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的異質性、技術差距與中國區域大氣環境效率

汪克亮，王丹丹，孟祥瑞

技術的異質性、技術差距與中國區域大氣環境效率

汪克亮，王丹丹，孟祥瑞

（安徽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安徽淮南232001）

文章充分考慮到不同區域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異質性，基于全要素生產理論與共同前沿生產函數框架，建立大氣環境效率測度DEA模型，并以2006-2015年中國30個省份與三大區域為研究對象進行了實證分析，根據效率值的高低將全國各省份歸入具有不同大氣環境效率特征的四類地區，運用“共同技術率（MTR）”這一指標刻畫三大區域之間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差距，基于面板數據與Tobit模型實證檢驗省際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影響因素。研究結果表明，中國大氣環境效率水平較低，區域異質特征突出，大氣污染減排潛力巨大，東部與中西部地區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差距較為明顯，落后省份趕超先進省份的難度較大；經濟增長、產業結構、科技創新、能源消費結構、環境規制、經濟開放度對中國省際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水平均有一定影響，但影響機制存在差異。

大氣環境效率；異質性環境治理技術；共同前沿生產函數；區域差異；影響因素

一、引言

近年來，中國多個地區大范圍霧霾天氣頻繁發生，且有越來越嚴重之勢，已經成為政治、經濟與生活領域的重要事件，引起了社會公眾的廣泛關注。2011年9月，世界衛生組織（WHO）發布了全球91個國家1100個城市的空氣質量及排名，中國32個城市的排名居于第812-1 058位［1］。中國不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等諸多方面存在很大差異，決策部門在制定大氣環境治理政策時如果沒有考慮到這種差異性，采用“一刀切”的政策制定方式，極有可能導致政策水土不服，使政策效果大打折扣，從而使得這一努力付之東流。因此，在充分考慮不同區域異質性特征的基礎上，科學衡量中國各省份大氣環境效率水平，系統分析效率的地區差異性與影響機制，深入挖掘效率缺失的真實根源，無疑對于有針對性地制定區域大氣環境治理政策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環境效率一直是國內外環境經濟領域研究的熱點。從數值來看，環境效率可以通過某一企業、行業或地區（統稱生產單位）創造單位價值所產生環境影響的大小來衡量，強調以盡可能少的環境代價創造盡可能多的經濟價值，已成為衡量企業、行業或者地區可持續發展水平的一個重要度量指標。環境效率常用的測度方法包括“生命周期評價（Life Cycle As?sessment，LCA）”以及“數據包絡方法（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其中LCA方法主要用于評估特定產品在其整個生命周期過程中對環境造成的影響，但不適用于宏觀環境效率的評價，而基于非參數前沿的DEA方法則非常適用于宏觀環境效率的測度，是當前國內外該類問題研究的主流方法，涌現出一大批具有重要理論與應用價值的研究成果［2-5］。然而，專門利用DEA方法研究大氣環境效率的文獻仍然比較少見，因而值得就該問題展開進一步深入探究。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文獻，如王奇與李明全（2012）運用超效率DEA模型，對中國各省份大氣污染治理效率進行測度并分析效率的地區差異性［6］；金玲等（2014）運用DEA方法測度了中國各省份大氣污染排放效率，并從橫向和縱向兩個方面揭示了經濟發展和大氣污染排放效率之間的關系［7］；何為等（2016）基于SBM模型實證測算了2006-2013年天津市各區縣的大氣環境效率，并就各區縣大氣環境效率的差異性與變化趨勢及其影響因素進行了系統考察［8］。雖然上述文獻在應用DEA方法研究大氣環境保護問題方面做出了有益的嘗試，但是研究假設趨于理想化，采用的模型也較為簡單，且過分強調決策單元的同質性，一定程度上違背了經濟事實［9-10］。為了更加科學客觀分析中國區域環境效率的地區差異與變化來源，本文將充分認識到技術異質性對區域大氣污染排放及治理的影響，在共同前沿生產函數理論框架下予以系統考察，通過建立基于全要素理論的大氣環境效率測度DEA模型，實證測算2006-2015年中國各省份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水平的高低，全面揭示大氣環境效率地區差異性的形成機理與變化源泉，并基于面板數據建立計量經濟模型闡釋中國省際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外部環境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制，從而為決策部門因地制宜地制定大氣環境治理政策提供理論依據與數據支撐。

二、共同前沿生產函數理論

Battese and Rao（2002）［11］基于隨機前沿分析（SFA）方法最先提出了共同前沿（Meta-frontier）生產函數的理論框架，Donnell et al。（2007）［12］將其進一步拓展至非參數前沿領域，解決了SFA只方法能處理單一產出問題的局限。共同前沿理論打破了傳統的技術同質性假定，注重挖掘決策單元生產技術的異質性特征，從而為準確定位決策單元效率缺失的潛在深層次原因提供了可能性。設xi=(x1,x2,…,xn)∈產出向量yi=(y1,y2,…,yN)∈R+N，首先根據一定標準，將所有生產單元劃分為g個組群(g=1,2,…,G)，則第g個群組中生產單元投入產出的技術集合為Tg，則組群技術集為：

此時生產可能集可以定義為：

Pg(x)的上界即為“組群前沿”。組群前沿上的決策單元代表了該組群內最優的生產技術，是該組群內的最佳投入產出點。基于組群前沿的距離函數可表示為：

根據Farrell（1957）［13］，距離函數的值可以通過決策單元的實際生產投入與前沿投入水平的標示，因此可以用其來衡量決策單元的技術效率（Technical Efficiency，TE）。則決策單元的組群技術效率為：

設Tm為包含g個組群子生產技術集合的并集，即：

此時的生產可能集即可以表示為：

Pg(x)的上界就是“共同前沿（Meta-frontier）”。共同前沿上的決策單元是所有組群的最佳投入產出點，代表的是所有組群內最優的生產技術。顯然，共同前沿是組群前沿的包絡曲線。基于共同前沿的距離函數可表示為：

如前所述，D→m(x,y)測算的是各決策單元實際投入與共同前沿投入的比值，因此決策單元的共同前沿技術效率即為：

并且，組群前沿的包絡曲線就是共同前沿，因此在群組前沿與共同前沿下，生產單元的技術效率有如下關系：

在共同前沿理論框架下，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即“共同技術率（Meta-technology Ratio，MTR）”，數值上等于共同前沿技術效率與組群前沿技術效率之比。MTR越高，越表明組群前沿技術水平更接近共同前沿技術水平，兩者之間的落差越小；反之，若MTR越小，則組群前沿技術與共同前沿技術的落差越大。可以用MTR指標來衡量組群與前沿技術間以及不同組群技術間的差距。MTR可以表示為：

距離函數的測算方法較多，如隨機前沿分析（SFA）與數據包絡分析（DEA）。鑒于DEA方法在處理多投入、多產出問題以及生成指標權重等方面具有很大優勢，因而本文采用DEA方法來測算距離函數。

三、樣本、指標和數據

本文選擇2006-2015年共10年的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以中國大陸30個省份（包括自治區與直轄市，統稱省份。由于數據所限，西藏不在分析范圍之內）為決策單元，構建大氣環境效率測度DEA模型。根據共同前沿理論，首先要將30個省份劃分為具有異質技術特征的不同組群。劃分標準的選擇非常重要。本文參考相關文獻［14-15］的做法，按照地理位置將30個省份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三個組群。中國長期區域發展的不平衡因素導致這三大組群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差距較為明顯。基于全要素生產理論，本文選擇的投入指標包括資本、勞動和能源。另外考慮到現階段中國大氣污染主要是煤煙型污染，主要成分是SO2與煙粉塵，因此本文選擇這兩種物質作為大氣污染物的代表，將其也作為投入指標納入到效率測度模型之中［16-17］。雖然從生產經濟學的角度來看，污染物并不是投入要素，但我們可以將其理解為生產單位經濟增長所付出的環境成本或代價。

本文選擇決策單元的產出指標為各省份GDP并以基期2006年不變價格對其進行調整。投入變量的具體測算方法如下：①資本投入。按照多數文獻的做法，本文采用資本存量來衡量資本投入。由于無法直接獲取各省份歷年資本存量數據，我們采用永續盤存法予以估算。在估算過程中會涉及到基期資本存量的測算、固定資產投資平減指數的確定以及折舊率的選擇等問題。對此，本文直接采用單豪杰（2008）［18］的做法及計算結果，并按照其方法將各省份資本存量數據拓展至2015年并調整為2006年不變價，與省份GDP統計口徑保持一致。②勞動投入。勞動投入涉及眾多范疇，難以準確衡量。本文不考慮勞動種類、勞動時間、勞動質量以及勞動報酬等因素的影響，直接采用各省份“三次產業年末從業人數”作為勞動投入指標的代替變量。③能源投入。以各省份的能源消費量來衡量能源投入，并將各類能源折算為標準煤來進行統計。④大氣污染物。以各省份SO2和煙粉塵排放量作為大氣污染排放物的代表。這兩種大氣污染物不僅是霧霾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當前中國大氣污染控制的重點對象。部分省份相關變量的統計數據在若干年份出現了缺失情況，本文采用插值法或平滑預測的方法進行補齊。各變量數據來自2007-2016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的相關年份統計年鑒、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等并經過整理得到，描述統計見表1所列。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大氣環境效率測度及其地區差異性

關于距離函數的測算方法很多，本文采用最常用的基于投入導向的規模報酬不變CCR模型，利用DEA-solver軟件測算2006-2015年間共同前沿與組群前沿下中國各省份的大氣環境效率值，分別記為MAPE與GAPE，描述性統計特征見表2所列。

表2 中國30個省份大氣環境效率的描述統計特征（2006-2015年）

由表2可以看出，如果以共同前沿為基準，中國30個省份的大氣環境效率研究期間的均值為0.666 0，距離生產前沿面還存在33.40%的改進空間，表明在維持現有產出不變的情況，所有投入還可以在原有基礎上減少33.40%。如果所有省份都能夠達到共同前沿省份的環境生產技術，那中國大氣污染減排的潛力是非常可觀的。通過表2我們還發現，多數省份共同前沿與組群前沿下的大氣環境效率值差別很大。如中部地區的山西省，共同前沿下的大氣環境效率值為0.550 8，這意味著以全國最優環境技術為基準，在維持現有產出條件下，所有投入還可以減少44.92%；但在組群前沿下的大氣環境效率卻達到了0.822 7，表明以中部地區最佳的環境技術為基準，維持現有產出的所有投入能夠再減少17.73%。很明顯，兩種前沿下的大氣污染減排潛力是不同的，這種差別主要是由于效率測度參考標準不同而造成的，組群前沿參考標準只是中部地區潛在最佳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而共同前沿卻是以全國潛在最優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為基準。由于不同區域技術水平的差異，兩者之間必然存在一定差距。參考技術集不同，效率值必然不同。但同時我們也發現，如圖1所示，東部地區所有省份兩種前沿下的大氣環境效率值是相同的，這是由于共同前沿面全部由東部地區省份構造的，東部組群前沿與共同前沿完全重合，這也從側面反映東部地區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代表了全國最優水平。

圖1 共同前沿與組群前沿下中國各省份大氣環境效率的平均值（2006-2015年）

由于各省份的GAPE是基于不同組群大氣環境治理技術計算得到的，不同組群省份的參考標準不一樣，因而不同組群省份的GAPE之間不存在可比性。因此，我們只能將共同前沿作為統一參考標準來分析全國各省份和區域大氣環境效率的差異性。由表1和圖1可知，不同省份大氣環境效率的異質性特征較為明顯。其中，研究期內北京、上海與廣東三省份一直位于生產前沿之上，大氣環境效率為1，反映了全國最優的大氣污染防治水平，是最佳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代表。大氣環境效率較高的省份還包括天津（0.894 3）、江蘇（0.866 6）、浙江（0.857 1）等東部地區省份，這些省份的實際生產點更接近生產前沿面，經濟增長與大氣環境保護之間的協調水平較高。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節能減排技術發達是這些省份的共同特點。相比之下，大氣環境效率最低的幾個省份是寧夏（0.375 3）、青海（0.406 8）、云南（0.456 9）與貴州（0.460 8），這些省份集中來自經濟欠發達的西部地區。

從區域層面來，2006-2015年，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的大氣環境效率均值分別為0.829 6、0.634 6和0.533 9。東部地區最高，其次為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最低，符合中國區域經濟發展的“梯度”特征，其中中西部地區的大氣環境效率都是低于全國平均水平。東部地區是中國大氣環境效率最高的地區，經濟發展與大氣環境保護之間實現了較好的平衡，這與東部沿海地區優良的地理位置、發達的技術水平、雄厚的經濟實力密切相關。中部地區是中國主要的能源與制造業基地，產業結構較為粗放，二元經濟特征明顯，經濟轉型難度較大，節能減排任務艱巨，大氣環境保護形勢不容樂觀。對于當前面臨的巨大資源環境壓力，中部地區應當牢牢抓住當前新一輪產業升級的歷史機遇，加快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實現傳統行業與新興產業之間的互融互通，強力實施創新驅動戰略，走出“中部塌陷”困境，實現跨越式發展與中部崛起。西部地區長期以來都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最低的地區，公眾環境保護意識較為薄弱。一直以來，西部各省份都以經濟增長、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作為首要宏觀經濟目標，從而忽視了對大氣環境的保護。近年來特別是西部大開發戰略實施以來，在中央政策傾斜支持下，西部地區工業發展速度很快，但是這些工業多是集中于能源消耗大、污染排放多的資源環境密集型工業。另一方面，近年來東部和中部地區的高耗能、高污染行業也不斷向西部地區轉移，從而導致“污染西遷”。除此之外，西部地區眾多省份為了吸引外資，帶動本地經濟增長，人為降低項目準入的環境門檻，使得一大批能耗高、污染嚴重的外資項目得以上馬，一定程度上使得西部地區成為發達國家的“污染避難所”。在多方努力之下，近年來西部地區經濟獲得了較快發展，人民生活質量得以進一步提高，但同時也給當地環境保護帶來了巨大的壓力，生態環境質量在不斷退化。作為中國環境最為脆弱的地區和重要的生態功能區，西部地區環境質量的高低直接關系到全國人民的環境福利，事關重大。因而，如何在保持西部地區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節約資源，有效保護環境，是擺在中國政府面前一項亟待解決的重要議題。

（二）省際大氣環境效率的地區分類及其提升策略

中國區域發展的不平衡特征顯著，從而導致不同區域大氣環境保護能力與防治水平也存在很大差別。為了提高政策制定的針對性與有效性，本文按照2006-2015年各省份大氣環境效率測算值由高到低的順序，將30個省份劃分為不同大氣環境保護能力的四類區域，具體見表3所列。

表3 全國30個省份大氣環境效率的分類結果（2006-2015年）

由表3可知，北京、上海與廣東屬于第Ⅰ類地區，這三個省份大氣環境效率最高，研究期間內牢牢占據共同生產前沿，展現了中國最高的大氣環境保護能力與水平，經濟增長與大氣環境保護之間的協調度最高。Ⅱ類地區包括天津、江蘇、浙江等7個省份。該類地區省份較為接近生產前沿面，大氣環境治理水平較高，但還存在一定的改進空間。如果今后不斷優化產業結構和改進大氣環保技術，這些省份很有希望進入第Ⅰ類地區。第Ⅲ類地區所包含的省份最多，達到16個，超過全國省份總數的一半，這些省份大氣環境效率接近或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主要來源于中西部與東北地區，如安徽、湖北、甘肅、新疆、吉林、黑龍江等，且多數省份為中國傳統工業制造與能源生產基地，資源環境密集型產業比重較高，經濟增長方式較為粗放，同時這些省份也是中國大氣污染最為嚴重的地區，大范圍霧霾天氣也多是出現在這些省份，經濟增長與大氣環境保護之間的關系很不協調。今后相當長時期內，這些省份都是中國節能減排政策關注的重點地區，也是大氣污染防治的主要區域，提升這些省份的大氣環境效率對于全國層面大氣環境質量的改善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貴州、云南、青海與寧夏4省份屬于第Ⅳ類地區，該地區是中國大氣環境效率最低的地區。事實上，單純從數據上來看這些省份的大氣環境質量其實并不是很低，大氣污染物絕對排放量也不是很高，但經濟增長所付出的大氣環境代價要高于前三類地區，有限的經濟產出是依靠大量的資源消耗與污染排放來獲得的，經濟與環境之間的匹配程度較低。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該類地區的發展基礎薄弱，生產技術落后，大氣污染防治能力低下且缺乏足夠財政資金的支持。長期經濟的低水平發展使得當地政府與居民的環保意識普遍不高，以資源環境為代價換取經濟增長的“逐底競爭”傾向十分嚴重。為此，一方面當地政府必須要適時轉變傳統發展思路，通過依靠創新驅動產業結構升級來實現經濟的高質量增長，從而逐漸降低資源環境消耗；另一方面中央政府也應給予該類地區更多人力、物力與財力方面的支持，通過促進地區之間的經濟合作與技術交流，采用精準扶持與對口支援等援助方式來幫助這些省份的大氣環境治理水平實現本質性的提高。

（三）區域間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差距分析

前文測算了2006-2015年中國30個省份和三大區域的大氣環境效率，并對效率的地區差異性進行了解釋分析。事實上，中國大氣環境效率的區域異質性特征在很大程度是由于區域之間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存在差距所致。本節通過測算東部、中部與西部地區的共同技術率MTR，并以此定量刻畫三大區域間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差距，結果如圖2所示。

圖2 三大區域共同技術率的變化趨勢（2006-2015年）

經過計算可以得到，2006-2015年間東部、中部和西部三大地區的共同技術率MTR均值分別為1.000、0.654 9、0.604 6，其中東部地區明顯高于中西部地區。樣本期內東部地區的MTR一直為1，實現了全國潛在最優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100%，代表了全國大氣污染防治與大氣環境保護的最高水平。相比之下中西部地區的MTR則明顯低于東部地區，距離共同前沿還分別存在34.51%與39.54%的改進空間，表明中國區域間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存在明顯差距，這種差距制約了中國大氣環境效率的進一步提升。從變化趨勢來看，由圖2可知，樣本期內中西部地區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基本上停滯不前，甚至出現下降趨勢，中部地區的MTR在考察期內表現比較疲軟，從2006年的0.650 8微幅上升至2015年的0.660 3，僅提高1.46%；相比之下西部地區的MTR提升則為明顯，從2006年的0.583 6上升到2015年的0.646 3，增幅達到10.74%，并且越來越接近于中部地區水平。因為共同技術率能夠反映區域大氣環境治理技術水平的高低，所以我們可以將三大區域的共同技術率兩兩相減，用來衡量三大區域之間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差距，結果如圖3所示。從圖3可以看出，研究期內東部與中西部地區之間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差距整體上是縮小的，但是改善幅度非常有限。其中，東部與中部地區之間的差距從2006年的0.34 32降至2015年的0.339 7，東部與西部地區之間的差距從2006年的0.416 4下降為2015年的0.353 7。區域之間技術差距較大且被“鎖定”的既定事實表明中國不同區域間，特別是東部與中西部之間可能存在阻礙技術轉移的壁壘因素，如地方保護主義、市場分割、信息封鎖等，這些因素抑制了市場要素的自由流動和資源的有效配置，嚴重制約了技術溢出效應的充分發揮，導致東部地區先進的大氣污染防治技術與管理經驗無法向落后的中西部地區擴散轉移。在這種形勢下，中西部地區追趕東部地區的難度可能會繼續加大。另外，近年來中部與西部地區之間的技術差距有不斷縮小的趨勢，這主要是由于從2011年開始西部地區追趕中部地區的速度明顯加快所致。

圖3 三大區域間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差距的變化趨勢（2006-2015年）

（四）省際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影響因素分析

上文分析了中國不同省份和區域大氣環境效率于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差異性，但形成這種差異的內在原因是什么，還有待進一步建立計量經濟模型來進行驗證。為此，本文分別以2006-2015年各省份共同前沿下的大氣環境效率以及共同技術率（用來衡量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為被解釋變量，以它們的影響因素為解釋變量來構建計量經濟模型。根據理論分析與已有研究成果，本文最終選擇以下六類影響因素：①地區經濟增長水平（PGDP）。本文以不變價格表示的人均GDP指數來衡量各省份的經濟增長水平，為了消除樣本數據的非平穩特征，對其取對數（lnPGDP）。②產業結構（INS）。以各省份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來表示。③科技創新水平（R&D）。本文以各省份科技活動經費內部支出占GDP的比重來衡量科技創新水平。④能源消費結構（ENS），以各省份煤炭消費總量占能源消費總量的比重來表示。⑤環境規制水平（ER）。本文以各省份工業污染治理投資占GDP的比重來衡量環境規制水平。⑥經濟開放度（OPEN），以人民幣價格表示的各省份進出口總額占GDP的比重來表示。由于被解釋變量的取值處于0和1之間，屬于受限因變量，若采用普通最小二乘回歸方法會導致參數估計的有偏與不一致，因此本文選擇Tobit面板計量經濟模型進行回歸分析，這樣可以得到參數的一致估計量。本文計量回歸所涉及變量的數據來自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與《中國對外經濟統計年鑒》。Tobit回歸結果見表4所列。

表4 中國省際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Tobit回歸結果

根據表4可知：①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各省份大氣環境效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與地區經濟增長之間呈現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也即隨著經濟增長水平的提高，各省份的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也在提升，主要是因為隨著經濟的增長，生產工藝、資源利用效率與環境治理技術逐漸提高，經濟增長傾向于向更清潔、更集約的方向轉型。②產業結構對各省份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影響在1%的檢驗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第三產業比重的增加對于提升大氣環境效率與改善大氣環境效率有顯著促進作用，這是因為第三產業主要以流通服務業為主，能耗與污染排放相對較少，有利于改善大氣環境效率與環境治理技術。③科技創新對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有顯著促進作用，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兩方程回歸系數分別達到3.052 4與5.098 0，這表明科技創新對大氣環境改善有非常重要的影響，“波特假說”在此得到了經驗支持。④能源消費結構對于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提升均產生了明顯負面作用，兩方程的回歸系數為負且在1%水平下顯著，主要原因是由于煤炭燃燒產生大量的大氣污染物嚴重破壞了大氣環境，同時燃煤技術落后以及潔凈煤技術推廣不力等因素也阻礙了中國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進一步提升。⑤環境規制對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影響都不顯著，兩方程系數均沒有通過5%水平的顯著性檢驗。理論上加大環境規制力度會倒逼企業改進生產工藝與治污技術，促進大氣環境效率的改善，但本文回歸結果并不支持這一判斷。究其原因，一方面工業污染治理投資占GDP比重可能并不是一個衡量環境規制水平的合適指標；另一方面，大氣環境效率越低的省份，面臨的治理壓力也就越大，工業污染治理的投資力度往往也就越大，從而使得環境效率與環保投資額度上在數值上出現一定程度的負相關。另外，工業污染治理投資的增加有利于改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但影響力度較弱，系數雖然為正但沒有通過10%水平的顯著性檢驗。⑥提升經濟開放度顯著促進了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改進，兩方程回歸系數均通過了5%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原因在于開放水平的提升有利于引進吸收國外先進的生產治污技術與管理經驗，提高自身的發展水平，這一點已經被眾多研究所證實。

五、主要結論和政策啟示

本文充分考慮中國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區域異質性，在共同前沿生產函數框架下系統闡釋中國省域大氣環境效率問題，基于2006-2015年的省際面板數據，采用DEA方法測算了在共同前沿和群組前沿下各省份的大氣環境效率，分析地區間效率差異特征，并采用共同技術率來衡量三大區域大氣環境治理技術差距。研究結果表明：①樣本期內，以共同前沿為基準，全國30個省份的大氣環境效率均值只有0.666 0，距離生產前沿還有33.40%的改進空間，大氣污染減排空間巨大。②大氣環境效率的地區差異特征明顯，東部地區省份的表現顯著優于中西部地區，如果能縮小地區之間的差距，中國大氣環境污染問題定能得到進一步改善。③根據省際大氣環境效率的高低將中國30個省份劃分為不同效率特征的四類地區，并為各類地區未來大氣環境治理提出了有針對性的發展策略與路徑。④研究期間內三大地區間存在明顯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落差，且這種落差并沒有出現明顯改善趨勢，今后中西部落后省份追趕超越東部先進省份依然任重道遠。⑤回歸結果顯示地區經濟增長、增加第三產業比重、增加R&D投入以及提升開放水平對大氣環境效率與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的改善均有顯著促進作用，而煤炭消費比重增加則明顯起到抑制作用。但不同影響因素的作用方向、力度與顯著水平存在一定差異。

上述結論可以引申出如下政策意涵：①環境問題究其實質是經濟結構、生產方式、消費模式和發展道路問題。切實加快發展方式的轉型升級，改變片面強調GDP的政績觀，扭轉傳統粗放型的生產、消費和能源利用方式，實現綠色低碳發展，是改善中國大氣環境質量，有效避免霧霾天氣頻發的根本出路。②積極制定有效的節能減排措施和嚴格的環境質量管理對策，合理控制煤炭消費總量，堅決淘汰落后的生產能力，確定大氣污染控制的重點區域和領域，大力推進戰略環評，加強規劃環評和科學規劃，促進區域重點產業與資源環境協調發展。③加大大氣環境治理技術研發資金的投入力度，推動大氣環境治理的科學研究與技術攻關，在提升自主創新能力的同時堅定不移地引進國外先進的大氣污染防治技術與管理經驗，充分利用技術外溢效應來實現中國大氣環境效率與治理技術的跨越式提升。④考慮到大氣污染的遷移與“泄漏”效應，中國須要建立區域聯防聯控機制來應對大區域的大氣污染問題，中央政府應建立重點區域大氣污染聯防聯控的機制，如在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大氣污染的重點區域率先示范。要加強區域間大氣污染防治的交流與合作，讓先進的污染防治技術從東部地區向中西部地區實現有效轉移，從而根本上提高中西部地區的大氣環境治理技術水平，縮小區域之間的技術差距。中央政府需要進行頂層設計來破除地方保護主義、市場分割等區域壁壘，逐漸弱化行政區劃、建立共同的市場規則、克服政策與體制落差，以實現產業間和地區間資源優化配置，為早日實現不同區域之間大氣環境效率的趨同創造更好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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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terogeneousTechnology,TechnologyGapandChina’sRegionalAirEnvironmental Efficiency

WANG Ke-Liang,WANG Dan-dan,MENG Xiang-rui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Anhu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Huainan 232001,China)

Full considering the heterogeneity of air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technology among China’s different regions,this paper builds the DEA model for air environmental efficiency measurement based on the theory of total factor production and meta-frontier pro?duction function,and utilizes China’s 30 provinces and three major areas from 2006 to 2015 as the sample for empirical analysis,and di?vides China’s 30 provinces into four categories according to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of air environmental efficiency,and employs“metatechnology ratio”(MTR)to measure air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technology gap among China’s three major areas.Then,the paper uses Tobit model to empirically test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China’s provincial air environmental efficiency and air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technology based on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The study results show that China’s air environmental efficiency is generally lower with large potential of air pollution reduction,and regional differences are distinctly.There exists a considerable gap of air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technology between China’s eastern,central and western areas,which indicates that it is much difficult for the less developed prov?inces to catch up with and surpass the advanced provinces.Economic development,industry structure,technological innovation,energy consumption structure,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economic openness all exert certain impacts on China’s air environmental efficiency and air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technology through differentiated influencing mechanisms.

air environmental efficiency;heterogeneous environmental governance technology;meta-frontier production function;regional differences;influencing factors

F205

A

1007-5097（2017）05-0048-08

［責任編輯：程靖］

10.3969/j.issn.1007-5097.2017.05.007

2016-10-22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403003）；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13YJC790136）；安徽省高校優秀青年人才支持計劃重點項目（gxyqZD2016075）；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項目（2014M551787）

汪克亮（1980-），男，安徽樅陽人，副教授，管理學博士，研究方向：低碳經濟與綠色發展，效率與生產率分析；王丹丹（1992-），女，江蘇蘇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資源經濟與環境管理；孟祥瑞（1965-），男，吉林洮南人，教授，博士生導師，工學博士，研究方向：管理系統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