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的仕宦之路與其教育思想

劉璐

摘要：陶淵明教育思想的轉變與其仕宦之路緊密相連。早年仕宦沉浮之際作《命子》，希望長子儼能繼承先祖，光耀門楣。歸隱之后作《責子》，戲謔五子不成器，選擇順應天意。垂垂老矣作《與子儼等疏》，透露出唯“兄友弟恭”足以的心愿。陶淵明的教育態度隨著入仕出仕的轉變，反映了其從儒至道，歸順自然的超脫境界。

關鍵詞：陶淵明；教育；仕途；影響

在機遇與危亡并存的晉代，許多文人表達了對子孫后輩的殷切希望，或期望他們勤勉學問，走上仕途；或期望他們修身養性，禮孝仁義。陶淵明也對自己的五子“儼、俟、份、佚、佟”有諸多的教誨，這些教誨與其仕途之路息息相關。初入仕途，大兒子儼出生，《命子》中洋溢著對家族光輝的與有榮焉；辭官歸隱之后，作《責子》戲謔五子皆不成器，發出要順應天意的感嘆；晚年作《與子儼等疏》更不乏細細叮囑。陶淵明的教育思想暗合了其放棄仕途之后，從儒兼道，最終歸順自然的境界。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1]（陶淵明《歸園田居五首》其一）陶淵明的仕途之路較為舛折，先后任江州祭酒、荊州屬吏、鎮軍參軍、建威參軍等佐貳雜官。二十七歲[2]初入仕途作江州祭酒，但不久便以“不堪吏職”[3]之由主動卸職。三十二歲投奔桓玄的門下，目盡官場黑暗，誦出了“自古嘆行役，我今始知之”（陶淵明《庚子歲五月中從都還阻風于規林二首》其二）的名句。三十七歲，在家叔陶夔的引薦下出仕彭澤縣令，不足三月便辭官而歸，寫下《歸去來兮辭》以表決心。在自身命運的影響下，陶淵明詩文里對兒子的教育理念也隨之改變。

陶淵明在《責子》、《命子》、《與子儼等疏》、《和郭主簿二首》等多篇作品中提及稚子，筆觸盡顯舐犢情深。尤其是《命子》、《責子》和《與子儼等疏》這三篇，從創作時間上來看，有著明顯的先后順序，將陶淵明的教育觀穿成一條隱線。《命子》一詩處處顯露了陶淵明對曾祖父的敬仰欽羨：“桓桓長沙，伊勛伊德，天子疇我，專征南國。”“在宗法親緣范圍內，對陶淵明影響最明顯的有兩個代表人物，他們是陶淵明的曾祖父陶侃和外祖父孟嘉”[4]。筆者認為，陶公本人也曾渴望融入世俗，有過“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陶淵明《雜詩十二首》其三）的凜然正氣。選擇良辰吉時為兒子取名，以家族輝煌的歷史來勉勵兒子不斷進取，可見陶淵明此時還保留著濃厚的儒家思想和振興家族的傳統意識。子儼的出生，給陶淵明帶來了天倫之樂，對大兒子的成長寄予厚望乃人之常情。但最終以“爾之不才，亦已焉哉”（陶淵明《命子》）為結語，可見在陶淵明的教育思想中，有一種樂天知命的大智慧。這是他親子文學中的財富，也是與一般誡子作品不同的可貴之處。

但可惜的是，陶侃既是陶氏家族輝煌的開啟者，也是陶氏家族最高峰。陶淵明的五子“儼、俟、份、佚、佟”皆不成器，“阿舒已二八，懶惰故無匹，阿宣行志學，而不愛文術，雍端年十三，不識六與七。通子垂九齡，但覓梨與栗”（陶淵明《責子》）。五子沒有一位能像他們的父親陶淵明、先祖陶侃一樣在家族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縱然五子皆不成器，陶公也未在詩中對他們進行厲聲地呵斥，而是幾乎是以“縱容”的態度讓兒子們自在生長。既然“天運茍如此”，何不“且進杯中物”（陶淵明《責子》）哉？袁行霈先生曾寫道：“淵明失望之中見其戲謔；戲謔之馀，又見其慈祥。”[5]以豁達的心態面對諸子的未來，強烈的感情沖突得到緩釋，是其委運任化的人生態度使之然。雖重病時，陶公也曾對兒子有過“每役柴水之勞，何時可免”（陶淵明《與子儼等疏》）的內疚，也曾懷疑過用自己的選擇來決定兒子的未來是否正確。自己選擇守拙的人生道路，人格得以保全，兒子卻在貧瘠的土地里艱難地刨食。但是，他未必不是慶幸的，他必不愿五子再踏上“久在樊籠里”的老路，只愿五子謹記“四海皆兄弟之義”（陶淵明《與子儼等疏》）便已足以。

陶淵明的教育思想雖隨著仕宦沉浮而不斷調整，但其作品所反映出的對個體生命的尊重，仍值得我們重視。同樣，在浮躁的現代社會，陶淵明這種委運自然教育態度對畸形的現代教育，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參考文獻：

[1] [ 晉 ] 陶淵明撰，逯欽立校注.陶淵明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9： 40 .陶淵明詩文引文版本下同.

[2] 鄧安生撰.陶淵明年譜[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 73 .陶淵明年譜版本下同.

[3] [唐]房玄齡撰.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2461.

[4] 李劍鋒撰.陶淵明及其詩文淵源研究[M].濟南：山東大學出版社，2005：200.

[5] [晉]陶淵明撰，袁行霈箋注.陶淵明集箋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3 ：3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