來他回憶時呈現在氣膜上那一張張生動的臉告訴讀者詩化小說完整的寫作模式,即敘述內心化的寫作模式。
(二)透視以及多維網狀敘事的運用
伍爾夫在《小說六型》中,根據不同小說對人物內心思緒的關注程度將小說劃分為六組,并指出不同類型的小說運用的透視法各具特點。伍爾夫的透視法具有兩層含義:一是視角、觀點及想法,二是指繪畫中的透視。透視又進一步分為“外部場景透視法”,即平視、斜仰視、斜俯視。平視的視角視域最小,但是最符合客觀情況;斜仰視視域介于平視及斜俯視之間,描寫時呈現遠景高大的特點;斜俯視視域最廣,景物全而清晰。《海浪》充分運用了繪畫中的透視原理,使小說詩意盎然。小說一共分為九部分,每個部分開始,伍爾夫都精心安排了一段唯美的景物描寫作為引子,引出不同角色對自己一生的追述以及伯納德的總結。她運用了“外部場景透視法”中的俯視法,從全知全能的角度栩栩如生地描繪了一天之內太陽升起到落下、海浪以及一座花園變化的唯美場景,讓讀者從太陽的東升西落、花草的榮衰以及周圍場景的變化中感悟生命的流逝。
除了“外部場景透視法”,透視還包括“內在心理透視法”,即目點從小說人物出發,以人物自身思緒流動為核心的“心理意識透視”以及從作者目點出發的,可縱觀全景的“心靈透視”。《海浪》的敘述是兩種內心透視的完美結合。“心理意識透視”體現在六個人物獨白時都以自己的視目為出發點,圍繞不同核心發揮,編織成網,構成多維網狀的敘事結構。如以“寫字的女士”以及“洗澡水激起的豐富情感”為核心,伯納德產生了一系列的頓悟,這些頓悟串聯為一體,揭示了伯納德對生命的探索。羅達、奈維爾、路易、珍妮、蘇珊的獨白也有自己的核心。羅達,這個被稱為伍爾夫自身寫實的人物設置,其核心是“飄洋過海的船隊”以及她獨自一人在教室所產生的孤獨感。她一生都活在自己的世界,用內心和生命感悟生命的真諦。奈維爾思緒發散的核心是“蘋果樹下的慘死”,他窮盡一生,徜徉在知識的海洋,期待終有一天他能“一眼穿透底蘊 ,望穿核心”。路易獨白的核心是“蹬腳的野獸”,他希望能夠建立一個理性的生活秩序。珍妮的核心是親吻的沖動,她用自己的一生來表達她對肉欲的渴望。蘇珊意識的核心是珍妮給路易的一吻,小伙子和女仆的一吻,她一生除了追求“自然的歡樂”外別無所求。“心靈的透視”則體現在伯納德以無所不能的視角對六個人一生的敘述和總結。不少評論家認為伯納德其實是隱藏的“伍爾夫”,作者借他的闡述揭示人生的真諦。整部小說“外部場景透視”以及“內部場景透視”有機結合,“心理意識透視”和“心靈意識透視”緊密交織,構成了一個立體式多維網狀的敘事結構,這個敘事結構充分體現了詩化小說的寫作特點。
《海浪》作為伍爾夫詩化小說的巔峰之作,融匯了詩化小說的種種特點。本文僅僅從敘事的視角以及敘事結構兩個方面對這部小說的詩化語言進行了簡單的分析。小說本身的詩化語言的展示不只有這些特點,還包括了象征的運用,伍爾夫對人生、宇宙、多個自我等哲學問題的思考,以及小說景物描寫中那些充滿詩意的語言構造出的絢麗多彩的、空靈的世界等。弗吉尼亞·伍爾夫用自己的作品再次向世人展示小說和詩歌是可以無縫對接、完美結合的。《海浪》不愧是文學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作品,完整地呈現了伍爾夫詩化小說的理論體系和特點。
[1]弗吉尼亞·伍爾夫.論小說和小說家[M].瞿世鏡,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
[2]林德爾·戈登.弗吉尼亞· 伍爾夫:一個作家的生命歷程[M].伍厚愷,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
[3]瞿世鏡.伍爾夫研究[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8.
(責任編輯 劉冬楊)
趙嬋,女,研究生,廣西大學行健文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