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集體企業發展現狀、問題及建議

集體所有制企業是集體經濟的重要實現形式，是集體所有制的實踐方式，是促進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力量，在北京經濟社會發展歷程中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但是，在集體企業改革的過程中，受各種主客觀因素的影響，北京集體企業發展也面臨著諸多問題亟待解決。

北京集體企業發展歷程

北京集體企業發展歷程，以歷年集體企業注冊數量為依據，結合重要歷史事件和政策，大致可分為四個階段：

一是產生階段（建國后至1977年）。集體企業產生于20世紀50年代，最初形態為手工業生產合作社和手工業供銷合作社，是國家對農村和城鎮的個體手工業進行社會主義合作化改造的產物。在這一時期，北京注冊集體企業約1100家，每年新增約幾十家。這些企業中，一部分是解放初在政府扶植政策保護下由手工業生產合作社發展起來的，未能轉成國營企業的“大集體”企業，主要集中在二輕、工藝、電子等行業；第二部分是1958年前后，由城市家庭婦女和社會閑散勞動力組織起來的街道集體所有制企業，行業分布分散；第三部分是在十年動亂前后，由一些廠礦企業的“五七”工廠獨立后形成的，多集中在建材行業。

二是探索發展階段（1978年至1991年）。從以十一屆三中全會為標志的改革開放到鄧小平同志第二次南方談話期間，農村和城市開展經濟體制改革，鄉村集體企業和城鎮集體企業也如雨后春筍般蓬勃發展。北京在這一階段注冊的集體企業約有1.7萬余家。

三是快速發展階段（1992年至2004年）。1992年的鄧小平同志第二次南方談話，為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指明了方向，也為集體企業的發展營造了環境。1994年，為適應市場經濟體制的需要，我國正式頒布實施了《公司法》，在事實上承認了新設立公司的“資本聯合”，打破了公有（集體）經濟只承認勞動者的“勞動聯合”這一制度藩籬。北京在這一時期累計注冊企業超過了12萬家。

四是平穩有序發展階段（2005年至現在）。集體企業在這一時期主要受到了三方面因素的影響。其一是2005年開始的國企改革在全國全面推進，作為集體企業重要投資主體的國有企業，從管理到投資經營都更加規范、更加注重市場規律，投資興建集體企業的決策也更加慎重；其二是我國加入WTO后的過渡期滿，企業受到一定程度的沖擊，企業設立的難度隨之加大；其三是國家在這一時期開始大力整頓開發區建設，地方政府招商引資、企業設立的空間載體從注重數量向注重質量轉變，有效地規范了集體企業的發展。相關因素疊加，集體企業年注冊數量大幅降低。從北京的情況看，這段時期共注冊企業約1.2萬家，年均集體企業注冊數從2004年的8000多家，陡降到2005年的1000多家，隨后基本呈每年遞減的態勢，2016年注冊的集體企業僅有不到500家。

北京集體企業的歷史貢獻及分布現狀

通過整理、分析歷年《北京統計年鑒》數據可以發現，雖然北京集體企業規模在逐漸減小，但在國民經濟發展過程中曾發揮了重要作用。

改革開放初，在安置勞動力，特別是返鄉知青就業方面，集體企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1978年，北京城鎮集體企業從業人員有50.7萬人，占全部從業人員的11.4%，并在隨后的7年內穩步增加到72.6萬人，占比接近13%。以鄧小平同志第二次南方談話為契機，集體企業沖在了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前列，吸納就業人員數量在1992年超過90萬人，占全部從業人員的比例接近14%。在投資方面，集體企業也顯示出了對市場環境變化敏銳的捕捉能力。從1985年開始，北京集體企業開始了較有規模的固定資產投資活動，并在隨后的4年中保持基本穩定，其投資規模占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比重超過12%。這段時期集體企業從業人員和固定資產投資均高于全社會平均水平。

在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前幾年，集體企業成為財政資金的重要來源和繁榮市場的重要主體。以1986年為例，北京市屬集體工業企業共實現利潤3.8億元，上交稅金3.75億元，分別占全市市屬工業企業的12.1%和12.4%。市場上，當時北京市規定必須保證供應的百種日用小商品中，95%以上是由這些企業生產的，如“白蘭”洗衣機、“伊里蘭”羽絨服、“雙鹿”牌毛線、“紫羅蘭”系列化妝品等都出自集體企業。本市生產的幾種名牌汽車，70%～80%的零配件也都是由這些集體企業生產的。此外，還有相當一批集體工業企業的產品出口，為國家創造了外匯，一些集體企業引進國外先進的技術和設備，產品達到了國際水平。即使現在，集體企業中仍不乏行業內的領頭羊企業在繼續壯大發展。如北京工美集團已成為100億級企業，其產品也已成為“國禮”，見證了我國一次又一次在世界舞臺上所展現的大國形象。

結合工商、質檢、稅務、民政的相關數據，從新中國成立至今，北京市累計注冊集體企業約15萬家，其中在1994年前注冊的有4.3萬家。截至目前，北京共有近3.7萬家有經營業務的集體所有制企業。從空間分布來看，北京市集體企業在海淀、朝陽、豐臺三區聚集的最多，合計為1.7萬家，占全部集體企業的近50%。從行業分布來看，北京集體企業中，屬于第三產業的數量最多，占比達到82%，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分別是3%和15%。進一步細分，第三產業中“批發和零售”“科學研究、技術服務和地質勘查”兩個行業聚集的企業數量最多，合計占總企業數的42%。二產中，制造業占集體企業總數的15%。制造業中，集體企業主要集中在金屬制品、通用設備制造、非金屬物制品三個行業，合計占比超過了35%。

北京集體企業存在問題及建議

一是對集體企業發展支持力度不夠，長期受歷史遺留問題制約。經過幾次政府機構改革，從中央到地方，集體企業的主管政府機構或部門多次調整，縱向、橫向管理存在著交叉、重疊或缺失。上世紀90年代末，隨著國有企業改革的推進，在國企主輔業分離和清產核資過程中，以明晰國有資產為目的，出臺了若干涉及集體企業的政策文件。在隨后近20年，基本沒有涉及集體企業的相關文件出臺。而上述跟隨國企改革出臺的政策文件，由于根本目的不是為了解決集體企業面臨的問題，大都沒有徹底破解制約集體企業發展的瓶頸，甚至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由于改制方向不明，程序不夠公開透明，對財產高值低估、低價轉讓、非法侵吞、資金不到位等，造成了遺留至今的新問題。根據調研，北京一家具有百億規模企業，因集體資產問題造成事實上的法律糾紛，且由于難以拿出有力的出資證明處于被動。

二是相關法律與政策滯后缺失，制約集體企業持續健康發展。至今仍然適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鎮集體所有制企業條例》（以下簡稱《條例》）是在計劃經濟時期頒布的，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確立和我國集體企業的進一步發展，該條例已不能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基本要求。尤其是《公司法》頒布實施后，《條例》的一些條款與《公司法》存在沖突。事實上，集體企業近年來根據《公司法》要求進行改革，已出現了公司制、股份合作制等多種新的組織形式。同為公有制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集體企業的政策只能是參照國有企業政策執行。非公有制經濟中的外資企業、私營企業，已經有了《外資企業法》和《個人獨資企業法》的法律保障。集體企業在政策環境上與國有、外資、民營企業競爭時處于劣勢。

三是產權主體不清、歸屬不明，成為制約集體企業發展的硬傷。集體企業由于創建時間不同，經濟成分千差萬別，資產形成的情況相當復雜，特別是受“一大二公”和計劃經濟的影響，通過劃轉和平調的辦法調整管理權限的事情時有發生。上世紀50年代建立的合作社經歷了“轉廠過渡、統收統支、財產歸大堆”的歷史過程，這種劃轉和平調使集體企業的產權主體變得極為復雜。雖然在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開展過一輪國有、集體企業“產權界定”和“清產核資”工作，但當時產權界定依據的兩個文件（《集體企業國有資產產權界定暫行辦法》和《城鎮集體所有制企業、單位清產核資產權界定暫行辦法》），對集體資產只是界定了權屬人和資產邊界，并沒有將集體資產對應到具體的“出資人”，導致當前集體企業產權歸屬不明，引發了集體企業難以按照《公司法》改革建立現代企業制度、難以申請貸款、難以上市等系列問題。此外，由于上一輪“清產核資”伴隨著企業下放區縣管理，這一過程中一些企業在市級和區級進行了兩次結果不一致的“清產核資”認定，長期影響著企業的發展，由此導致的法律糾紛至今無法解決。

針對上述問題，提出以下建議：一是進一步提高對集體企業改革發展重要性的認識，增強推進工作的緊迫性。集體經濟是我國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實現廣大群眾根本利益和共同富裕的基本保證。必須要承認集體經濟在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進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確立集體經濟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應有地位。二是加強對集體企業改革發展的頂層設計，系統謀劃相關改革措施。加強頂層設計，國家層面要加緊制定新一輪集體企業改革指導性意見，圍繞集體企業改革難點、重點問題，明確改革方向，規劃實施路徑，制定政策措施。各省區市根據本地區的實際情況，應把集體經濟的發展納入國民經濟與社會的發展之中，形成政府宏觀指導、行業推動、政策支持的格局，進一步完善實施辦法，明確主責部門，調整工作機制，不等、不靠，積極探索，統籌推進集體企業改革發展。完善集體經濟法律體系，政府主管及立法部門應深入了解當前集體經濟的發展情況與存在的主要問題，通過立法，界定集體經濟法律內涵，確立集體經濟基本原則，明確改革方向，區分集體企業與其他所有制企業，體現集體企業按勞分配、民主管理、共享利益等特點，以加快轉變集體企業發展模式。三是積極探索、勇于創新，力爭集體企業改革發展取得實質性突破。集體企業改革，要敢于沖破禁區，在積極穩妥的前提下進行政策創新、制度創新、方法創新。鼓勵企業根據市場需求，通過產權出售、改制重組、引資改造、債權轉股等不同方式和多種途徑實施改革。在操作中，要針對新情況，大膽實踐，既要統一政策，解決共性問題；又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有針對性地解決個性問題。

（作者： 郭鈞岐，北京市產業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薛健，北京市產業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殷曉倩，北京市產業經濟研究中心研究部部長）

責任編輯 / 高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