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米蘭吃過早飯,出了家門,穿過周末市場,米蘭就直接拐進了薔薇街。愛麗絲站在木柵欄門口忙著什么。米蘭走近了才看見,愛麗絲正小心地把一小把扎得非常美麗的鮮花放在門口的信箱上面。
“早上好,愛麗絲!”
“早上好,小米蘭。”
“這花送給誰呢?”米蘭好奇地問。
“說來話長了,你知道每個周六我們每家都會得到一份地區快報。”
米蘭當然知道。這樣的報紙是免費的,上面登著很多跟這個地區有關的新聞,還有各種廣告,找工作的,租房子的,賣舊家具的,或者是跟小動物有關的事情。
愛麗絲把木柵欄門輕輕關上,摟著米蘭走進花園,“你知道,這樣的報紙都是由學生挨家挨戶送的。給我送報紙的是個女孩子。她長得很文靜,而且總是認認真真地把報紙塞進信箱里。我覺得她這樣做很好,所以,今天在信箱上放這把花,給她一個獎勵。”
米蘭回頭看看信箱上的花,“送報紙的女孩子,怎么知道花是送給她的呢?”
愛麗絲有點得意地說:“我在花束上掛了張小紙條,寫著,送給送報紙的小女孩。”
米蘭猜想那個送報女孩得到這樣一束花以后,一天都會有好的心情。
她們進了屋。愛麗絲剛剛吃過早飯,桌子上放著一只咖啡壺。米蘭碰巧有了提問的機會:“您也喜歡喝咖啡嗎?”
愛麗絲肯定地說 :“當然。”
米蘭繼續問:“那您知不知道,這些咖啡都是非洲小孩子從咖啡地里背到收購點去的。有時,他們要走十幾公里的山路,背很重的袋子。可只得到一點點的工錢。”
愛麗絲很平靜地點點頭,“我知道。”
原來連愛麗絲也認為這樣很正常。米蘭有點失望,“其實我今天到您這兒,就是想問您,富人們用這樣的辦法賺錢,是不是合理?如果不合理,為什么大家不反抗他們?”
愛麗絲想了想,說:“這個話題說來很長。你知道我們德國有一個哲學家,也是經濟學家,他的名字叫卡爾·馬克思。”
米蘭笑起來。愛麗絲感到很奇怪,“有什么好笑的呢?”
米蘭說:“您不知道,這個卡爾·馬克思可能是中國最有名的德國人,差不多所有的中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愛麗絲也笑了,“我忘了。中國人信仰馬克思主義。可對于德國人來說,卡爾·馬克思就是一個哲學家、經濟學家,他最有名的理論是剩余價值,對世界的影響很大。”
米蘭問:“什么叫剩余價值?”
愛麗絲說:“如果我們談理論,對你來說有點枯燥無聊。我們不妨就用漢森家族的咖啡作例子。漢森家在非洲種咖啡,我們假定他們付了一百歐元租用了土地,然后雇用非洲人種植咖啡,收獲的時候,就像你知道的那樣,由非洲的孩子把咖啡背到收購點去。他們一共付給非洲農民和孩子一百歐元。”
米蘭糾正說:“哪有那么多?”
愛麗絲笑笑,“那好,他們一共付給非洲農民和孩子五十歐元。漢森家認為這一百五十歐元就是咖啡的成本。這咖啡賣到歐洲的價格是三百歐元。三百減去一百五十……”
“還有一百五十歐元。”米蘭迅速回答。
愛麗絲繼續說:“漢森家就認為,這一百五十歐元是他們的利潤所得,所以就把它們全部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米蘭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這就不對了。因為他們付非洲孩子的錢太少了。”
愛麗絲說:“對。并且,馬克思認為,漢森家什么也沒干,就獲得了一百五十歐元,對于非洲農民和孩子來說,是不公平的。這剩下的一百五十歐元,就叫做剩余價值。馬克思認為,漢森們獨吞了這一部分收入。所以他們越來越富有,這是資本主義制度的秘密。”
米蘭皺起眉頭說:“對,我同意。”
愛麗絲笑著說:“可是,我們換個角度想一下。漢森家在投入這一百五十歐元的時候,實際上是承擔了風險的。”
米蘭不解地問:“什么風險呢?”
愛麗絲解釋說:“也許,這一年旱災,咖啡顆粒無收。也許,咖啡運到了歐洲沒有人買,因為有人提供了更便宜的咖啡。這些風險,都是由漢森家單獨承擔的。”
米蘭說:“您說得不錯。可是,如果一切順利,順利收獲了咖啡,順利賣到了歐洲,漢森家就應該從這一百五十歐元里再分一點給非洲的農民。”
愛麗絲說:“你還可以再換一個角度來看問題。漢森家族并沒有把這些利潤放進銀行的賬號里,而是在非洲進行了更大的投資。他們建造了咖啡加工場。為了運輸咖啡,他們修建了馬路。有了馬路,就有了交通。有了交通,就需要加油站、餐館和旅店。總之,那里的人們就有了很多就業的機會。你說,對那個地方的人來說,這是好,還是不好?”
米蘭點點頭。這當然是好事。
愛麗絲用手比劃著說:“這就像一塊蛋糕,由許多人一起分吃。如果把蛋糕做得很大,分給每個人的那一塊也會變得大一些。”
米蘭有點不情愿地問:“那您的意思,漢森家剝削就是對的?”
愛麗絲沉默了一會兒,笑起來,“看來,小米蘭,我們今天找到了一個新的話題。”
米蘭問:“什么話題?”
愛麗絲說:“這個話題就是金錢。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聊一聊錢。”
愛麗絲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首先,我想說,錢,是個好東西。20世紀70年代的時候,美國百老匯有個歌舞劇叫《小酒館》,里面總是反反復復地唱著:Money makes the world go around。”
米蘭點點頭。錢讓地球轉動,這話有點夸張,但也沒多大的錯誤。有了錢,就可以買自己喜歡的一切東西。
愛麗絲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我知道你那小小的頭腦在想什么,你在想著買東西。但是,小米蘭,用錢買東西,只是錢最簡單的一個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