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空間正義作為批判社會理論“空間轉向”的一個積極成果,日益成為社會和政治行動的目標、人們進行理論和經驗分析的工具。空間正義不僅包含空間生產、分配、占有、使用過程的正義性,也包含人從自身生存環境出發對所在空間本身的價值判斷。將正義的價值理念納入空間分析時,文化必然成為其必不可少的判斷依據,一個充滿文化的空間才是體現人本的、彰顯人道的,也才符合人類之正義價值。現階段,貧困地區公共圖書館服務的缺位集中體現其空間正義的缺失。發揮好政府的戰略性推動作用,尊重農村文化發展的內在規律,推動城鄉文化的融合發展是貧困地區實現空間正義價值的文化之路。
[關鍵詞]空間正義 文化扶貧 貧困地區 公共圖書館
[中圖分類號] G250 [文獻標識碼]B
從茹毛飲血的生存到現代化的生活,人類因需要而不斷激發前進、探索、發展的動力,也因需要的不斷滿足而日益文明發達、正義理性。人在誕生之初就不像其他動物那樣具有某種適應自然世界的特定功能,這種看似天生的弱點卻給了人無限的自由與可能性,也創造了人復雜而多樣化的需要。文化是人創造的屬人世界,它既體現了人的創造性,也是人的本質性需要,同時又對人施加著超越自然世界的影響;人創造了文化,同時又被文化所塑造,進而成為一種文化性的存在。人所生存的空間本身并不天然具有屬人的文化性,需要賦予其一定的文化意義,以便滿足人文化性存在的需要。從群居山洞到組成部落,從形成村莊到建設城市,從散亂雜居到創建社區,再到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體育館、大型廣場、購物街區、休閑場所等各種獨具特色的人造文化空間的建構,使人無時無刻不浸潤在文化的滋養中,彰顯著人的生活品位和生命的高度。然而,當都市文化空間的版圖日益擴展和繁榮,都市人享受著豐富的文化大餐時,廣大的農村貧困地區卻因長期的城鄉二元體制以及城市化大潮的擠壓而不得不經歷著空心化、邊緣化的現實,傳統鄉土文化的根脈呈現日趨衰亡的跡象,一些邊遠貧困地區社區建設落后,甚至完全沒有基本的公共文化服務和設施,基本文化權利難以保障。從倫理學角度看,這樣的生存空間是違背人倫、不道德的,借用人文地理學的概念來說就是一種“空間不正義”。近年來,國家制定實施了一系列文化扶貧戰略,為實現貧困地區公共文化服務的跨越式發展提供了保障,這將有利于促進貧困地區空間正義價值目標的實現。
1空間正義內涵
二戰以前,以赫特納、哈特向為代表的區域學派繼承和發揚了自康德以來將地理學視為一門“空間”科學的傳統,其空間涵義是“被填充的容器”,而1950、1960年代興起的實證主義地理學以及在此影響下的城市地理學研究范式,實際上都是一種“物化”(fetishism)的空間理論,它盡量避免對空間的價值判斷,因而忽視了塑造“空間”的個體以及政治和社會關系。法國思想大師列斐伏爾對空間理論研究做出開創性貢獻,其“空間生產理論”將以往習以為常的認識論邏輯“空間中的生產”推向“空間本身的生產”,使“空間”從“幕后”走到“臺前”,引發對空間認識論的深刻反思。在他看來,傳統的城市是市民的作品,它是由生活在其中的居民的日常行為和工作造就并加以調整的獨特性空間,意味著一種參與和不斷地創造性地改變城市;而現代的城市是一件產品,是格式化、標準化的東西,是大規模現代化和工業化的結果,意味著權力和資本主導下的空間控制。空間成為一種統治工具,讓空間服從權力,通過空間和技術來管理整個社會,并由此提出城市的權利概念。作為現代社會發展集中體現的城市空間,囊括了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在內的所有要素,通過對城市空間生產的控制,可以實現對所有要素的配置,列斐伏爾將城市的權利界定為“居民控制空間社會生產的權利”,不僅將空間認識論從空間中的生產引向空間本身的生產,而且將正義的理念滲透其中。
正義是人類自古以來就苦苦追尋的價值理想。西方思想家很早就對它做了研究論述,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提出正義就是社會中各個等級的人各司其職、各守其序、各得其所。亞里士多德相信平等就是正義,但正義又分為“數量相等”和“比值相等”,前者指平均的正義,后者指分配的正義。休謨認為公共福利是正義的唯一源泉。穆勒斷定正義是關于人類基本福利的一些道德規則等。當代學者對正義的研究,最有影響的莫過于美國學者羅爾斯,在他看來,正義的本質是通過社會制度的安排最終實現“所有社會基本善——自由和機會、收入和財富及自尊的基礎——都應被平等地分配,除非對這一些或所有社會基本善的一種不平等分配有利于最不利者”。可見,正義是一個內涵極其豐富的概念,不過從一般意義上來說,它涵蓋了民主、權利、公平、公正、理性、合理、正當、平等以及善等諸多美好理念,用它來表達人類所向往的理想社會再合適不過了。
將正義與空間結合的思想并非現代人的首創。民主和正義對于希臘人而言主要就是城市的,在這種城市里,民主和正義也成為空間的、扎根于政治構成和城邦的空間組織中。大衛·哈維將“社會正義”納入其空間分析視閾中,進一步將城市的權利闡釋為“城市的權利遠不是個體獲得城市資源的自由:恰恰是通過改變城市而改變我們自己”。他認為空間的真正本質是它的社會性,“空間模式與道德秩序環環相扣”。空間是由社會過程建構的,這一過程塑造了我們稱之為“空間”及作為空間的一種社會表達的“環境”,選擇了一種秩序安排則注定置身于特定的時空框架中,我們通過這種框架來認知和描述世界,正義就是要對空間生產所體現和維護的社會秩序進行價值評價,并在此基礎上進行社會動員。愛德華·索亞繼承和發展了列斐伏爾的思想,在其著作《尋找空間正義》中,對空間正義思想的歷史發展、理論研究及現實探討等方面進行了總結評析。他提出區域正義、城市權利、社會正義的地理學、不正義的城市化等概念,雖然沒有使用“空間正義”這個詞,但都與空間過程的社會結果有聯系,有助于創建空間正義理論。可見,空間正義不僅包含空間生產、分配、占有、使用過程的正義性,也包含人從自身生存環境出發對所在空間本身的價值判斷。
2作為空間正義之維的文化
德國文化人類學家米契爾·蘭德曼通過對達爾文學說、生物人類學的評價和爭論創造性地提出了獨特的文化人類學觀點,即人是文化的存在,人是社會的存在,人是歷史的存在,人是傳統的存在。蘭德曼文化人類學的思想表明,人既是一種多維復雜的存在,同時又是一種統一于文化特質的存在。在他看來,人類創造了文化,同時又被文化所塑造,“只有在文化包裹的氣氛中人才能呼吸,文化如同血管系統是人體的一部分一樣”。人的社會性存在為人的文化性存在提供了先在條件,“我們不得不是社會的,這僅僅是為了達到我們是文化的”。歷史與傳統本身都屬于文化的范疇,人的文化性存在本身必然包含著人的歷史性存在和傳統性存在。蘭德曼關于人是文化性存在的觀點,既是對人的本質屬性的深刻揭示,更闡明了文化之于人的重要性,是作為空間主體的人從自身存在出發做出價值判斷的依據。
新的本體論認識使有關空間的價值判斷具有了現實性和意義。空間思想家愛德華·索亞指出,在20世紀有一個認識上的偏見,就是忽視人的存在的空間性及其意義。不難發現,每個人從一出生就是一種空間的存在,之后人不斷塑造和改變著所處的空間,同時空間也在塑造和改變著所有人。因此,新的本體論應當是人的存在是社會的、歷史的和空間的。這一論斷既是對經典馬克思主義理論關于人的本質理論的繼承和發展,也為空間正義概念的形成和理論發展奠定了基礎。只有將人的本質屬性與空間相聯系,才能使有關空間的價值判斷具有現實性和意義,也將有利于空間理論的拓展和深化。
亞里士多德的名言“人是一種政治動物”告訴我們,人是需要過政治生活的動物。哈貝馬斯將其解讀為:人是一種在公共空間中生存的政治動物,進而言之,人是一種動物,由于他天生就處于一個公共的社會關系網絡之中,因此逐漸形成了使他成為人的能力。從生理結構上看,沒有哪種動物比人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更加不成熟,也沒有任何一種動物如此地無法脫離與同類成員共同分享的文化,這一切只有在一個充滿文化活力的公共空間中才有可能。從哈貝馬斯的解讀中不難看出,一個“充滿文化活力的公共空間”關乎人的存在、成長以及未來,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解讀將人、空間、文化有機地聯系起來,也可以說是對當代關于人的本體論認識的進一步論證和闡釋。
基于上述認識,我們也許可以得到一個簡化的模型:文化—人—空間。它是一個基于本體論認識、有機統一的結構。人既是文化性的存在,也是空間性的存在;文化需要體現人的內在本質性,空間也是人存在的本質性。從文化哲學的視角看,人在空間中生存發展,使自然空間具有了文化性;空間又在很大程度上支配、制約著人的文化行為,使文化具有空間性。人生存于一定的空間,使自然空間成為“人化”的文化空間,并將更加豐富的精神文化需求寄托于該空間,人類的文明進步就是要為人創造和提供更多“充滿文化活力的空間”。當所有的文化元素展布于空間時,它代表著人類世代相傳、生生不息的足跡,串起的是人類幾千年的文明與歷史。康德有句名言:“有兩種東西,我們愈時常、愈反復加以思維,它們就給人心灌注時時翻新、有加無已的贊嘆和敬畏:頭上的星空和內心的道德法則。”這里的星空和道德法則,可以理解為自然世界和文化世界的典型代表。自然世界是人與動物共有的,而文化世界只屬于人。人與文化、空間的這種內在本質性的聯系,使得我們對人所生存的空間進行價值判斷時,無法將文化排除在外。也就意味著將正義的價值理念納入空間分析時,文化必然成為其必不可少的判斷依據,一個充滿文化的空間才是體現人本、彰顯人道的,也才符合人類之正義價值。
3貧困地區空間正義缺失之文化表現
從社會發展的歷史來看,大規模的城市化涉及空間在宏觀生產、分配、占有、使用過程中的正義性問題,而作為其結果的城市與農村、發達地區與貧困地區則必然涉及微觀空間環境的正義性問題。貧困地區作為一種特定空間的存在,與現代城市空間相比,其正義性缺失顯而易見,并且表征于多個方面,而在文化層面的表現則更加突出和明顯,畢竟文化權利作為人的基本權利之一,在貧困地區更容易被忽略和遺忘。公共圖書館作為現代文明的成果之一,不僅是專業化的文化、知識、信息服務機構,而且以其特有的精神和理念,成為守護普通人基本文化權利的制度保障,可見,從文化的視角考查,公共圖書館服務之于貧困地區空間有著獨特的正義價值。
公共圖書館是承載著正義價值的制度安排。自19世紀中葉,英國通過立法保障公共圖書館的運行開始,一場公共圖書館運動遍及世界各地,被譽為“英國公共圖書館之父”的愛德華茲先生即為公共圖書館服務立下了“公益事業”的原則,而且公共圖書館的這種“公益性”在許多國家得到了法律的保障。我國自20世紀初誕生現代意義上的公共圖書館至今,雖然經歷了將為特定群體服務作為優先目標,也有過“有償服務”“圖書館經營”“圖書館消亡”等的論戰,但公共圖書館始終秉持了“公益性”的理念。公共圖書館這種公益性理念在實踐中就是為所有社會成員免費、平等、公平地提供文化、信息、知識服務,不僅是一種“維護信息公平、保障民眾信息權利”的機構,也是一種保障所有社會成員基本知識權利、文化權利的制度安排。
公共圖書館服務之于貧困地區具有獨特的正義價值。首先,貧困地區最突出的特點莫過于經濟落后,無力付費。相對于支付能力較強的城市地區,貧困地區一般無力承擔任何形式的付費文化服務。公共圖書館受到政府財政預算的資金保障,專門提供閱覽等免費文化服務,更應當服務于貧困地區,彰顯其社會資源公平調節器的價值。其次,貧困地區文化服務的可替代性選擇極其匱乏。與城市豐富的文化服務資源相比,貧困地區文化服務資源極度匱乏,居民幾乎沒有可替代性服務選擇,公共圖書館以其保基本、守底線的公共使命,體現了對人的基本文化權利的尊重。再次,貧困地區因信息缺乏導致機會不平等。無論對于地區還是個人,機會不平等是造成諸多非正義后果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而機會不平等往往因信息不對稱所致。貧困地區經濟、文化的落后與信息系統失靈密切相關,公共圖書館作為信息權利與信息公平的維護者,理應為“弱者”提供更多的服務。最后,貧困地區脫貧離不開扶智。以圖書館服務為代表的文化扶貧行動,不僅是改造貧困文化、遏制返貧現象、阻止貧困代際遺傳的戰略選擇,也是提高扶貧對象自身素質、增強扶貧對象自我發展能力、實現脫貧致富的關鍵和根本。
貧困地區公共圖書館服務的缺位集中體現其空間正義的缺失。近代圖書館在中國誕生之初,有識之士便把注意力投向了廣大農村,而不是僅僅重視在中心城市發展圖書館、在人文薈萃的地方發展圖書館。然而到了現代,有學者認為,“向農村投放與城市等量的閱讀資源,并不能改變農民看書少的現狀,也不可能實現所謂的社會公正。”與之相對應的現實是,當大都市開始打造圖書館之城,并秉持“可以沒有酒吧、歌廳,但絕對不能沒有公共圖書館”的理念時,貧困地區卻依然沒有圖書館,無法獲得基本的文化權利保障。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所宣稱的“作為人們尋求知識的重要渠道、為個人和社會群體進行終身教育、自主決策和文化發展提供了基本條件”的公共圖書館所營造的專業化、知識性、思想性的文化氛圍,無法對貧困地區居民,特別是年輕一代培養理性思考、智慧決策的意識發揮作用。與此同時,農村不良習俗、快餐式新媒體文化以及送戲下鄉、送電影下鄉等過于娛樂化的文化產品不斷強化著農村文化的喧囂與浮躁,正在將一個個失去標識與記憶的農村留給歷史,文化傳承的斷代趨勢使得這一空間的文化特質日漸消解,生活在這里的人幾乎難以獲得安身立命的價值感。
4貧困地區空間正義價值實現的文化之路
從文化的視角看待空間正義,也為我們提供了從文化的路徑實現空間正義價值之思路。在現代化發展過程中,要使得每座城鎮、每個村莊,都成為一個人人可以安身立命且能獲得價值意義的場域。近年來政府制定實施的一系列農村文化發展戰略,特別是有關貧困地區的文化扶持政策,就是要以文化的路徑,賦予貧困地區這一社會空間更加豐富的人文內涵,創造“為人”的空間正義秩序。從宏觀的層面看,實現貧困地區文化及其服務的跨越式發展,發揮政府的戰略性推動作用是關鍵,尊重農村文化發展的內在規律是基本原則,推動城鄉文化的融合發展是現實選擇。
4.1發揮好政府的戰略性推動作用
從思想政治教育、精神文明建設到文化建設,從農村文化惠民工程到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從三館一站建設到綜合性文化服務中心建設,從購買公共文化服務項目清單到公共文化服務標準,從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到推動貧困地區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無論是政府主導下的文化發展理念,還是各種文化制度、政策以及規劃,都集中體現了政府在文化發展中的戰略性推動作用。當前我國文化扶貧工作已進入攻堅階段,農村基層公共文化服務的實踐表明,應進一步發揮好政府的戰略性推動作用。首先,要加強文化立法建設。法制具有強制性、穩定性的特點。十八屆四中全會做出了全面依法治國的戰略部署,在此背景下,深入推進我國文化領域的立法建設,將公民的基本文化權利納入法制化軌道,對于促進貧困地區文化建設、文化服務水平,保障基本公共文化服務的可持續發展,實現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標準化、均等化具有關鍵性的意義。其次,要建立基本公共文化服務統籌協調機制。實現貧困地區公共文化服務的跨越式發展,需要中央、地方和基層政府多個部門的協調配合、通力合作,也需要社會其他部門的廣泛參與既要強化從上到下的政策性、部門性協調統一、資源共享,更要加強貧困地區文化職能部門及文化資源的科學整合、配置;要解決農家書屋、鎮圖書室及基層公共圖書館由于不同的隸屬關系而處于不同的話語體系之中,成為普遍均等化圖書館服務之瓶頸的困境。最后,要建立基本公共文化服務考核評價機制。無論是推進基本公共文化服務設施建設,還是提高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效能,都需要一個科學合理的考核評價機制。農村現有的公共文化服務建設實踐依然存在著大量的有投入無產出、有建設無服務的現象,要切實改變重視前期基礎設施投入卻忽視建成后的服務效果評價與可持續發展能力建設的情況。基層圖書館(室)經常因缺乏人力、技術或者后續投入而無法正常提供文化服務,造成大量資源的閑置、浪費,而考核評價機制有助于提高政府文化扶貧投入的效能和資源利用率。
4.2尊重農村文化發展的內在規律
開展文化扶貧是實現貧困地區空間正義價值的現實舉措,文化扶貧要尊重農村文化發展的內在規律。首先,文化扶貧切忌簡單移植,既不可生搬硬套城市文化發展的方法模式,也不可強硬移植城市社區或其他地區的文化項目;絕不能以城鎮化、現代化的名義消滅鄉土文化或對農村文化生態進行“建設性破壞”。事實上,許多農村原有的文化標志在快速的城鎮化進程中已經消失、被人遺忘,本該擁有的基本文化設施長期缺位。而那些千篇一律的城鎮化,縱然使小村莊舊貌換新顏,卻永遠失去了它的標識,失去它最寶貴的記憶。農村文化傳承的“斷代”跡象呼喚農村文化記憶職能的回歸與重建。無論是重塑代際傳承還是推動專業化服務都該適應當前農村發展環境,順應農村文化發展的內在規律。其次,健全貧困地區文化發展的“內生性”機制。農村文化是中華文化的根脈所在,實施文化扶貧戰略必須認識到,傳統文化深厚的中國農村并非沒有文化,只是被嚴重忽視與破壞,沒有得到重視與發展,而且必然有其“內生性”機制。要以保障村民在農村文化發展中的主體地位為根本,努力激發廣大村民的文化創造力;要以構建農村文化資金保障體系為依托,改善農村文化發展的基礎性條件;要以文化信息服務為紐帶,為農村文化的“內生性”生長提供空間。文化扶貧在基本面上是對長期以來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缺失的彌補,從長遠來看則是要為農村文化的“內生性”生長創造適宜的條件。各級政府要真正摒棄唯GDP的發展思路,重視農村文化的發展,落實中央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發展理念。再次,提高貧困地區居民的文化“自組織”能力。文化就其本質屬性而言,具有鮮明的“自組織”性。農村居民的文化“自組織”能力是保持農村文化生態和秩序結構的核心力量。要構建貧困地區文化人才發現機制、培訓機制和獎懲資助機制,以提高村民的文化素質為基礎,以培育村民的文化創造力為核心,挖掘貧困地區文化特色,打造貧困地區文化品牌。
4.3推動城鄉文化的融合發展
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專題研討班的講話中指出,要加強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挖掘和闡發,努力實現中華傳統美德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把跨越時空、超越國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當代價值的文化精神弘揚起來。這不僅是對文化發展內在規律的把握,也為我們指出了促進農村文化發展的方向。推動農村文化特別是貧困地區文化的發展,既不是消滅農村文化,也不是用城市文化取代農村文化,既不能完全依靠外部力量,也不能將農村文化封閉起來,要在尊重農村文化發展規律的前提下,實現傳統文化的創新發展和現代轉化,將傳統文化的深刻內涵與現代文化的時代精神相結合,推動城鄉文化的融合發展,利用“他組織”力量開展文化扶貧最理想的結果就是推動文化的融合發展。一方面,從保障基本文化權利的角度看,構建城鄉一體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有助于在較短的時間內實現貧困地區基本文化設施、基本文化服務的跨越式發展。我國《“十三五”時期貧困地區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綱要》明確了貧困地區公共圖書館總分館制的實現方式:以縣館為總館、鄉鎮(街道)綜合文化站為分館、村(社區)文化中心為服務點。這種制度安排沒有將資源豐富、技術先進、服務水平高的省、市圖書館納入其中,客觀上繼續維持了城市與農村的隔離和差距。事實證明,農村地區特別是邊遠貧困地區,由于自然環境惡劣,基礎設施落后,公共服務長期處于“空白”地帶,加之地方政府財力匱乏、經驗不足,根本無力靠自身力量改變基本公共文化服務落后的面貌。因此,統籌城鄉基本文化服務資源,通過一體化服務的方式實現貧困地區基本文化服務的跨越式發展是可行的路徑。另一方面,從文化的基本屬性來看,共享、包容、開放、創新是世界上所有優秀文化之所以世代傳承的共同特點。農村深厚的傳統文化以其獨特的鄉土氣質孕育了整個中華文化,并影響和造就了每一個國人,但在市場化、城市化的時代背景下,傳統文化也難免遭遇被擠壓甚至被吞噬的風險,要在社會變革的歷史潮流中實現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使其與時代相適應;同時,現代都市文化以其時代性、流行性、多元性而占據主流地位,但是當每個人在享受城市化和現代化帶來的史無前例的繁榮和成果時,能否依然不忘本,不迷失自我,這需要傳統文化特質的植入,需要幾千年文明精神的傳承和發揚。總之,推動城鄉文化的融合發展,既有利于實現貧困地區基本文化服務的跨越發展,又可保持文化的傳統特質。
5結語
人必須“生活在一個屬人的世界,一個處處打上人的文化印跡的生活世界之中”。從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到各種社會活動和歷史運動,都顯示出明確無誤的文化內涵,在某種意義上,一部人類歷史就是各種文化相互交織、相互滲透或各種文化生生滅滅的歷史,用斯賓格勒的話說,是“一群偉大文化組成的戲劇”,離開活生生的文化,無論“人類”還是“歷史”都會成為空洞的字眼。人類和歷史都是文化的,既不能少了一部分人,也不能丟了一部分地區。在人類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致力于正義世界的建構時,不僅要有和平、繁榮、富裕、強大和法治作支撐,也少不了公正、自由、平等、合理、人道等普世價值以及仁、義、札、智、信等傳統文化價值做內涵,降低了文化標準的正義世界將是野蠻的,與人類所追求的文明世界背道而馳。將文化納入空間評價的正義視野,就是要賦予“人之空間”至高無上的文化內涵,提高生命的價值品位,彰顯人類文明的進步。文化扶貧體現了最大的空間正義,如果說完備的法律制度為每個人擁有一個正義的“外在世界”提供了剛性保障,那么完善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將為每個人享有一個正義的“內在世界”提供了可能。外在的正義秩序帶給人存在的安全感,而內在的正義秩序將帶給人安身立命的歸屬感、幸福感。如果說保障人身自由是基本的社會正義,那么賦予每個人以基本的文化權利則是更高層次的社會正義。因此,貧困地區的文化扶貧既是滿足人之文化需求,也是人類走向文明的正義事業之組成部分,保障貧困地區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是實現空間正義的應有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