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眉教授運用“治痿獨取陽明”臨證心得

鄒桂芝 郝建軍 張介眉

（1湖北中醫藥大學2015級碩士研究生 武漢430061；2湖北省武漢市中西醫結合醫院 武漢430022）

●研究生論壇●

張介眉教授運用“治痿獨取陽明”臨證心得

鄒桂芝1郝建軍2張介眉2

（1湖北中醫藥大學2015級碩士研究生 武漢430061；2湖北省武漢市中西醫結合醫院 武漢430022）

治痿獨取陽明；張介眉；辨證施治

痿證是一種由多種內外因素所引起的肢體經絡病證。它以肢體筋脈軟弱，不能支配機體靈活運動，或四肢肌肉萎縮為臨床特征[1]，多發于機體稟賦較差者，也稱之為“痿躄”。屬現代醫學中運動神經元病、重癥肌無力、肌萎縮側索硬化癥等范疇。本病多因外感溫熱毒邪、內傷情志、飲食勞倦、先天不足、外受損傷或神經毒性藥物等因素使機體經絡受損，氣血運行失常，四肢脈絡失暢，不能濡養筋骨肌肉所致[2]。“治痿獨取陽明”（《素問·痿論》）是歷代醫家公認的治療原則，然而在具體運用時又各有發揮。張介眉教授學驗俱豐，擅長診治各科疑難雜癥，對本病的治療也有自己獨到的臨床經驗。他主張“獨取陽明”非“只取陽明”，臨證當明辨虛實，補虛瀉實，才能收效。筆者有幸跟師學習，受益良多。現就張師運用“治痿獨取陽明”治療痿證的臨證心得與大家分享如下：

1 “陽明”資“化源”，養“宗筋”利“關節”

關于“陽明”與“痿證”的關系，《素問·痿論》首次提出：“治痿獨取陽明”，“陽明者，五臟六腑之海，主潤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機關也。沖脈者，經脈之海也，主滲灌溪谷，與陽明合于宗筋，陽明總宗筋之會，會于氣街，而陽明為之長，皆屬于帶脈，而絡于督脈。故陽明虛則宗筋縱，帶脈不引，故足痿不用也。”可見“陽明”具有調理諸經脈的作用，與“痿證”的發生密切相關。

“陽明”為多氣多血之經，脾與胃互為表里，皆位于中焦，聯系緊密[3]。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主運化，為胃傳輸津液，使化生為精、氣、血、津液的原料充足，臟腑、經絡、四肢、皮毛、筋骨得以充養。小腸受盛化物，泌別清濁，將吸收后的精微物質上輸于脾，營養全身，而糟粕經大腸傳導后由肛門排出體外。“陽明”氣血豐富，宗筋得以濡養，機體四肢筋脈骨節得以運動自如。可見“陽明”的生理功能涵蓋了整個消化系統的功能，事關肌肉關節的運動功能。

2 “陽明病”事關“五臟”，“獨取”非“僅取”

張師認為，“獨取陽明”非“僅取陽明”，還應結合五臟。《素問·痿論》中提出了皮、筋、脈、骨、肉五種維持人形體和運動功能的五體痿，五痿源于五臟。肺主皮毛，心主血脈，肝主筋，脾主肌肉，腎主骨，肺熱葉焦發為痿躄，心氣熱則生脈痿，肝氣熱發為筋痿，脾氣熱發為肉痿，腎氣熱發為骨痿，至于治法認為“各補其滎而通其俞，調其虛實，和其順逆，筋、脈、骨、肉各以其時受月，則病已矣”。又如《靈樞·根結》中所云：“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故痿疾者取之陽明，視有余不足，無所止息者，真氣稽留，邪氣居之也……當窮其本也。”[4]因此，治痿取之陽明，但并非只有“陽明”能治痿證，治療時，明辨五臟，辨證施治，當究其本源也。

3 獨取“陽明”非單用補“陽明”

獨取“陽明”是否為補“陽明”，歷來醫家眾說紛紜。張師認為，取“陽明”非單用“補陽明”。《傷寒論》“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5]中“胃家”非僅胃，也包括陽明經脈氣血不通引起的一系列臨床表現。張介賓的《質疑錄·論瀉南補北不可以治痿取陽明》提出：“陽明之邪熱，原是肺熱中傳來，故治痿獨取陽明者，非補陽明也，治陽明之火邪，毋使干于氣血之中，則濕熱清而筋骨強，筋骨強而足痿以起”。由于現代生活多元化，臨床中痿證的病因諸多，“陽明”之為病，亦虛實之別，如屬“胃家實”之實證，則不能單用補法，而應當辨證用瀉法[6]。如若有患者常居陰暗潮濕之處，中焦脾胃被濕所困，氣機升降失調，肢節筋脈為濕邪所阻，逐漸痿廢失用，發為痿證。再有中焦腑實，熱邪壅塞氣血津液運行，同時耗氣傷津，使津氣不充，脈道不利，筋骨肌肉不得稟水谷氣，亦可致痿。對于這些情況，單用補陽明之法只會如抱薪救火，適得其反，而應效“釜底抽薪”之法，大膽使用瀉陽明的思想，不可生搬硬套。

4 “治痿”當“扶正祛邪”，用好“蟲類藥”

張師認為，對于頑固性疾病，因其病程長，病位多在里，治療時須兼顧臨床癥狀與深在病理因素，正氣虛損則扶正，外邪侵擾則祛邪。“初病在經，久病入絡”，故在痿證辨證治療時多加以舒筋活絡之品。吳鞠通言：“以食血之蟲，飛者走絡中氣分，走者走絡中血分，可謂無微不入，無堅不破。”葉天士亦指出“邪留經絡，須以搜剔動藥。”因蟲類藥大多性走而不守，具有攻擊行竄的習性，可祛與正氣雜處之邪，除深在之頑疾；又因其含有草木金石所不及的豐富營養物質而兼備補性，故張師在治痿臨證中常配伍地龍、全蝎、水蛭等蟲類藥[7]。

5 典型醫案

5.1 病例資料 蔣某，男，56歲，2015年10月16日初診。自訴3年前慢跑、快走鍛煉后出現腹部呈痙攣樣收縮不適，引起四肢乏力，當時無腹痛及四肢關節疼痛，休息后癥狀緩解，未予以重視。1年前患者無明顯誘因出現四肢乏力，活動后加重，伴四肢酸脹麻木及肌肉瞤動感，下肢及左側上肢為甚，癥狀進行性加重，畏寒喜暖，精神欠佳，睡眠可，偶有胃脘痞塞，食欲欠佳，大便秘結，3日一行，小便頻，舌質紅，苔少，脈細弱。2015年5月17日于協和醫院查頭顱頸部MRI+MRA示：雙側額葉少許腔隙性腦梗死；輕度腦萎縮，部分鼻竇炎；腦動脈MRA未見明顯異常；右椎動脈起始段走行迂曲并輕度狹窄；頸椎退行性病變，C2～C7椎間盤突出，以C5～6為著，相應節段脊髓受壓迫，C6右側神經根受壓。肌電圖示：廣泛性神經源性病損肌電圖。診斷為痿證，證屬痰瘀互結，方選溫膽湯化裁，處方如下：法夏10 g、茯神10 g、橘紅 10 g、枳實 15 g、竹茹 10 g、甘草 6 g、膽南星 10 g、生大黃10 g（后下）、玄明粉6 g、地龍10 g、雞血藤20 g、懷牛膝 20 g、桑枝 30 g、丹參 30 g，5 付。二診：大便日一行，伴四肢指甲發涼，余癥未見明顯緩解，舌脈同前。上方去地龍、雞血藤、牛膝、桑枝、丹參，玄明粉加至10 g，大黃加至20 g（泡服），加制附片10 g、紅參 10 g、桃仁 10 g、蟬衣 10 g、徐長卿 10 g，3付。三診：服上方3劑，即瀉下如水樣，日7～8次，乏力較前略為減輕，仍訴下肢酸、冷、脹、麻，偶有短氣，腰部不適，舌紅苔少，脈細弱。考慮患者病程日久，易損及肝腎精血，故改以補益肝腎為主，方擬虎潛丸合黃芪桂枝五物湯加減，處方如下：龜板10 g、黃柏10 g、熟地 15 g、白芍 20 g、鎖陽 10 g、知母 10 g、陳皮10 g、黃芪 30 g、桂枝10 g、炙甘草 10 g、大棗 10 g、生曬參6 g、懷牛膝30 g、千年健10 g、淡大蕓10 g、淫羊藿15 g、雞血藤20 g、仙鶴草30 g、透骨草15 g、狗骨10 g（自備），14付，囑患者平素適量食用豬蹄等血肉有形之品。四診：患者四肢手腳發涼已除，下肢無力情況好轉，偶有四肢酸脹麻木及肌肉瞤動感，可短時間站立，余癥減輕。上方加鉤藤30 g，14付。五診：患者諸癥減輕，可短時間站立，未訴特殊不適。謹守病機，原方再進14付。隨訪1年，患者病情平穩。

5.2 討論 “大實有羸狀，至虛有盛候”，本例痿證患者為內虛所致實狀，患者因快走、鍛煉過度后引起氣血虧損，因虛致瘀，痰瘀阻滯中焦，張師認為須先祛“邪”外出，故選方以溫膽湯化裁加生大黃、玄明粉瀉痰瘀。方中半夏為君，燥濕化痰，竹茹清熱化痰，枳實行氣消痰，大黃瀉下攻積，玄明粉為芒硝與萊菔子同煮結晶而成，既可通便又可除痞。久病入絡，加地龍通絡行氣血，懷牛膝補肝腎、強腰膝，引血下行，丹參活血化瘀，桑枝、雞血藤通絡，諸藥合用，化痰行瘀通絡與瀉下并舉。二診時患者服藥三劑，大便仍未見明顯緩解，張師認為邪仍存，邪不去則易關門留寇，故去通絡之品，重用生大黃及玄明粉以瀉陽明之邪。三診時邪去正虛，考慮患者為中老年男性，病程長，病情進行性加重，結合舌脈診斷為肝腎虧損證，選方以虎潛丸合黃芪桂枝五物湯化裁。方中龜板滋陰清熱益腎強骨，黃柏瀉火清熱保存陰液，共為君藥，熟地、白芍滋補肝腎陰血，知母助君滋陰降火，狗骨強壯筋骨，鎖陽溫腎益精、養筋潤燥，佐以陳皮理氣和胃，既妨知柏苦寒敗胃，又使補而不滯。配以黃芪桂枝五物湯調和營衛，黃芪補氣升提，配知母，“陽升陰應，云行雨施”，在緩解患者肢體麻木不仁及肢冷畏寒癥狀之時使患者短氣自除。“脾主肌肉”，生曬參補脾益氣、固脫生津，并可提升機體免疫力。仙鶴草又名脫力草，補虛強壯，淡大云、千年健、淫羊藿補腎益精、強壯筋骨，牛膝滋補肝腎、壯腰膝、引血下行。透骨草可引藥分直達肌肉，可療痼疾。全方諸藥合用，營衛并調，肝腎并補，筋骨并強。囑患者平素適量服豬蹄等血肉有形之品，是以“取類比象”之法，以足補足，補患者形體之不足。服藥14劑，患者諸癥較前減輕，偶有肌肉瞤動不適，“諸風掉眩，皆屬于肝”，故加入鉤藤清熱平肝、熄風止痙。繼服14劑后，患者諸癥減輕，為防病情反復，囑患者繼服以固其本。張師明辨病因，切中病機，遣方靈活，使患者痰瘀得除，肝腎得補，筋骨得壯，藥到病除。

[1]周仲瑛.中醫內科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7.481

[2]王中琳.《內經》痿證理論鉤玄[J].中國中醫基礎醫學雜志,2010,16(8):648-649

[3]劉玥,張允嶺.淺論“治痿獨取陽明”[J].環球中醫藥,2014,7(9):713-715

[4]任延革.黃帝內經靈樞經(新校版)[M].北京:人民軍醫出版社,2006.113

[5]張仲景.傷寒論[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5.167

[6]張邵青,邱美榕,吳追樂.“治痿獨取陽明”的古今研究及臨床應用[J].陜西中醫藥大學學報,2016,39(2):9-12

[7]杜念龍,章茜,張介眉.張介眉辨治脾胃病驗案3則[J].遼寧中醫雜志,2016,43(3):612-614

R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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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3638/j.issn.1671-4040.2017.09.076

2017-0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