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年俄國關稅改革之芻議

韓振宇++宋美茹

[摘要]在19世紀俄國的關稅改革進程中，1850年的改革具有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打破了禁止性關稅的長期統治地位，開啟了溫和保護關稅政策的新紀元。改革既有對外貿易的壓力，也受到國內政策和財政狀況的影響，但最關鍵的出發點是為了保護民族工業的發展。俄國史學界對此次改革的動機和特征持不同的觀點，對其評價也褒貶不一。

[關鍵詞]1850年 俄國 關稅改革

[中圖分類號]F74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6）24-0116-02

19世紀第二個25年，俄國封建農奴制危機日益加重。根據И.Д.科瓦里琴科的觀點，“農奴制已經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地主經濟處于崩潰的邊緣，這種危機是封建制度即將瓦解的標志。社會富裕只能依靠資本主義經濟才能實現，而發展資本主義經濟就需根除農奴制。[1]37919世紀40年代，俄國就已經初步具備工業革命的先決條件。此時俄國的工業取得了巨大的成績。工業對機器、車床和原料的需求急劇增長。40年代末，發展大工業、修建鐵路及發展商業信貸已經成為了俄國政府重中之重的任務。一方面在工業革命條件成熟的前提下，客觀上俄國政府要發展重工業，另一方面地主經濟的危機已暴露無余，迫使政府采取措施促進農業出口的增長。國家經濟格局的改變迫使專制政府重新修正自己的經濟政策，關稅政策作為經濟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然也要作出新的調整。原來的禁止性關稅體系已不適應俄國經濟發展條件，關稅改革勢在必行。1850年俄國政府對關稅稅率進行根本性改革。在俄國歷史編撰學中，對此次關稅改革的動機和特征的認識存在著分歧。本文試圖對1850年俄國關稅改革進行全方面的研究。并在結合俄國學者研究的成果，對俄國關稅的改革提出自己的見解。旨在拋磚引玉，請求專家學者批評指正。

一、19世紀50年代前俄國關稅政策的概述

19世紀最初20年，俄國的關稅政策主要是受國際軍事沖突和戰爭結果的影響。1805年，俄國與法國交戰失敗之后，被迫簽署了《提爾西特條約》。俄國參與對英國的大陸封鎖之后，就失去了英國這個重要的商品出口市場，進而導致俄國商品糧的生產大幅縮減，糧食出口受到嚴重的制約，動搖了俄國的大地主經濟。

為了保護本國經濟，俄國政府于1810年實行了禁止性關稅政策。根據這一稅率政策，只有俄國家庭和工場手工業所必需的原料免稅進口，工業半成品被征收高額關稅，所有的外國工業品禁止進口。新稅率實施之后，英國的原材料經波羅的海、白海、亞速海和黑海涌入俄國。不僅很多貴族和商人，而且很多中產階級都投資于實業。[2]85

1810年稅率的實施意味著俄國拒絕履行對英國實行大陸封鎖的協定。法國政府對俄國舉措和關稅調整十分不滿，發動了對俄戰爭。1815年俄國借助英國組織的第七次反法同盟，重創法國。俄國1816年和1819年對關稅進行了調整。除了取消外國工業品限制之外，兩次稅率改革對其他商品的稅率也做了大幅下調。這兩次調整稅率是受國際環境的影響，是英國和普魯士為拓寬同俄國貿易聯系對俄施壓的結果，是俄國在關稅領域內對英國作出的妥協。[3]761819年的自由貿易關稅政策使外國商品充斥俄國市場。俄國的工廠抵擋不住外來的競爭，多數難逃倒閉的境地。[4]11為了挽救本國工業，俄國政府于1822年3月實行禁止性關稅政策。1822年稅率規定，對毛紡織品、葡萄酒、香料和食糖等商品征收相當于自身價值1—1.5倍的高額關稅。生鐵的稅率更是高達本身價值的6倍。[5]537換言之，所有的外國工業品都被征收高額關稅，無異于禁止進口。1822年稅率滿足了俄國資產階級提出的總體要求，到40年代末，1822年關稅政策雖經多次調整，但并沒有改變強制性保護的特征。

二、1850年俄國關稅改革——溫和保護關稅政策的形成

根據А.М.索洛維約娃的觀點，19世紀40年代末，特別是50年代俄國工業主要部門發生了根本性變革，完成了從工場手工業向機器化大工業的轉變。[6]611840年，俄國購買機器和設備的花銷已經達到了350萬盧布。[7]15750年代機器進口數量與40年代相比增加了4.1倍，國內機器產量則增長了7.5倍。[8]73但是不要忘記，俄國工業發展要晚于英法等先進國家，因此工業產量遠遠遜色于這些國家。經濟發展的變化對俄國制定對外經濟政策有著直接的影響。由于俄國生產資料生產嚴重不足，而俄國又十分需要機器、原棉、棉紗和化工產品，這樣俄國的保護關稅政策也制約了工業的發展。為了發展工業，俄國政府于1850年進行稅率改革。

1846年9月25日，沙皇頒布最高上諭，恩準進行關稅改革。內務大臣與財政大臣委托Л.В.堅博爾斯基制定新稅率改革方案。1847年初，稅率改革方案制定完畢。主要包括以下幾個原則：第一，通過放松進口商品的限制來增加關稅收入；第二，簡化稅率條款；第三，依據商品分類來征收關稅；第四，取消沒有客觀依據的禁止進口商品的限制；第五，下調超出應有保護程度商品的稅率；第七，加大打擊走私的力度；第八，發展對外貿易平衡。[4]42—43

1847年9月至1848年初，稅率委員會對堅博爾斯基的方案進行討論，并就各種商品制定了稅率標準。在討論過程中，稅率委員會提出兩個主要動機：第一，改革要保護本國工業；第二，改革要增加國庫收入。1850年經過長期討論的稅率改革方案最終獲得批準實施。

新稅率調整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簡化稅率條款；第二，將商品劃分為工業成品、半成品、生活必需品和原料四類，按商品種類征稅；第三，下調工業原料進口關稅，取消工業品進口限制；第四，生活必需品稅率降幅較小。[9]57

總體而言，1850年稅率取消了眾多商品進口的限制，同時對一些商品的高額關稅進行大幅度下調。但是，這并沒有破壞俄國工業的總體保護原則。這一點我們可以通過生鐵進口關稅的調節來證明。1850年之前，禁止從海路進口生鐵，而陸路進口也被征以重稅。稅率委員會原本打算放開生鐵的海運進口限制，但是俄國的冶鐵工業主紛紛提出抗議。在這種壓力下，委員會被迫妥協。而陸路進口生鐵的稅率進行了下調。但這并未對俄國冶鐵工業主構成威脅。每普特50戈比的關稅仍然具有高度的保護特征。[4]48—49

1850年稅率對俄國工業發展所必備的商品進口放松了限制。根據1850年稅率，機器進口仍然免征關稅，同時為農產品銷售創造有利條件。換言之，對于一些工業部門來講，1850年稅率的保護強度有所減弱，而對于地主經濟中農產品的進口，關稅保護強度明顯提高。

三、1850年關稅改革的評價

俄國史學界對1850年關稅改革的動機和特征的見解存在分歧。俄國關稅史研究專家К.羅德仁斯基認為，“1850年稅率改革是在國內政策影響下，由禁止性關稅向自由貿易政策轉變的重要過程”。[10]228俄國早期系統研究關稅政策的М.Н.索巴列夫則認為，“1850年稅率只是動搖禁止性關稅體制的一次嘗試，仍具有禁止性的特征。主要動機是增加國庫收入，保護工業則是次要的動機。在改革中社會精英的影響力十分微弱，真正起主導作用的是財政部”。[11]74—82

在蘇聯時期歷史學家的著作中，我們找到了與上述觀點截然不同的評價。П.И.利亞先科認為，“1850年關稅改革是在貴族階級壓力下出臺的，是關稅政策向自由貿易政策的轉變，體現了地主階級捍衛本階層利益的動機”。[12]63

著名學者С.А.波克羅夫斯基認為，“1850年關稅改革是解決國家工業發展問題進程中一次膽怯的、不果斷的嘗試”。[13]266熱衷于研究工業領域內沙皇政府政策的Н.С.吉尼亞賓娜，把關稅改革中階級傾向看作是俄國工業政策的組成因素。她認為，“在關稅改革中表現出了一些工業主和貴族地主捍衛階級利益的傾向，此次關稅改革完成了從禁止性關稅向溫和保護關稅的過渡”。[4]98著名史學家С.Б.奧古尼和Л.В.古普里亞諾娃觀點比較接近。他們認為，史學界對1850年稅率改革評價的出發點過于片面。指出“1850年稅率是封建體制危機時期內一個有鮮明特點的關稅政策，該稅率的頒布是受國家政治、經濟一系列因素的影響，反映出了貴族地主與資產階級利益的矛盾性。同時也體現了財政部追求國庫利益的直接動機。只是由于時局所限和無經驗可遵循，1850年關稅改革過于謹慎”。[14]171-172

我們必須指出，俄國學者們對1850年關稅改革的研究出于不同的角度，因此對其評價也就各有千秋。通過對大量史料的研究，我們得出以下見解：第一，1850年稅率已經失去了禁止性保護關稅的特征，但不屬于自由貿易政策，當屬溫和性保護關稅政策。根據1850年稅率，622種商品降低了關稅標準，幾乎所有的出口禁止都被取消，有的商品出口免征關稅，而151種商品出口被征以適中額度的關稅。[4]49將工業成品的進口稅率標準下調近一半，取消了紡織品、毛織品等商品進口的限制；第二，改革的主要動機是發展民族工業，增加國庫收入為次要目的。1850年關稅規定，機器進口免征關稅，其宗旨就是用外國先進的設備裝配本國的企業。事實也證明了1850年關稅改革對工業的促進作用。50年代，俄國的紡織工廠實現了機械化。冶金業也得到了飛速發展，生鐵熔量1850年為1390萬普特，到1859年達到了1920萬普特。[15]232在工業增長的同時，俄國的海關收入幾乎沒有增加。1850年俄國關稅總收入為4609萬盧布，1851—1853年分別為4690萬、4620萬和4230萬盧布；[9]61第三，工業主和大地主對1850年稅率的出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并非財政部一己之力；第四，1850年關稅改革具有矛盾性。1848歐洲革命對尼古拉一世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在新稅率草案討論過程中，莫斯科總督А.А.扎克列夫斯基上書國君，指出莫斯科工人和企業眾多，而且工人之間都保持著緊密的聯系，對社會安定構成了潛在的威脅。因此，必須限制工業企業數量的增長，禁止企業擴大生產規模。[16]144總督的呈文對稅率的改革有著重要的影響。一方面政府意識到工業發展的重要意義，另一方面又要控制其發展速度。這中矛盾性在新稅率中也能找到反映；第五，1850年關稅改革奠定了1857年和1868年稅率的基礎，是溫和保護關稅政策的開端。

綜上所述，俄國19世紀初的關稅政策多受戰爭結果的影響，在保護關稅和自由貿易政策之間徘徊。1822年禁止性關稅政策一直維系到1850年。隨著工業的發展，改革舊的關稅體制已迫在眉睫，1850年稅率應運而生，溫和保護關稅政策正式形成。關稅改革最主要的動機是保護工業。由于社會局勢等因素的影響，使改革具有矛盾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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