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知識經濟的國際行業分類研究

何傳啟 靳 京

一、引言

18世紀以來，世界經濟的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發生了兩次根本性轉變，第一次發生在1760-1970年間，工業革命帶來現代工業的崛起，世界經濟結構發生轉變，農業比例下降，工業比例上升，工業超過農業。第二次是20世紀70年代以來，信息革命的發生和發展使世界經濟的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再次發生轉變，主要特征是工業比例下降，服務業比例上升，服務業比例超過工業比例（靳京，2016）。知識、信息等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主導因素，知識產業、信息產業、文化產業、創意產業、版權產業等得到快速發展。

20世紀30年代，英籍新西蘭經濟學家費希爾和澳大利亞經濟學家克拉克提出了三次產業分類(Fisher,1935;Clark,1940)：第一次產業是農業，提供食物；第二次產業是工業，提供非食物的物質產品；第三次產業是服務業，提供非物質的服務。聯合國制定的《國際標準行業分類》（或稱《國際標準產業分類》）也是以三次產業分類為基礎的。

隨著生產力發展和社會進步,以知識產業為代表的新經濟不斷涌現并在國民經濟中占有愈發重要的位置,工業時代的三次產業分類方式已不能反映發達國家的經濟變化，世界經濟需要新的產業分類方式。對產業分類進行調整，是適應世界經濟發展趨勢、制定科學合理產業政策的必然要求。

二、工業時代的產業分類

英籍新西蘭經濟學家費希爾認為，人類經濟活動可分為三個階段：農牧業為主階段、工業大生產為主階段、發展非物質生產階段(勞務領域)；與之對應，經濟部門可分為三次產業:第一次產業是農業，提供食物；第二次產業是工業，提供非食物的物質產品；第三次產業是服務業，提供非物質的服務(Fisher,1935)。

1948年，聯合國統計委員會發布了《所有經濟活動的國際標準行業分類》(ISIC,簡稱國際標準行業分類)（UN,1949），為各國制定國家活動分類提供了指導，成為在國際一級比較經濟活動的重要工具。隨著生產力發展和社會的進步,新的經濟活動不斷涌現并在經濟活動中占有愈發重要的位置,聯合國統計委員會于1968年、1990年和2008年先后發布了《國際標準行業分類》的第二版、第三版和第四版，它們都以三次產業分類為基礎(表1)。

18世紀70年代，工業革命導致現代工業的崛起，世界經濟結構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在1760-1970年期間，世界經濟結構變遷的突出特征是農業比例下降，工業比例上升，工業超過農業。以英國為例，其產業結構變遷可以分為兩個階段。1801-1950年，農業增加值比例下降，工業增加值比例上升，服務業增加值比例上升；1950-2000年，農業比例下降，工業比例下降，服務業比例上升。就業結構變遷同樣分為兩個階段。1801-1911年，農業勞動力比例下降，工業勞動力比例上升，服務業勞動力比例上升；1911-2000年，農業比例下降，工業比例下降，服務業比例上升（圖1）。

圖1 1801-2000年英國經濟結構變化

三、后工業社會的新興產業

20世紀70年代以來，隨著信息革命的發生和發展，世界經濟的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再次發生了根本性轉變，突出特征是工業比例下降，服務業比例上升，服務業比例超過工業比例。知識、信息等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主導因素，知識產業、信息產業、文化產業、創意產業、版權產業等得到快速發展，信息經濟、知識經濟也越來越受到學者和機構的關注。

表1 聯合國《國際標準行業分類》的部門劃分

1.知識產業與信息產業

1962年，美國學者馬克盧普在《美國的知識生產與分配》一書中提出知識產業和知識職業（馬克盧普，2007）。他認為，知識產業指生產知識和信息產品或提供信息服務的企業、組織和機構。它們生產的目的可能是為自身消費，或者為他人消費。他的知識產業包括五大類，共30個產業。五大類是教育、研究與開發、通信和媒體、信息設施和信息組織(表2)。

表2 馬克盧普對知識產業的分類

1973年美國學者貝爾在《后工業社會的來臨》中提出信息經濟學和知識社會，并認為后工業社會的關鍵變量是信息和知識，并提出了后工業社會的五大產業（貝爾，1997）。他把服務業分成三個部分，分別為第三、第四和第五產業，第五產業包括衛生、教育、研究、政府和娛樂。

1977年，美國學者波拉特在《信息經濟》中提出信息部門和信息產業，并進一步分析了美國信息經濟的產業和就業結構（Porat,1977）。他認為信息是組織化的、可傳遞的數據，信息活動可分為市場化信息活動和非市場化信息活動。從事市場化信息活動的企業部門是一級信息部門 (向市場提供信息產品或服務的部門，如信息設備生產部門和專業性信息服務部門)，是社會信息市場的行為主體。一級信息部門包括八類產業:知識生產與發明業、信息分配和通信產業、風險經營、調研與調控產業、信息處理與傳遞服務業、信息產品產業、郵政和教育等政府活動、基礎設施(表3)。二級信息部門是從事非市場化信息活動的部門 (政府或非信息企業內部為自己提供信息產品和服務的部門)，它們為自己提供信息產品和服務，如電子數據處理、圖書檢索等。二級信息部門的結構要比一級信息部門更為復雜。

表3 波拉特對信息產業的分類

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2009，2013)認為，信息產業包括八大類(ICT制造業、ICT貿易行業、ICT服務行業、書籍和期刊等的出版、電影、視頻和電視節目活動、音像出版活動、電臺和電視廣播以及其他信息服務活動)和32個小類，小類是基于ISIC4.0的分類(表 4)。

2.文化產業和創意產業

文化產業是法蘭克福學派提出來的。20世紀50年代，阿多諾和霍克海默發表《文化工業:作為大眾欺騙的啟蒙》一文，提出“文化工業”的概念(Adorno，Horkheimer，1944)；隨后在《啟蒙辯證法》一書中系統闡述了“文化工業”(Adorno，Horkheimer，1947)，認為文化工業是指大眾文化的工業化生產。

198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發表《文化產業:文化未來的挑戰》報告(UNESCO，1982)，認為文化產業是文化內容的創造、生產和商業化的產業，包括文化商品和文化服務。20世紀90年代以來，相關新概念不斷涌現，如內容產業、創意產業、版權產業、文化經濟、體驗經濟、創意經濟等（Florida，Tinagli，2004；Gordon，Beily-ORRin,2006；O’Connor，2007； 派 恩 二世，吉爾摩，2002；哈特利，2007；赫斯蒙德夫，2007）（表5）。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歐盟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也都提出了文化產業的統計框架（UNESCO，2009；WIPO，2015；European Commission，2006）。

表4 OECD關于信息產業的統計框架

四、知識經濟時代的產業分類

1997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出版《以知識為基礎的經濟》報告(OECD,1997)，認為知識經濟是以知識的生產、傳播和應用為基礎的經濟。知識經濟引起廣泛關注。

1.知識經濟時代的三大產業

1980年美國學者謝曼特把美國產業分為四類:農業、工業、服務業和信息業；1980年美國四大部門的就業人數比例分別為農業2.8%、工業20.2%、服務業27.1%和信息業50.0%。根據美國學者魯賓和泰勒的測算，1980年美國知識產業(知識產品消費)占國民生產總值(GNP)的比例達到 34%(陳禹，謝康，1998)。

1999年中國學者何傳啟在《第二次現代化》一書中提出了知識時代的三大產業。他認為人類生活有兩個基本需要，即物質生活需要和精神生活需要，人類經濟活動圍繞兩大需求，形成物質產業（Material industries）、服務產業（Service industries）和知識產業（Knowledge industries） 三大產業（何傳啟，1999，2013）。其中，物質產業是物質商品的生產部門，包括農業和工業，滿足人類物質生活的商品需要。服務產業是勞務服務的生產部門，包括流通服務和其他勞務服務，滿足商品流通和其他勞務服務需要。知識產業是知識和知識服務的生產部門，包括人類發展服務和基本運行服務兩個集群。人類服務是促進人類自身發展的知識服務部門，滿足人類精神生活的知識需要和健康需要；基本服務是維持經濟和社會運行的知識服務部門，滿足維持經濟和社會基本運行的知識服務需要(圖 2)。

表5 文化產業和相關產業的結構

圖2 人類生活的兩個基本需要和三大產業(示意圖)

2.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

三次產業的分類（農業、工業、服務業）和《國際標準行業分類》是按“生產過程”的分類，比較符合工業經濟時代的經濟變遷?！吨袊F代化報告2016》以知識時代的三大產業分類（物質產業、服務產業、知識產業）為基礎，參照國際標準行業分類(4.0版)和發達國家的統計數據，提出面向知識經濟的“國際標準行業分類(建議版)”。

何傳啟認為，《國際標準行業分類（建議版）》包括三大產業、六大集群和二十四個經濟部門。其中，三大產業是物質產業、服務產業、知識產業。物質產業包括農業和工業兩個集群和六個經濟部門。服務產業包括流通服務和其他服務兩個集群和六個經濟部門。知識產業包括人類發展服務和基本運行服務兩個集群和十二個經濟部門(表6)。其中，人類發展服務可以簡稱為“人類服務”，基本運行服務可以簡稱為“基本服務”。

表6 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

國際標準行業分類（建議版）的特點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能夠反映目前發達國家的經濟結構特點。

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2015年的產業結構數據估算，2010年美國、德國、韓國知識產業增加值比例超過服務產業增加值比例。其中，服務產業占GDP的比例為30%左右；知識產業占GDP的比例為40%左右 (表 7)。

其次，“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能夠反映發達國家經濟結構的發展趨勢。

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2015年的產業結構數據估算，在2000-2010年期間，美國和韓國，物質產業和服務產業比例下降，知識產業比例上升；同時，流通服務和其他服務比例下降，人類服務和基本服務比例上升(表8)。

表7 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和2010年產業結構估算

表8 2010年美國和韓國產業結構的一種估算 單位:%

反映美國1960年以來的經濟結構發展趨勢。根據美國經濟分析局 (BEA)2015年的產業結構數據估算，1960年以來，美國物質產業和服務產業比例下降，知識產業比例上升，三大產業的結構相對均衡(表9)。

表9 1950-2010年美國產業結構變化 單位：%

《國際標準行業分類4.0版》和《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之間，既有繼承關系，也有所不同。兩者分類的角度不同，適用范圍也有所差別（表10）。

首先，前者是基于生產過程的產業分類，后者是基于人類需求的產業分類。

其次，前者適用于工業時代，后者比較適用于知識時代。以美國為例，1950年以來，按三次產業分類，三次產業嚴重失衡；按三大產業分類，三大產業相對均衡(表 9)。

再次，前者包括農業、工業和服務業三次產業以及21個產業部門；后者包括物質產業、服務產業和知識產業三大產業，農業、工業、流通服務、其他勞務服務、人類服務和基本服務六個產業集群和24個產業部門?；痉瞻ń洕\行服務和社會運行服務。

最后，后者把前者的農業和工業合二為一，稱為物質產業，把前者的服務業一分為二，把知識生產、知識傳播和知識服務合并成知識產業，把剩余的服務業稱為服務產業。

五、總結與討論

世界經濟在發生根本性轉變，對產業分類進行調整，是適應世界經濟發展趨勢的必然要求；“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是基于人類需求的產業分類，它更能反映知識時代國家經濟的特點和趨勢；我國即將進入知識經濟時代，“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為構建我國產業分類體系和產業政策提供了新的框架。

盡管如此，《國際行業分類建議版》仍有一定局限性，其分類是相對的。主要原因在于三大產業是部分交叉、各有側重的。

首先，物質產業包括服務和知識產業的部分內容，但物質商品生產是主體。例如，制造業中的高技術產業，是知識生產和知識應用一體化的產業。物質生產部門中存在知識的傳播和服務。在某種意義上，物質生產部門是物質生產、知識生產、知識應用、知識傳播和服務有機結合的部門，只是它以物質生產和滿足人們物質生活的商品需要為主要宗旨。

其次，服務產業包含物質產業和知識產業的部分內容，但勞務服務是主體。例如，餐飲服務包括食品生產和勞務服務；服務部門中同樣有知識生產和知識傳播。

表10 國際標準行業分類《4.0版》與《建議版》間的比較

再次，知識產業包含物質產業和服務產業的部分內容，但知識服務是主體。例如，教育服務要以物質商品(圖書)為載體。

最后，三大產業是部分交叉的，但各有側重。物質產業、服務產業和知識產業，都離不開知識應用；在一定程度上三大產業都是以知識應用為基礎的“知識應用產業”，它們的差別主要是應用知識的目的不盡相同。物質產業應用知識生產人們需要的物質產品；知識產業應用知識生產知識、傳播知識和提供知識服務，以滿足人們的精神和知識需要；服務產業應用知識為人們的工作和生活提供便利和流通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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