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佳 詹婷 任曉利
新媒體視閾下的農民交往方式研究
——以阜陽市阜南縣柴集鎮為例
□丁家佳 詹婷 任曉利
傳統的農村社交空間狹窄、單一,“熟人”關系主導著人際關系,這種局面因新媒體在農村地區的普及而發生著變化。本文旨在研究農村地區對大眾傳播的使用現狀,同時將視角置于新媒體之下,將眼光投入廣袤的農村大地,研究新媒體對農村地區的影響。筆者在調查走訪安徽省阜南縣柴集鎮之后發現,不同于傳統的農村,新的社交形態在農民的社交過程中呈現出來,具體表現為意見領袖的身份更為多元、“熟人”社會關系被打破、新的社交空間逐步建立等特點。
農民交往;新媒體;社會關系
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新媒體成為大眾交往的重要方式之一,技術進一步拓展了人類的交往范圍,所謂的“遠親不如近鄰”在互聯網時代發生了變化,時空不再是人們信息交往的阻礙,通過網絡平臺,大眾可以在更廣闊的時空完成人際交往和信息交換。由于數字鴻溝的影響,部分大眾占有獲得信息的先機,他們率先掌握了使用互聯網設備的能力,從而拓展了信息獲取和人際交往的渠道。技術賦權不僅僅惠及城市,作為媒介接觸滯后區的農村地區也在互聯網的浪潮中發生著變化,首當其沖的就是人際交往方式的變化。
在廣大的農村地區,新媒體惠及大眾,同時也對農民提出了更高的媒介接觸要求,在原有的知識鴻溝基礎上又增添了新的數字鴻溝。農村地區的傳統人際交往方式多為面對面的人際傳播或是借助傳統的固定電話和移動電話溝通,信息溝通的范圍較窄。然而,在新媒體普及的今天,農民的交往方式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從單一的人際傳播向多種方式傳播轉變;從較窄的信息傳播區域向千山萬里以外延伸;傳統的人際交往模式和交往對象也隨之而變。新媒體普及以及人際交往方式的嬗變,使農民的生活方式較之以往發生了轉變,而農民自身也在交往方式中完成對自身的認知構建。
據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發布的第38次《中國互聯網路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6年6月,農村互聯網普及率為31.7%,農村網民達2.25億。雖然互聯網普及率不及城市地區,但是農村地區已擁有數量龐大的互聯網用戶。作為擁有龐大農村人口的安徽省阜陽市,全市常住人口為771.6萬,城鎮人口比例僅為36.2%,外出務工半年以上的人口比例為36.97%。“留守”“外出”“返鄉”,這三類人群成為阜陽農村群體的主要組成部分,網絡和手機等新媒體散落在這三類人群中。“變”成為農民交往方式轉變的主題,信息傳播者、信息傳播渠道、信息接收者、信息量、信息的表達方式等都在發生變化,作為重要因素的農民自身在這種變化之中的交往模式、生活方式乃至思想觀念也處在深層次的變化中。農村地區的變化對于社會形態的重塑、社會文化的構建、社會關系等的建造都產生著重要的影響。
(一)調查對象——安徽省阜南縣柴集鎮
安徽省阜陽市地處于安徽省西北部,是安徽省人口最多的城市,富余農村勞動力約200多萬,為全國勞動力輸出重要基地。作為阜南縣中心鎮之一的柴集輻射后湖村、羅莊、孫崗村、賈茶棚村等多個村莊,交通較為便利,擁有龐大的網絡受眾。
本研究選取了柴集鎮所轄的孫崗村、后湖村、羅莊三個人口較多的村莊作為主要調查地點。
(二)調查方法
本研究采用了質化研究和量化研究相結合的方法對調查對象進行研究。具體方式為走訪、深度訪談、觀察采集信息。本次調查主要是對于孫崗村、后湖村、羅莊三個村莊進行走訪,在村莊負責人的帶領下,走訪村莊的主要街道,并選取有代表性的人群進行訪問調查。
(三)調查結果
1.柴集鎮孫崗村
孫崗村的戶籍人口有4482人,1113戶,其中外出務工人數約占70%,剩余常住人口大多是老年人和留守兒童,老年人約占60%。全村接通網絡的住戶僅有幾十戶,村委員會以及少數農戶家中接通網絡,農民通過電腦接觸網絡的渠道比較少,擁有操作計算機技能的農民數量不多,多數是村干部(因工作需要)以及年輕人。由于月租貴、不便攜帶等原因,農民之間的溝通和交流基本不通過固話,多通過手機進行信息傳達。在當地,手機的普及率相當高,很多農民均掌握了智能手機的使用,通過智能手機上網為農民接觸網絡提供了一個更為便捷易得的渠道。
通過對村委會主任的訪問得知,他和部分朋友、同事都有朋友圈和QQ,但主要是瀏覽信息,很少通過這些社交軟件聊天,村中多數是年輕人(30歲以下)玩微信。值得注意的是,他會通過微信來了解子女的生活近況,但不會與子女進行交流,原因是因為隔代而不習慣使用微信與子女進行溝通。
一名張姓青年受訪者接受了我們的訪問,筆者通過他了解到村中20歲—30歲的青年接觸網絡的頻率比較多,他們使用聊天軟件進行交流的頻度較少,多是瀏覽并獲取信息,接觸網絡主要是為滿足娛樂和獲取信息的需求。值得注意的是,雖然他們對微信使用的次數不多,但是他們已經通過這些聊天軟件建立了朋友圈。當沒有手機的時候他們僅通過電腦進行網絡交流,手機上網功能給了他們更多的選擇和可能。
2.柴集鎮羅莊
羅莊大部分青壯年村民都外出務工,留守的大多是兒童和老人,電腦的普及率很高,多是由外出務工或讀書的子女攜帶,家中都未聯網,在家中常住的村民基本不使用電腦也未掌握計算機的使用技能。在與老人和兒童的對話中發現,他們基本上都未接觸過網絡,很多老人甚至不了解、也沒有接觸網絡的意愿。與此不同的是,很多稍微年輕的村民知道網絡,并了解微信、微博的使用方式,有些年輕村民頻繁使用微信。在對某些村民的走訪中,筆者了解到他們有微信群,經常使用微信與遠距離的親朋好友交流。這些村民認為雖然面對面的交流少了,但是微信以及網絡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在閑暇時會他們也會使用手機的上網功能瀏覽新聞、玩游戲以及聊天軟件;有些村民接觸微信已有兩年之久,認為掌握新媒體使用功能并不難,基本是自學掌握各種手機軟件的使用。
3.柴集鎮后湖村
調查了解到后湖家庭農場有限公司是當地具有典型性的本土企業,因此,將此處選為本次調查的對象之一。經過訪談了解到后湖農場具體經營水蜜桃生產和銷售,現有基層工人34名,其中女性居多,約占75%,年齡大多40歲左右。農場共配備4臺聯網計算機,辦公人員約六七名,都已掌握計算機技術,但是都未經過系統培訓,高層辦公人員之間有微信群,主要用于業務交流。
另外,在對農場負責人的個人訪問中了解到她與父親交流主要通過微信,部分取代了以往的電話溝通,在業務交流中也大量使用微信等聊天軟件。此外,她與遠方的好友親朋的溝通主要通過微信。她本人獲取信息的渠道主要通過網絡,娛樂活動中接觸網絡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如玩游戲、觀看視頻、網購、瀏覽新聞等。上網已經成為她的一種生活方式,通過她我們了解到農場員工基本不接觸網絡,她們的業余生活比較單調,主要是觀看電視。值得注意的是,農場負責人有多次替員工網購的經歷,她表示員工們都很認可網購,認為網購方便、便宜、物品精美。
(一)農村農民交往方式特點
通過對柴集鎮各個村莊的調查結果進行分析之后,發現農村農民交往方式呈現出以下特點:
1.交往方式多樣性
較之以往單一的交往方式,柴集鎮農民的交往方式得到了豐富,人們不再拘泥于面對面的人際交往,借助于新媒體平臺,農民主要通過QQ和微信建立新的交流圈,通過這些渠道,村民們進行信息交流。但由于身份的差別,利用媒介平臺進行的信息交流具有特殊性,如村干部建立的信息圈主要是進行業務交流、政策宣傳等,而普通農民多是進行社交和娛樂。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農民群體的特殊性,新媒體平臺對于農業發展也起到了推動的作用,農民群體利用網絡平臺交流農業技術。雖然交往的信息內容有別,但是新媒體已然為農民提供了更多的人際交往渠道。
2.交往范圍擴大化
通過網絡,超越時空的信息交往方式得以實現,農民通過微信等方式與遠在千里之外的家人維系著親情,千里外的親朋好友們在各種符號的流動中不斷拓寬著交往的邊界。隨著智能手機以及移動互聯設備的普及,農民接觸網絡的基礎設施得到了保證,中國移動、電信、聯通等運營商對于網絡的大力推廣也給農民們接觸網絡提供了可能。在調查走訪中得知,農民們使用的手機基本具有上網功能,且話費套餐中多帶有免費的網絡流量,由于網絡接觸渠道多、接觸成本低等優勢,新媒體成為農民交往面對面人際交往之外的重要方式之一。同時,脫離了時空的限制,信息流通的范圍也在迅速延伸。
3.交往符號豐富化
傳統的交流符號多是文字和語音,單一的符號承載著信息。不同于平日里的簡短電話溝通,新媒體交往支持更多的交流符號,交流變得更加簡單豐富,圖像、文字、語音、視屏,各種信息載體單一或是復合地傳遞著信息,農民的交往變得更為多元。
4.交往群體年輕化
信息鴻溝的藩籬在信息時代更甚,舊的知識鴻溝還未填滿,新的信息鴻溝又產生。農村地區基礎設施建設不完善,教育水平較為落后,這些使得新媒體的使用對于年齡較大的農民群體更為困難,青壯年群體對于網絡的熟悉程度更高,新媒體使用頻度更高,這導致了農村地區的新媒體使用群體年輕化。這些網絡時代技術賦權的受益者用微信、微博、QQ等社交平臺進行交往,建立著新的交流圈。
(二)農村農民交往分析
1.意見領袖的存在和變化
1940年,傳播學者拉扎斯菲爾德(Lazarsfeid))及其同事為調查大眾媒介對政治生活的影響,對美國伊利斯的選民進行了調查,發現選民受到更多的是身邊人的影響,而非大眾傳媒。在《人民的選擇》一書中,拉扎斯菲爾德等人將這群影響他人的人群稱為“意見領袖”,并將其定義為:“代表著社會中活躍的那部分人,他們試圖影響社區中的另一部分人。”①這些人身份地位多元,存在于社交群體的各個位置,他們通過大眾媒介掌握信息,信息從媒介流向意見領袖,再從意見領袖流向不太活躍的人群。
在農村地區,受到地緣和信息交流手段的局限,人際交往多為面對面的交流,關系圈固定,在這些交往圈子中,意見領袖的地位也較為固定,這些人多由鄉村行政人員擔任。如在走訪的孫崗村,以村書記為中心即建立了一個關系網,村書記接受信息并且將其傳達給其他村民,這種上傳下達的過程中村書記成為了該圈子的意見領袖。在新媒體于農村地區的應用過程中,除了傳統的人際關系和意見領袖依然存在,也誕生了一些新的意見領袖,他們的誕生與網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如后湖村的家庭農場中有34名基層員工,他們有多次要單位負責人為其網絡代購的要求,該單位負責人就是網購關系網的意見領袖。在柴集鎮的部分物流集散地,物流網點的負責人不僅負責快件代理收發,還提供代購的服務。除此以外,部分年輕農民在建立的微信朋友圈中,也存在著新的活躍分子。總而言之,這些新誕生的意見領袖呈現著這樣的特點,年齡較輕、新事物接受度高、媒介接觸能力高、受教育程度高,在媒介的篩選下,意見領袖的地位和身份在發生著變化。
2.強弱關系的對立
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寫到:“鄉土社會在地方性的限制下成了生于斯、死于斯的社會。常態的生活是終老是鄉。假如在一個村子里的人都是這樣的話,在人和人的關系也就發生了一種特色,每個孩子都是在人家眼里看著長大的,在孩子眼里周圍的人也就是從小就看慣的。這是一個‘熟悉’的社會,沒有陌生人的社會,在這個社會中,血緣關系強于契約關系,人們重視輩份、地位、身份而不是法律上的平等關系。”②
在鄉村社會,強關系依然是主導關系,格蘭諾維特(MGramovetter)從關系強度程度劃分,“將‘關系’劃分為強關系和弱關系,是從相識時間的長短、互動頻率、親密程度、互惠支持四個維度加以劃分的。”③傳統的人際網絡由強關系支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密切,交往圈子小,在新媒介沒有介入之前,人們的信息交流依靠口耳相傳,關系網固定且密切。然而在交流方式多樣化之后,一些“陌生人”加入到人際圈子中,千里之外的朋友也成為“熟人”,潛入傳統的人際圈,網絡為人際圈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依靠網絡新的朋友圈子在被建立,新的意見領袖產生。網絡帶來的關系網絡改變了傳統的關系格局,不像傳統的關系網,這種關系網絡虛擬、脆弱、充滿著變化。傳統的強關系網和新媒體帶來的弱關系社交網形成了對立,這種對立同時推動、重塑著社交關系網。
3.新的社交空間的建立
新媒體的介入改變著農村的社會關系網,農民的社會關系也順勢而變,發生著潛移默化的改變,雖然農村地區網絡普及率低,基礎設施建設不完善,但是新的媒介平臺為農村地區新的社會交往空間的建立提供了契機。
與以往的社交形態不同,農民的人際圈子變得更為復雜,以單一個體為中心,發散出多個社交關系線,人際關系的圈子和節點復雜,充滿了變數,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也加入到了交往圈子之中,“人情”社會、“熟人”關系不再絕對主導著社會關系網,農民交往的新社交空間逐步建立。而且這種改變會隨著新媒介技術的普及會逐步明顯和擴大。新媒體改變的不僅僅是社交,也改變著著社會生活、文化、經濟、教育等多個方面。
媒介服務于大眾社會,同時媒介也在改變著人類的生活方式,媒介生態環境融入整體的大眾社會環境,改變并重塑社會形態。農村地區作為媒介接觸落后地區,知識鴻溝和信息鴻溝阻礙著農民對于新技術、新事物的習得,但這不代表農村地區對于新技術帶來的改變毫無感知。技術賦權同樣惠及農村地區,但是由于群體的特殊性和地區的特別性,媒介帶來的改變呈現出較多特性。新媒體下的農村地區正在發生著改變,媒介推動著新的農民社交形態的構建。
注釋:
①(美)拉扎斯菲爾德,貝雷爾森,高德特等.人民的選擇[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43-44.
②費孝通.鄉土中國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6-9.
③朱逸.關系嵌入:網絡社會中的消費行為芻議[J].北京社會科學,2015(1).
本研究受到安徽大學輿情與區域協同創新中心資助。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