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支線故事，讓敘事治療走進校園

【摘要】敘事療法相信每個人都是解決自己的問題的專家，主張汲取經驗不同的敘說方式，豐厚生命故事，使人變得更自主、更有動力，充分展現兒童的主體性。支線故事是人們根據主流文化的內在觀念講述自我故事時被忽略的生命故事。發掘校園中的支線故事，有助于打破教師對學生的僵化理解，讓學生以一種獨特的視角看待自己的問題，更有能力去突破解決，實現人生故事的積極重寫。心理健康教師可以發掘支線故事的敘事技巧、豐厚支線故事的心育實踐，用敘事治療實踐拓寬心理健康教育路徑，讓心理健康教育富有新意。

【關鍵詞】敘事治療；支線故事；心理健康教育

【中圖分類號】G44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7）24-0007-03

【作者簡介】1.李明，北京林業大學（北京，100083）心理系咨詢中心主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敘事心理治療；2.朱曉艷，江蘇省徐州市大屯礦區第一小學（江蘇徐州，221611）心理教師，高級教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敘事療法。

校園里，發生在教師和學生身上的故事豐富多元，師生會依據內心的標準評價自己與他人，當前突出考試分數的主流文化，容易使評價陷入單一標準的危險，導致很多正向的教育資源被選擇性忽略。比如：一個學習不好的孩子，為了音樂課上的完美演唱，在家刻苦練習；一個好動的孩子知道在公開課時安靜有禮。這樣的故事在教師、學生、家長身上都有，將它們一一串起，會成為一條新的故事線，給個體成長帶來不同尋常的意義。正如敘事治療創始人麥克·懷特所說：“人類因為把自己的經驗說成故事，因而賦予了自己的生活和關系意義；并且，因為在述說這些故事時與他人互動，積極地塑造了自己的生活與關系。”

當下，全社會都很重視心理健康教育工作，《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指導綱要（2102年修訂）》（下文簡稱《綱要》）指出，心理健康教育的目標之一是“提高自主自助和自我教育能力”，這與敘事治療的理念不謀而合。敘事療法相信每個人都是解決自己的問題的專家，主張汲取經驗不同的敘說方式，豐厚生命故事，使人變得更自主、更有動力，充分展現兒童的主體性。敘事治療的哲學觀和工作技巧，貼近學生心理發展需要，將會助力學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

一、解讀支線故事，用敘事治療哲學觀豐富心理健康教育內涵

麥克·懷特是一個富有創意的人，他將人們忽略的故事視若珍寶，總是帶著嶄新的視角去看待人們的失敗與問題，并且相信沒有絕對被問題影響的人，總有一些時刻，人是可以掌控問題的。

支線故事是敘事治療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它是讓人們充滿希望的故事，或是期待中的故事。找到支線故事，可以讓人與問題暫時拉開距離，增加信心，重新看待自己的問題，進而有機會實現故事的重寫，回歸積極的自我認同。區別于傳統療法的“標簽化”思維，敘事治療的哲學理論假設是：人不是問題，問題才是問題，深刻相信沒有絕對的真理，每個人都是面對自己生活的專家。

后現代思潮強調多元，要求教育者有廣闊的教育視野。在校園里，有些教師會傾向于用自己的經驗，為一些孩子貼上“好動”“注意力不集中”的標簽，并找到符合當前這個標簽的故事佐證，仿佛這些孩子成了某個標簽的代言人，即“人就是問題”。敘事哲學觀認為：問題不會絕對存在，人總有一些不被問題影響的時刻。因此，校園中支線故事的發掘，有助于打破教師對于學生標簽化的僵化理解。

支線故事也稱“閃亮故事”，是指人們根據主流文化的內在觀念講述自我故事時被忽略的生命故事。這些生命故事雖然未被來訪者述說，但卻是真實存在的，并與問題故事交織成來訪者現在的生活。支線故事由一系列特殊意義事件組成，在不斷被自己和他人敘說的過程中變得豐厚，成為有血有肉的存在，更加深刻、有力量。有些教師會說：“我經常發現學生的優點，為什么他就改不好呢？”支線故事的運用，不同于賞識教育的“發現優點”。“發現優點或缺點”這個說法從社會建構而來，確定“優點”和“缺點”的標準都是校園的主流論述，這樣的看法是二元的，非此即彼。另外，單純的“優點”故事是單薄的，唯有找到更多故事來支撐，才能讓學生看到內在的力量，在享受這份榮譽的同時活出張力。

關注學生身上的支線故事，能帶來積極的自我塑造機會，讓學生以一種獨特的視角看待自己的問題，更有能力去突破解決，實現人生故事的積極重寫。正如《綱要》中強調的，“堅持教師的主導性與學生的主體性相結合”，要在教師的教育指導下，充分發揮和調動學生的主體性，引導學生“積極主動”關注自身心理健康，培養學生“自主自助”維護自身心理健康的意識和能力。因此，讓敘事治療走進校園，將開辟學校心理健康教育新空間。

二、發掘支線故事，用敘事治療的態度建構心理健康教育原則

《綱要》強調，運用心理健康教育的知識理論和方法技能，培養中小學生良好的心理素質，是心理健康教育的原則。敘事治療的源自麥克·懷特對厭食癥孩子的工作經驗，后來慢慢發展成為青少年心理工作者喜歡的流派，很多敘事療法的精髓都可以用在心理健康教育中。

1.教師的態度轉向“放空”，不預設。敘事治療強調的“去專家化”，有助于改變教師的“學生觀”。去專家化，是將問題外化，協助來訪者將自我認同與問題分開，即“人不是問題，問題才是問題”。敘事治療師通過協助來訪者進行更加完整地述說，打破僵化的刻板印象，尋找支線故事。新的“學生觀”，是教師深信每個學生都是解決自己的問題的專家，不帶著經驗預設與判斷學生，讓自己的心盡量處于“放空狀態”，解構地聆聽，認真地貼近學生。

2.教師的問話巧妙地將問題“外化”。敘事療法重視語言的運用，通過提問讓人們打開受限的視角，脫離原先“決定論”的生命故事，提供嶄新且能帶來力量的敘說。以支線故事為關注點與突破口，教師在解決不同年齡學生的心理問題時，可以尋找適合小學生的敘事問話策略，簡化為普通老師都會使用的敘事語句。例如，面對學生支線故事，只是簡單詢問“你是怎么做到的”，就能進一步豐厚學生的故事。問話技術的背后，是人們對于生命的態度和渴望，正如麥克·懷特在《敘事治療的工作地圖》中寫到的：外化的對話是將問題客觀化，為原本將問題視為內化的想法解套，將問題客觀化，是個案能夠將自己和問題切割，問題就是問題，問題不等于人。其中常用技術“外化”有四個步驟：命名問題、詢問影響、評估影響和論證評估，如一個愛動的孩子，將自己的問題命名為“動魔鬼”，然后就可以進一步探討問題的影響以及應對的辦法等等。

3.教師敘事技巧的使用既有創意又有實效。敘事治療中很多技巧都適用于校園，如“重寫對話”，邀請學生繼續述說這些生活的故事，幫助學生納入某些被忽視卻有其潛在重要性的故事經驗。又如“定義式儀式技巧”，邀請重要他人開慶祝派對，讓大家做“局外見證人”，在強烈共鳴中見證成長，發展更為豐富的故事，讓學生能繼續面對他們的困境與憂慮。再如“校園治療文件”，記錄咨詢過程中來訪者提到的支線故事，讓來訪者更有動力發展自己，用學生喜歡的信件、證書形式，形成輔導的后續力量，以便學生遇到相關問題時再次鼓勵自己。這些方式都是學生非常喜歡的，有助于彼此見證智慧，讓好方法和力量繼續傳播。

總之，敘事療法更像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哲學觀。在校園里，發現支線故事，態度比方法更加重要。

三、豐厚支線故事，用敘事治療實踐拓寬心理健康教育路徑

《綱要》指出，實施心理健康教育課應以活動為主，可以采取多種形式，包括團體輔導、心理訓練、問題辨析、情境設計、角色扮演、游戲輔導、心理情景劇、專題講座等。上述方法也可以成為豐厚校園支線故事的手段。

1.個別輔導中，幫助孩子尋找支線故事。臺灣的黃錦敦老師在《陪孩子遇見美好的自己》一書中，通過簡單的語言、沙盤游戲、繪畫等開展工作，展示了個別輔導中支線故事的發掘，案例精彩生動。例如，一個面臨畢業的小學生，厭學情緒嚴重，每天早上上學前都要掙扎一番。隨著輔導的深入，這個學生發現自己一直在想辦法對抗厭學，有很多寶貴的支線故事，她將之命名為“愛嘗試的向日葵”，探討如何給向日葵“施肥”“澆水”，注入能量。當她知道自己的故事可以幫助更多人時，配合老師用畫畫、小報的形式呈現支線故事。這些作品展現了她解決心理困擾的創意與熱情，有效幫助其他有同樣困擾的同學，也成為她后續成長的動力，形成一種正能量的循環。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自我故事，讓心理咨詢走出咨詢室，使學校心育工作更接地氣。

2.團體輔導中，通過互動豐厚支線故事。2007年，John Winslada和Gerald Monk出版著作《敘事治療在學校中的應用》，講到敘事治療用于學校團體心理輔導：“敘事精神強調對個人生活的新發展，形成欣賞性觀眾，讓大家在安全的氛圍中，嘗試打開新生活的可能性。”對于小學生而言，“欣賞性觀眾”會給他們正向的支線故事注入力量，講故事的人和聽故事的人都會得到啟發和教育。除了班會活動、心理輔導課、小組輔導活動，學校還可以設計“閃亮故事會”，讓輔導成功的孩子對低年級學生或重要的人群講出自己的故事，比如，讓戰勝膽怯的孩子講自己找到“勇敢”的故事等。

3.同類問題解決時，集中呈現支線故事。如《集體敘事實踐》一書，描述了澳大利亞青少年心理工作者運用“生命之樹”回應弱勢兒童群體，借敘事的原則，以視覺藝術來豐富故事的描述，開發出適合當地孩子的應對困難的方法。再如《敘事心理治療》一書，寫到香港關愛艾滋病兒童的“英雄書”項目，也是寶貴的案例。搜集對抗問題的支線故事，用文字、繪畫等方式呈現，做成一本屬于兒童自己的書，每次打開書，他們的內心都充滿力量。形成分主題的支線故事，可以使心理健康教育更有實效，直接幫助有需要的學生，如如何面對厭學情緒、校園霸凌、青春期情緒困擾等，都是校園心育可以精進的主題。

在校園里，發展支線故事能融入心理健康教育實踐，通過團體輔導與個別輔導、班主任工作以及同伴互助，經由外化、重寫等技術，支線故事被孩子們發掘并命名；通過頒發證書、戲劇表演、媒體記錄等方法傳播，不僅使來訪者解決問題的辦法固化，同時也會再次激勵故事的主人，成為其重要的信念或主要的生命故事，接近他們理想的自我認同。

關注敘事治療中的支線故事，能使心理健康教育簡捷有效且豐富多元。但正如麥克·懷特所說，敘事治療本身也不是唯一的真理。在這里，只是想呈現一種可能性，讓敘事治療走進校園，讓更多溫暖與創意走進學生的心靈。■

【參考文獻】

[1]John Winslada，Gerald Monk.敘事治療在學校中的應用[M].臺北：臺灣心理出版社，2007.

[2]麥克·懷特.敘事治療的工作地圖[M].臺北：張老師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08.

[3]Martin Payne.敘事療法[M].曾立芳，譯.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2.

[4]大衛·登伯勒.集體敘事實踐[M].冰舒，譯.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5.

[5]黃錦敦.陪孩子遇見美好的自己[M].臺北：張老師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12.

[6]李明.敘事心理治療[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