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剛滿19歲的我師范畢業,定向分配到金沙縣原官田鄉青山學校任教。偏僻的山村小學僅有一條“毛馬路”,父親從鄰里借來馬車,一路吆喝著將我送到了學校。這里有電燈,但常停電;有住房,但四壁透風,吃水要到約半里路的“王家溝”去挑。同事們都是本地人,所以每天下午放學后,空蕩蕩的校園只留下我一個人的身影。面對孤獨、寂寞、恐懼以及艱苦的條件,我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增添了我植根山區教育的決心和勇氣。
年輕的我,有著用不完的勁兒,每天除了上課,其余時間總是和學生們在一起唱啊跳啊,給他們講《丑小鴨》《一千零一夜》《賣火柴的小女孩》 等等,孩子們也喜歡與我嬉戲玩耍,有時吵著鬧著讓我去家里。孩子們純樸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他們不知道怎樣教育孩子,但是他們卻知道我是怎樣對待他們的孩子的,每逢佳節,家長們總會讓孩子給我帶來他們親手做的香噴噴的窩窩頭和那一小塊小塊的臘肉……鄉村的教育真的淳樸得沒有一點雜色。真誠與我相伴,我愛上了這一片土地,愛上了我的學生。
離不開
記得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班上的一名同學超,他的父親由于不忍病痛的折磨,狠心地撒下僅讀四年級和二年級的遠未成年的超和他妹妹離開了人世。作為超的班主任,那時的我還任教不到一年,沒有足夠的經驗與智慧為學生處理這種悲痛欲絕的事情,但我知道要安慰學生,要讓學生化悲痛為力量,要讓學生盡快走出悲痛。于是,首先我組織了我班的45名學生,親手制作花圈,從花圈上的竹片的圈到那一朵朵小小的白花,都凝聚了師生共同的心血和那一片片真情。要知道,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要能買上一個花圈基本上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税胩鞎r間做好后,我組織了全班同學,在其父還未下葬時,抬著花圈,放著為其父送行的鞭炮,緩緩來到了超的家。超看見我們的到來,久久跪著不肯起來,我滿含淚水扶起了淚流滿面的超?,F在我都還清晰記得當時鄉親們向我這個不足二十歲的姑娘投來的感動與贊許的目光。后來超說,沒想到我會和同學們一起去他家。他悲傷于父親的離去,他感動于老師與同學的真情。父親安葬后,超回到了學校。與超的交流溝通便成了我的家常便飯,也幫他走出了悲痛。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但超每次遇到我,都還那么感恩不盡。
青山學校雖然是一所小學,但這里還辦有“戴帽”初中,我既是少先大隊輔導員,又是團委書記,說來真有些滑稽,但在那個年月,農村的學校真是這樣。我上小學還兼有初中的課程。記得有一次全鄉開展慶“五一”歌詠比賽活動,我和同事一起帶著二十多名學生徒步到五公里以外的政府所在地開展活動,深夜又將學生們帶回學校讓家長一個一個地接回家。在青山小學的兩年時間,我所任語文學科學年統考均為全鄉第一名。1993年我參加全縣學科(小學語文)滲透“兩史一情教育”優質課評比獲二等獎,同年被金沙縣人民政府表彰為“優秀教師”。
隨著教育時日的增加,我對教育的感悟逐漸成熟,“要給學生一碗水,自己應有一池水”的想法強烈地震撼著我的心靈。唯有改變自己,豐富自己,強大自己,才能給孩子們更好的教育,才能讓我們農村的孩子接受到更優質的教育。1995年,正好全縣初中英語教師緊缺,于是我選擇了貴州省畢節教育學院英語教育專業脫產進修學習。
自學摸索英語教學
1997年8月,我又回到了家鄉,回到了農村,即現在的官田中學,開始了我初中英語教育之旅。由于家鄉辦學條件艱苦,師資嚴重缺失,校舍明顯不足。那一年,我擔任兩個班的英語教學,一班89人,另一個班92人。站在講臺上,看著臺下那一雙雙渴求的眼睛,我感覺到了肩上責任的重大。由于我的初始學歷是師范,沒有扎實的英語專業知識,特別是英語口語表達能力有待提高,在教學中倍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我自學高中英語,借助英語磁帶,堅持訂閱英語雜志,開始在英語教學中摸索前行。研究課標,研究教材,研究教法,更新教學理念,大膽進行課堂優化教學改革試驗,大膽開展“交際法”“情景教學法”“任務教學法”等教學模式的探討與嘗試,尤其是在新課標新理念的指導下,我還學“洋思”,學“杜郎口”,學“即墨二十八中”,并結合自己的教學實踐,大膽探究“小組合作”學習模式,現已逐步形成自己獨特的教學風格。
遭遇叛逆孩子
2011年秋,學校因師資不足,將九(2)、九(3)兩個“扯皮”的班級合二為一,決定由我來擔任班主任??紤]到學校的難處,我沒有推辭,毅然選擇“迎難而上”。這樣的班級,可想而知,抽煙、喝酒、打架、說臟話等樣樣俱全,要管理好這樣的班級,必須走進學生心里,用“愛”喚醒他們的心靈。說起來是一句話,可做起來談何容易?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走訪了所有學生,發現了不少問題,并利用課余時間與學生促膝談心,很快就對班級學生情況了如指掌。
初中的孩子總有著許多叛逆行為,讓平時對工作一貫嚴格的我身心疲憊。記得那天晚自習后,我又找了一個學生談話,回到家已是十一點,正欲洗漱,宿舍管理人員打來電話,“你班羅同學喝酒醉了,你速上來一下!”我二話沒說,拿起手電筒,馬上趕往學校。想到這個可憐的留守女孩兒,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一直缺少父愛母愛。到了宿舍,面對話都說不清楚的羅同學,我知道批評斥責無濟于事,我把內心那難以言表的氣憤深深地壓在心里。羅同學家我去過兩次,對她的情況甚是了解,不僅厭學還很逆反。雖是這樣,但這一刻,還能怎樣呢?只能心平氣和地了解情況,然后把這女孩招呼躺下,哄她休息。醉酒的人比較興奮,羅同學躺下后又起來,躺下后又起來,我不敢離去,也不敢把這孩子交給她的室友們,因為畢竟都是孩子?!拔乙獘寢?,我要爸爸,你們回來看我,你們回來看我……”聽著孩子喃喃又充滿醉意的話語,我心里很是難過,淚水浸滿眼眶,只能靜靜坐在孩子的床頭,默默地守候,直到這女孩兒安然睡去,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凌晨二點。
2015年6月12日,是我的第六屆學生給全校師生留下的最難忘的一天。當我懷著沉重的心情走上畢業典禮的講臺準備對我的學生發表畢業感言的那一刻,學生們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高聲喊著:“張巧老師,我們愛你!”聽著作為班主任的我為他們作最后叮嚀的時候,他們已泣不成聲,哭得一塌糊涂,那哭,那淚,傾訴著三年來老師對他們的付出,對他們的堅持,對他們的默默奉獻。那一刻,我更加堅定了我的信念,我的事業,我的執著。
一晃教育生涯已過二十五載,與學生們相處的一點一滴,成了我快樂回憶的財富,也是他們才成就了我的今天。2015年8月,我的第七屆學生已進入了校園,我期盼著與他們共同續寫這片農村土地上的教育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