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大學文學院 山西 太原 030006)
堂吉訶德與阿Q精神勝利法
劉慧
(山西大學文學院山西太原030006)
塞萬提斯筆下的堂吉訶德和魯迅筆下的阿Q作為世界典型形象,他們身上的精神勝利法有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和細微的差異。他們都用自我安慰的方法來麻痹自己,使自己的行為看起來是那么地合乎常理。同樣是麻醉,堂吉訶德最后認識到了自己的可笑之處,而阿Q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堂吉訶德;阿Q;精神勝利法
塞萬提斯《堂吉訶德》寫的是16、17世紀西班牙的小紳士,魯迅《阿Q正傳》寫的是20世紀20年代中國半封建社會中的普通農民。它們雖作為世界文學的經典作品,卻是不同世紀、不同世界的作品,從表面上看似乎沒有什么可比性,但若從主人公的精神勝利法上加以思考,就會發現其驚人的相似之處。
談到《阿Q正傳》,我們自然而然就會想到阿Q的精神勝利法,說到《堂吉訶德》,我們便會想到堂吉訶德的瘋癲。瘋癲又何嘗不是一種精神上的勝利。從這一層面上講,阿Q和堂吉訶德都是精神上的麻木者。所謂精神上的麻木者,就是指他們用意識來麻痹自己的行為。意識是人腦對客觀世界的反映,是感覺、思維等各種心理過程的總和。堂吉訶德和阿Q在意識方面有共同性,主要表現為:以幻想代替現實,以主觀代替客觀,把痛苦當成幸福,把失敗當成勝利以及無視時代的變遷而恪守陳舊的道德觀念和生活準則。他們是活在幻想之中的。
堂吉訶德第一次外出游俠時便充滿了幻想,以致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記載我豐功偉績的真史,將來會傳播于世”。他自稱自己是“模范騎士”,認為法蘭西十二武士、世界九大豪杰的功績也比不上他。這種麻醉心靈的幻想成了他后來應對惡劣環境的“法寶”,這一“法寶”支撐了他所謂的“榮譽”。在整個游俠過程中,他始終充滿幻想,如癡如醉。他把客店幻想為城堡,把店主幻想成城堡長官,把兩名妓女幻想成美妙高雅的名門閨秀,把風車幻想成巨人,把羊群幻想成敵軍,把商隊幻想成游俠騎士,把理發師的銅盆幻想成魔法師的頭盔,把一個長相丑陋、胸脯長毛的鄰村牧豬女幻想成美妙絕倫的意中人,并且給她取了一個動人的名字——杜爾西內婭(甜蜜溫柔的意思),甚至連他吃的發霉的黑面包也認為是用上好的白面做成的。這些幻想使得他一次又一次做出瘋狂舉動。
阿Q的幻想主要表現為“在精神上獨不表格外的崇奉”。他用精神勝利法來麻醉自己。他藐視王胡,對小D不屑一顧;趙太爺打他,便以“兒子打老子”來自慰;當別人擊節稱賞趙太爺和錢太爺的兒子時,連老婆也沒有的他竟然幻想著:“我的兒子會闊得多啦!”在窮困潦倒、饑寒交迫的時候,他幻想在路上或在自己的破屋里忽然拾得一注錢;剛得知革命黨要進城,他便幻想未莊來了一群白盔白甲的革命黨,都拿著板刀、鋼鞭、炸彈、洋炮、三尖兩刃刀、鉤鐮槍,叫他一同去革命,他甚至幻想“革命黨便是自己,未莊人卻都是他的俘虜”,那“一伙鳥男女跪下來求他饒命”,幻想革命成功后,他“要什么就是什么”,“喜歡誰就是誰”。
堂吉訶德和阿Q的迂腐個性和落后意識表現得淋漓盡致。他們恪守陳舊的道德觀念和生活準則。堂吉訶德由于迷戀騎士小說,妄想通過自己的“豐功偉績”,在17世紀初葉資本主義已經興起的西班牙恢復早已過時的騎士道,這簡直是妄想。這也反映出了騎士小說在當時社會上的消極影響,表現了當時西班牙以堂吉訶德為代表的紳士地主階層的落后意識和崇古傾向。堂吉訶德固守著祖宗遺留下來的一套已經生銹發霉的破舊盔甲,把已經過時的騎士道奉為自己行動的最高準則,認為只有先輩騎士的思想觀念和訂下的規矩才是合乎道德的,是不可違背的。阿Q也是如此。他的思想一直停留在封建時代,一直保留著清代的象征——辮子;他牢記“男女之大防”的清規戒律,因此當他看見一男一女在一起講話時,他便懷疑“一定要有勾當”。為懲治他們,他就在冷僻處從后面擲一塊小石頭。他深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封建思想的影響。他對“無后”的恐懼與擔憂,使他將“男女之大防”拋在一邊。他在戲臺底下偷摸女人的大腿,調戲尼姑,甚至不顧后果地要求與吳媽困覺。
舊思想的畸形毒害,使阿Q和堂吉訶德都善于用精神勝利法來麻醉自己。但由于他們所處的社會地位不同,所以他們的精神勝利法有所差異。阿Q是中國封建意識長期毒害的犧牲品,他飽飲舊毒素又渾然不覺,是國民劣根性的集大成者,他的精神勝利法正是作者竭力批駁并予以拋棄的舊意識。堂吉訶德雖然深受騎士小說的毒害,但作者借他之口表達了自己人文主義的進步思想。在堂吉訶德身上,不僅有舊的、應該拋棄的一面,更重要的是有新的、代表時代進步潮流的一面。因此,他身上的精神勝利法無論在程度上還是在性質上,都與阿Q有顯著差別。
堂吉訶德是積極的精神勝利法。吃虧以后,堂吉訶德仍安慰他的侍從“咱們經過的那些暴風雨,都是馬上要天晴風定的征兆,表示時勢要好轉?!彼璐斯钠鹱约豪^續前進的勇氣,使自己不至于因暫時的挫敗磨滅了意志,被一時的失敗泯滅了其行俠仗義、救苦濟貧、名揚天下的偉大抱負。堂吉訶德最后認識到了騎士的荒謬性。他在臨終前說:“我從前是瘋子,現在頭腦清醒了”,“現在知道那些書上都是胡說八道,只恨悔恨已遲”??梢?,他最后覺醒了。
阿Q是消極的精神勝利法?!鞍以如是等等的妙法克服怨敵之后,便愉快地跑到酒店喝幾碗酒,又和別人調笑一番,口角一通,又得了勝,愉快地回到土谷祠,放倒頭睡著了?!彼璐寺槟咀约耗穷w因地位卑微、生活艱辛而充滿痛苦的心,去適應凄慘的生活,絲毫沒有去改變現狀的意思。阿Q只懂盲從,而這種盲從使他成了“替罪羊”,在臨刑之前也沒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們的精神勝利法之所以不同,是因為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不一樣。五四時期的中國,舊封建意識和新的民族、科學思想彼此沖突,互相砥礪。而16世紀西班牙的封建意識開始受到資產階級人文主義思想的沖擊。塞萬提斯寫作堂吉訶德的時候,荒謬的騎士傳奇在歐洲早已銷聲匿跡,只在西班牙盛行。作者把消滅荒謬的騎士文學看成是西班牙從封建主義的鎖鏈中解放出來的一項不可缺少的人文主義思想啟蒙。阿Q和堂吉訶德因具有的民族性不同,以致他們的精神勝利法也不同。
二者作為世界文學的典型形象,其在精神勝利法上有著驚奇的相似之處與差異。他們都是借用精神勝利法來麻醉自己,使自己的行為被看起來是合理的,但是堂吉訶德最后醒悟了,而阿Q到死都沒有覺悟。這與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和所具有的民族性有很大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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