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珂琳
【摘要】茅盾的《子夜》是五四以來社會剖析小說的杰出代表。這部小說以階級理論為核心,認識和觀察社會,提出了無產階級的合理性這一觀點。不論是小說的架構,人物的塑造,情節的安排都與馬克思主義和社會科學方法論不謀而合。本篇論文主要從階級矛盾和矛盾分析、社會認知與評價方法以及社會主體研究方法來分析這部巨著。
【關鍵詞】《子夜》;階級矛盾分析;真理與價值;“現實的人”
《子夜》作為左翼文學的代表作,其文學藝術價值和社會歷史價值都備受關注。不論在題材的選取,人物的塑造還是思想的凝結等方面都值得深入挖掘。作品中各色人物不同的命運,不同的獨白,仿佛栩栩如生地映照在眼前。《子夜》中的人物形象群,不只有吳蓀甫,趙伯韜等典型,更有屠維岳,徐曼麗,范博文等眾多藝術形象。作品結構宏大,篇幅多,情節環環相扣。作為一篇長篇巨著,是不怕歷代讀者重讀,重評的,正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談到其社會歷史價值,小說主題表明了“無產階級的合理性”的鮮明立場,成為左翼文學的一面旗幟。
《子夜》主要描寫了20世紀30年代初半殖民半封建的中國社會,向我們展示了戰爭紛亂而又紙醉金迷的上海的民族資本家的事業和生活。作品的主人公吳蓀甫是民族資本家的典型,他是一個鐵腕人物,留學歸來,擁有著雄心壯志,一腔熱血想要建設和發展民族工業,并與傾銷中國市場的外國貨源競爭。因此,他與礦業資本家王和甫、交通運輸業資本家孫吉人共同建立起了以金融和實業為主的益中信托公司。由于吳蓀甫精明能干,并擁有一套企業管理的本領,不久他就通過吞并小型企業發展壯大。吳蓀甫與買辦資本家趙伯韜的斗爭,是貫穿全書的主線。益中信托公司,是吳蓀甫與趙伯韜斗爭的主要力量。吳蓀甫的家鄉雙橋鎮發生變故,農民起來反抗,工人運動和罷工越演越烈,為了對付工人,吳蓀甫動用了有見識有謀略的青年職員屠維岳,并暗中買通帶頭女工姚金鳳,只為平息工潮組織,然而事發之后,姚金鳳卻威嚴盡失,被當作資本家的走狗,再次工潮運動之時,吳蓀甫又只能假意辭退姚金鳳,并提升告密的女工的職位,這樣一來,工人反而不肯接受對工頭姚金鳳的處置,從而正中吳蓀甫之意,于是他撤回命令,并放假一天,最終解決掉了罷工問題。同時趙伯韜和吳蓀甫交易事務所的斗爭幾個回合下來,益中信托公司虧了八萬元,屋漏偏逢連陰雨,又一輪的工人罷工襲來,但偏偏瓦解工人組織的伎倆被識破,吳蓀甫和公司陷入了內憂外患的境地。就在這時,趙伯韜想要在吳蓀甫的銀行投資控股,吳蓀甫為了拼一把,把所有產業都拿來做公債,從此陷入了空買空賣的境地。最終一輪輪打擊,吳蓀甫還是破產了。
小說曲折的故事情節向我們無情揭示了民族資本家吳蓀甫在特定時代的悲劇,典型人物吳蓀甫所代表的民族資本家的悲劇也奠定了這部小說所表現的時代意義和社會內涵。本篇論文以社會科學方法論的觀點來分析這部著作。
一、階級矛盾和階級矛盾分析
茅盾的《子夜》主要向我們展示了20世紀30年代內憂外患的生活圖景,把動亂而又不失繁華的上海作為主要敘事地點,以民族資本家吳蓀甫和買辦資本家趙伯韜的矛盾斗爭為主線來展開小說,表現主題的。正如馬克思主義和社會科學方法論所講,矛盾既具有對立性,又具有統一性。吳蓀甫和趙伯韜之間之所以有矛盾,是因為他們有相同之處,他們都是資本家,他們渴望權位和利益,正如馬克思所說:“人們為之奮斗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但他們的追求和目標又不盡相同,趙伯韜不僅是買辦資本家,也是帝國主義的走狗,公債場上的魔王,他唯利是圖。然而吳蓀甫是具有復雜雙重性的民族資本家,一方面,他雖然受到帝國主義的壓迫和封建主義的束縛,卻一腔熱血想重振祖國和家鄉的經濟產業,所以他同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是有矛盾的;另一方面,民族資產階級在政治上和經濟上都具有軟弱性,他需要帝國主義的扶持,從而又成為反動勢力的助推手。同時,運用階層矛盾分析的方法,我們可以得知,利益矛盾在階級社會中突出地表現為階級矛盾。吳蓀甫是民族資本家,歸根到底他與工人階級相比,在生產關系所有制的地位上具有絕對優勢,因此他壓榨工人階級的剩余價值,殘酷的剝削他們的生產商品和利益。正如列寧所說:“所謂階級,就是這樣一些集團,由于它們在一定社會經濟結構中所處的地位不同,其中一個集團能夠占有另一個集團的勞動。”在那個特殊的半殖民半封建的歷史條件下,資產階級同工人階級的矛盾更加具有斗爭性和統一性。在民族資產階級需要同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作斗爭時,工人階級是他們最好的幫手,這時他們具有同一性:可是在發現工人階級覺醒之時,民族資產階級又依靠國民黨軍警鎮壓工人運動,他們具有激烈的斗爭性。因此,在整部小說中,民族資本家吳蓀甫與買辦資本家趙伯韜的矛盾是鮮明的。而吳蓀甫與工人階級之間的矛盾是迂回而又復雜的,相互依存而又相互斗爭。
二、社會認知與評價方法——真理與價值
20世紀20年代末到20世紀30年代初,中國思想理論界圍繞中國的社會性質問題展開了一場論爭。這次論戰是1927年大革命失敗之后開始的。由于大革命的失敗,中國革命進程轉入低潮,各種革命力量都在重新思考并探尋中國的發展之路。中國要不要革命?中國要進行什么性質的革命?種種問題都歸結于對中國社會性質的認識上。“新思潮派”成為中國社會性質問題論戰中馬克思主義陣營的代表,與之對立的另一方是以托派嚴靈峰、任曙為代表的反馬克思主義流派。郭湛波在1935年出版的《近50年中國思想史》一書中,把1927年—1934年這一階段的思想特征描述為:“以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為主要思想,以辯證法為方法,以辯證唯物論為基礎,以中國社會史為解決中國問題的鎖鑰。”就在這樣一個理論紛爭,社會動亂的年代,茅盾的《子夜》誕生了,其作品的主題就是無產階級的合理性,通過作品宏大的敘事結構和人物塑造,向我們揭示了資產階級道路在中國走不通的現實,在文學的領域向中國人民立起了鮮明的無產階級標桿。
社會剖析小說是左翼小說的主流,茅盾的《子夜》更是社會剖析小說的典型。社會剖析小說,是把認識社會本質作為目的的小說。這種小說不僅揭示了社會發展本質,探索了社會發展趨勢,更力圖總結了歷史規律。這類小說主要以階級理論為核心去觀察社會,認識社會。社會剖析小說,一般把認識社會價值作為最高的文學意義。
茅盾在《子夜》中運用階級理論的觀點,以左翼的立場,向我們展示了那一時期的社會本質,并揭示無產階級的合理性這一觀點。這部小說的主題涉及到“到底要走哪條道路才能解放和發展中國”的問題,因此作者通過一幕幕民族資本主義的社會命運悲劇,揭示了民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資產階級道路在中國走不通,進一步認識到無產階級的合理性。茅盾先生的這種寫作思路同社會科學方法論中的社會認知與評價方法——真理和價值不謀而合。只有當研究者近距離甚至零距離地“參與”了觀察對象的活動或行為,才能真正的體認和理解社會現象的內部聯系和矛盾運動,把握住作為現象和本質之統一的“社會現實性”,進而如實地進行事實描述。只有正確認識社會的本質,觀察到社會的規律,才能在此基礎上對社進行理性合理的判斷,做出價值評估。正是在社會動蕩的時期,作家親身目睹和經歷社會思想和價值觀念的動蕩和變遷,從而做出理性合理的分析和判斷,之后通過自己的作品的思想和情節架構表現自己的價值觀和思想觀念。從一定程度上,這是文學作品的最高度價值的體現之一。
三、社會主體研究方法
茅盾先生的《子夜》以宏達的敘事結構向我們展現了30年代上海社會的橫剖面,既有商業圈的爾虞我詐,又有資本家和工人階級的微妙關系,最重要的是塑造了一系列的經典人物,不論是民族資本家的典型吳蓀甫,還是奸詐荒淫的公債大魔王趙伯韜,都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篇論文即循著作品的視角來考量作者是怎樣以“現實的人”作為社會歷史研究的出發點來進行創作的。《子夜》中塑造了眾多典型形象,屠維岳是與吳蓀甫這一人物形象具有相同深度的人物形象之一。列寧說過:“奴才的地位使奴才必須把一點點愛人民的行為同百般順從主子和維護主子利益的行為結合起來,這必然使作為社會典型的奴才是虛偽的。”他機智鎮靜,干練陰險,有膽量。作為吳蓀甫的鷹犬,他的性格與吳蓀甫相輔相成,為吳蓀甫掃清工廠一切工潮運動,是典型的“兩面派”。他一邊借助軍警暴力來壓制工潮,一邊又甜言膩語穩住工人,并總是在軍警和工人相持不下的狀況之下作為一個調解人出現。“和平解決”是屠維岳一貫的伎倆。從小說內容角度來說,茅盾先生正是以屠維岳為例來進行文學創作,讓我們以現實的人為出發點來研究當時的社會狀況。屠維岳是官僚與商人的后代,因此他潛移默化的具備了雙重性格。一方面,他具有工廠中其他人所不具備的特殊的氣質和修養,以及超人的管理能力和協調能力;另一方面,他又機智狡詐,左右逢源,有很強的應變能力。他善于安撫工人,并了解工人的心理需求與其周旋。同時對吳蓀甫表現出很自然大方的一面,給吳蓀甫的第一印象就不同常人,因此有了之后的重用。然而,高超的觀察能力和判斷能力,讓他清醒的認識到工人運動的不可避免,勢不可擋。“大雷雨之前必有一個時間的平靜,平靜的一點風也沒有”。屠維岳是勞資矛盾不可調和的時代中出現的暫時“潤滑劑”,可是他的出現絕不會改變這種勢不可擋的歷史進程,以他作為切入點來考察那一時期的社會狀況,會更加明晰。屠維岳是介于資本家和工人階級之間的“灰色地帶”,與任何階層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地相處,在利益的得失中游刃有余,他是“現實的人”的典型。離開“現實的人”這個出發點,用神、絕對觀念、抽象的人性等去解釋歷史,都不可能正確地說明歷史。
四、結語
《子夜》這部巨著結構宏大,不僅向我們展示了中國20世紀30年代半殖民半封建這一特殊時代背景下廣闊的社會圖景,而且塑造了眾多經典人物形象,更是通過主人公的商業悲劇進一步揭示了無產階級的合理性這一鮮明主題。
小說中表現出的傳統的歷史性潰散、人性的墮落與蛻變、個人命運的無情改變與社會生活秩序的現代調整,沒有答案的未來,構成《子夜》多重文化主題,《子夜》的審美意義也因此而變得極為豐富。
本篇論文把作品《子夜》的敘事結構以及人物塑造等方面放在馬克思主義與社會科學方法論,這一論題中加以分析和論述,通過階級矛盾分析方法,社會認知與評價方法,社會主體研究方法等來分析,更是顯示作品創作的多元化傾向以及作家的思想高度。茅盾正是力圖把自己置身于社會的洪流之外,去抽絲剝繭地理性理清和分析各階層的矛盾和利益代表,通過故事情節的合理安排和推進,人物形象的真實塑造,來表達個人的價值理念和鮮明主題。不論是作者在創作的過程中,還是在進行文學批評時,結合馬克思主義與社會科學方法論來分析都大有裨益。在時代的洪流中,文學與政治始終是相互影響相輔相成的。因此,《子夜》就其文化價值和社會價值來講,都具有重大的劃時代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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