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進展及可能空間
——東北師范大學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中心主任韓秋紅教授訪談

韓秋紅，王馨曼

韓秋紅（1956－），女，吉林省吉林市人，現任東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部二級教授、仿吾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吉林省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東北師范大學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中心”主任，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二級學科帶頭人。

韓秋紅教授以西方馬克思主義實現西方哲學的現代性轉向為思想基調，以西方哲學史、現代西方哲學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關系為思想問題，努力形成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批判的思想見解、獨特風格和研究方法。

王馨曼（以下簡稱王）：韓教授您好！很高興接受我們的訪談。知道您一直在做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西方哲學中國化的歷程與經驗教訓”的研究，已經取得豐碩的研究成果，有較高的學術地位和知名度，在某種意義上成為“西方哲學中國化”命題提出的代表者。根據我的理解，“西方哲學中國化”即是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語境下對西方哲學和西方文化的研究，可以這樣理解吧？

韓秋紅（以下簡稱韓）：你的理解沒錯。特別是我們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語境下對西方哲學及其文化研究的過程中不斷凝練出“西方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及其發展”為顯學的歷程與核心問題，并認為這一核心問題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性理論問題。

王：您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語境下對西方哲學文化做中國化的研究過程中，是怎樣凝練出“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問題”的？

韓：在2006年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成為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二級學科時，作為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學科帶頭人，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問題呈現出集中關注的態勢。在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基本立場觀點、方法的基礎上，不斷確立西方馬克思主義方法論研究的新認識，不斷明確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研究問題、研究范式、研究話語與研究方法，不斷實現理論研究上的新突破、學科方向的新特點、學術地位的新確立。

當然，這樣的研究是伴隨西方哲學中國化這一宏大問題的歷史性研究與思想性研究、邏輯體系性研究與時代現實性研究分不開的。因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性理論遵循兩條基本進路：一條基于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另一條基于西方社會的現實狀況與西方哲學現代轉向的雙重維度展開。中國理論界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研究即以馬克思主義在西方世界的生成性思想也以西方哲學的當代轉向作為其基本基調，使中國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始終在與馬克思主義理論、西方哲學的相互關照下開展。問題在于，在這樣的雙重維度下怎樣展開對西方馬克思主義更具中國問題與價值意義研究，我們凝練出現代性理論問題，使我們清楚地看到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呈現為兩條明顯的理論邏輯：一是從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及其邏輯延展批判理解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二是從西方哲學的現代轉向中看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生成的新形態、新思潮、新觀點。我們努力致力于，即把握西方哲學文化從古至今的理論生成進路和西方當代社會的現實狀況，更突顯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自身的生成性邏輯及其二者的契合，更加致力于在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思想邏輯中，從歷史和理論的橫縱坐標出發，達到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定位更清晰準確，對其理論的分析更加深入歷史與現實。所以，我認為，我們在開掘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思想特質、把捉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研究方法、認定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價值立場等三個方面做出了一定貢獻。特別是在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二級學科的建設發展上，在對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發展支撐上，在學術研究特色方面的專門建構上，做出了積極努力。2006年自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中心成立以來，出產了大量的原創性的代表性研究成果，形成獨特的研究方法與學術風格。2017年我校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中心成功申報成為吉林省省屬人文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

王：我們努力研究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及其問題的同時，對國內理論界的整體研究態勢的把握也至關重要。我們知道，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萌發于20世紀90年代末，可以追溯到1998年徐友漁教授所發表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在中國》一文。至此，國內理論界對其有怎樣的一種研究進展狀況？

韓：事實上，國內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是伴隨中國社會發展進程中不斷涌現的現代性問題，而逐漸引發理論界對其持續關注，并于新世紀開始逐漸升溫。特別是2006年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二級學科成立以來，圍繞學科基礎理論和基本問題，尤其是在中國當代社會語境關照下審視西方馬克思主義可借鑒性這一意義上的研究成果大量出現，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已然成為熱點問題。2016年11月在廣西大學舉辦的第十一屆“全國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論壇”，便以“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問題”作為核心問題進行討論。全國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會會長、復旦大學陳學明教授在大會致辭和學術演講中對會議主題進行的理論闡釋、思想觀點的合邏輯表達，將國內學界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現代性問題的關注與研究推到空前未有的高度。從中國理論界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歷史邏輯來看，主要走了一條人物成果的翻譯引介、思想觀點的深度研究、內在邏輯的思想闡釋、可借鑒性的集中開掘的研究路徑。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也基本沿著這一路徑展開，構成我們梳理和把握國內理論界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的重要維度?？傮w上體現研究層次越來越深入、研究視角越來越開放、研究方法越來越多樣的態勢。如在流派人物文本研究方面，在基本完成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翻譯介紹、歷史梳理和一般理論建構的基礎上，近五年來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已經展開對重要流派、重點人物、重要作品和思想觀點的深度挖掘和思想耕犁，代表性人物層出不窮，思想成果大量涌現，這方面的研究已向著廣泛性和縱深性方向推進，體現出強勁的整體態勢。在理論邏輯研究方面，中國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始終在與馬克思主義理論、西方哲學的相互關照下開展，呈現為兩條明顯的理論邏輯：一是從馬克思現代性理論及其邏輯延展理解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兩者邏輯關系的研究是當前學術關注的主要問題，在此問題域上形成“一本多元論”、“嫁接重整論”、“視角差異論”、“返本開新論”、“當代實施論”等論說，使其在向馬克思主義靠攏中不僅自覺維護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而且實現了其價值旨歸和根本意義。二是從西方哲學在當前時代條件下，諸如馬克思主義理論所產生的新形態詮釋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其代表性著作為陳嘉明的《現代性與后現代性十五講》。由此形成了兩類具有鮮明問題意識的研究。在結合中國問題研究方面，近年來伴隨中國社會發展過程中的現代性問題的不斷迭出，對現代性問題的研究也就超出一般意義上的對西方學者某一理論的關注，而轉變成為聚焦當代中國社會的某些問題，力圖在國外學者的相關研究中獲得某些參照。在這一意義上以問題為導向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研究及其成果就顯得尤為突出。有學者指出，所謂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對現代性問題的探討，主要是指他們對當代西方現代化進程中出現的科學技術的社會效應、消費問題與生態問題的分析，并把這種分析進一步上升到以啟蒙理性為核心內容的現代性價值體系等。

王：關于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可能性空間的開掘你有何見解？

韓：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取得了令人振奮的成果，但若要使其產生諸多新的生長點還真的有待我們思考一些問題，諸如：在當前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的過程中，如何把握其現代性理論的研究主旨并對其特質展開總體性研究？在馬克思主義理論和現代西方哲學雙重維度上，如何理解其歷史邏輯與理論邏輯？在發展二十一世紀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的時代背景下，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研究在何種意義上能夠為馬克思主義理論提供思想啟示和現實借鑒？這些問題，從根本上說就是怎樣深入理解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問題。我認為，如能將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置于現代性理論總體進程中予以理解和認識——將西方馬克思主義看作馬克思主義之后具有發生學意義的歷史性過程，著重把握西方馬克思主義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現當代西方哲學流派中的思想嬗變與理論特征，關照西方馬克思主義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基礎上所形成的思想性和理論性的研究態勢和研究成果，關注西方馬克思主義對西方現代工業文明社會進行的現代性批判，可有效開掘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可能性空間。

王：據最新教育部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發展中心公布的第四輪學科評估結果，東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獲得A＋，位居第一梯隊，表現出強勁的發展實力和雄厚的資源基礎。國外馬克思主義二級學科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的重要支撐，其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無疑是我校在此專業領域形成的鮮明研究特色。步入新時代，您認為在該特色專業領域還存在哪些問題值得進一步思考和深探？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中心的未來發展您作何展望？

韓：習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中作出了深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的指示，同時賦予了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新的使命。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導下，需要我們提出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發展的新思路、新方法、新態度，為我們解決當代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一些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使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研究能夠在中國話語體系建構、中國風格態勢等方面提供中國經驗與中國智慧。

其實，圍繞剛談及的可能性空間的三個問題，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有待我們探索研究的還有很多。比如圍繞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中的基礎理論研究，面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發展越來越多樣化問題，新生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競相紛呈，如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性理論、女性主義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性理論、民族主義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性理論、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的現代性理論等等，應該如何解釋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在后工業社會這種新背景下的再度生長？如何看待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中早期經典形態與后期西方馬克思主義，特別是當代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之間思想上的內在關聯？如何理解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對當代西方工業文明社會的現實批判與現代性理論之間的關系？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是繼承抑或斷裂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又在哪些方面向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提出挑戰？如果我們已經在西方哲學恢宏的背景之下，特別是在現當代西方哲學的視野中研究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認為西方馬克思主義深蘊著現當代西方哲學的時代特質和內涵，那么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與眾多其他現當代西方哲學流派現代性理論之間，特別是與后現代主義現代性理論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區別和聯系？還有圍繞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與中國現實問題，需要將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置于建構“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的思想維度上，深入研究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及其中國化問題，進一步追問如何將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作為研究范式推進中國現代性問題的研究？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思想成果如何實現中國式轉化？立足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及其思想成果，如何進一步構建中國特色的現代性理論更好解決中國社會的現代化發展問題，諸如此類的問題應成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進一步重點研究和突破的問題?？傊?，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理論全局中把握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的整體態勢，于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雙重維度的邏輯比較中明晰其內在本質、核心問題與理論根本，把中國現代化發展進程實踐活動的現代性意義與價值加以進一步人類化與時代性，是進一步深化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的根本性問題。

我們東北師范大學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研究中心將進一步以國外馬克思主義學科內涵建設為主旨，致力于通過關注國內外現代性問題研究的前沿動態，在西方傳統哲學、現代西方哲學、馬克思主義哲學多重維度比照中，挖掘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理論的合理內核與辯證法、現實性特征，為中國道路增補可能的合法性合理性理論依據。同時，力求充分發揮現代性理論分析的現實有效性，為我國的現代化建設與深化改革尋求更為廣博多元的理論借鑒、問題導源和現實依托，讓二十一世紀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展現出更強大、更有說服力的真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