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日本對周揚接受馬恩文論和普羅文學的影響

摘 要 周揚的一生就是闡釋和傳播馬克思主義文論和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一生，在其一生中，留學日本對其接受馬恩文論和普羅文學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留日期間，周揚接觸到了許多日本左翼進步文化人士，并閱讀了大量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和左翼文藝書籍，從中汲取了許多進步的思想。并通過積極參加左翼進步文化活動，從實踐中逐步提高了自己的認識，對馬克思主義文論和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形成了較為理性的認識。這為其之后在譯介和傳播馬恩文論和普羅文學的具體實踐中奠定了思想理論基礎。

關鍵詞 周揚 留日 馬恩文論 普羅文學

基金項目：陜西省社科基金項目（項目編號：2014I42）。

作者簡介：張姣，西安石油大學。

中圖分類號：G648.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4.385

留學日本期間，周揚涉獵并研讀了大量的馬克思主義著作和俄蘇文學，擴大了他的知識視野，并打下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周揚留日時間雖不足一年，但這段經歷卻對他接受馬恩文論和普羅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也正因這段短暫的留學，對他的思想產生了激烈的撞擊，使得他的思想發生了重大轉折，這直接影響到了日后他對馬克思主義文論和普羅文學的傳播。目前，對周揚文藝思想形成原因的研究很多，但對留日經歷在其思想形成過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卻一直為人們所忽略，本文試圖對此作以探討。

一、留學日本概況

周揚小時候沒有進過學堂，而是跟隨一位名叫劉宜元的先生在家讀私塾，劉先生比較民主，曾教周揚讀《御批資治通鑒》，這對周揚有很大啟發。中學進了當地的一所教會學校——信義中學，在這里，周揚打下了良好的英文基礎，同時受到五四新思潮的影響，開始對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后來又先后進入上海國民大學和大夏大學學習，在這里周揚接觸到了許多新思想，其中包括尼采主義和馬克思主義思想。但此時的周揚對馬克思主義思想并沒有多少深刻的認識，正如他自己所說：“……我覺得馬克思主義最好，但對他有多少認識也很難說。” 由此可見，此時周揚對黨及革命的熱愛是建立在青年人所特有的激情之上的，還停留在感性認識階段。

隨后，也正是在這種感性的認識和滿腔的激情的驅使下，1929年初周揚追隨他的入黨介紹人夏鐘潤來到了日本。然而他并沒有找到夏鐘潤，更沒有找到黨。但此時，日本國內左翼文化運動浪潮正熱情高漲，無產階級革命文學正大受歡迎，日本文藝理論家們不但積極地對蘇聯的馬克思主義和左翼文藝的書籍進行翻譯，同時他們還根據自己的理解寫出了許多相關的作品，而且這些書籍在日本很容易就可以獲得，這對積極上進的周揚來說真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那時他就如饑似渴地讀了許多，為他日后傳播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據周揚回憶，“那是1929年，正是日本左翼文化最流行的時候，關于馬克思的著作非常多……這使中國人受益不少……。” 周揚在廣泛地涉獵馬克思主義著作的同時，還積極地閱讀了許多外國的文藝作品，如亞洲、歐洲和美洲等國家的作品，當然其對蘇俄的文藝作品更是有其獨到的體會。據他在日本結識的友人譚林通回憶，他經常與方信在一起討論文學。回國時，周還送了方信一本英譯本布哈林的《唯物論》作為紀念，可見馬克思主義思想理論在周揚心中的分量。

留日期間，周揚不僅廣泛地涉獵馬克思主義和普羅文學相關著作，還積極地參加了左傾的中國留學生組織的“中國青年藝術聯盟”，通過這些進步的文藝活動，周揚得以迅速成長。同時，周揚還結交了許多日本左翼進步人士。據他回憶，“在東京，我拼命地看左翼文藝書籍，拼命地找日本左翼文化人的關系。” 介于之前對郭沫若及其所辦刊物《創造》的狂熱追求，周揚對藏原惟人已多少有所了解。后來，周揚進了藏原所在的一個速記學校學習，終于能夠面見這位日本馬克思主義和普羅文學的倡導者了。周揚從藏原惟人那里汲取了許多進步的思想，可以說藏原的思想對周揚接受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和普羅文學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可惜好景不長，1929年冬，日本政府嚴厲鎮壓左翼運動，周揚被抓，所幸后被好友保釋出來。出來沒多久周揚便回國了。

二、回國后周揚對馬恩文論和普羅文學的譯介

受國際國內政治形勢和思潮的影響，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中國文壇處于一個思想活躍的時期。國外各種文藝思潮的涌入，使中國文壇展現出一番全新的面貌，這與中國政府外派留學生有很大的關系，但主要得益于留日學生。作為留日學生中的一員，周揚也做出了特殊的貢獻。

通常情況下，一個學者接受外國的文藝理論或文學派別，其表現可以分為三種情況，即翻譯、介紹和研究。因為不管他以后是否贊同這種文藝理論或文學派別，他對該文藝理論和文學派別的翻譯、介紹和研究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文學接受行動。同樣，周揚對馬恩文論和普羅文學的接受，也主要表現在翻譯、介紹和研究這三種活動之中。在此，本文主要對周揚1931-1937年（左聯時期）的理論思想活動做一探討。

藏原惟人，日本著名的無產階級文藝理論家。其早年曾留學蘇聯，學習了大量關于列寧、普列漢諾夫等人的著作，還閱讀了大量的蘇聯文學作品和文藝評論，這些對他的思想產生了直接影響。如“新寫實主義”，就是其在“納普（全日本無產階級藝術聯盟）”時期所倡導的。另外，藏原惟人還提出作家需要有明確的階級觀點，這點明顯受到了列寧黨性原則的影響。而這些思想后來對其追隨者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周揚就是其中一個。

對于“文藝和政治的關系”問題，歷來都備受關注，對此周揚有自己的理解。這從周揚初登文壇時發表的第一篇文章《林莽》便能知曉。周揚在這篇文章里提到：“一切的文藝是宣傳，普遍地不可避免地是宣傳；有時是無意的，而大抵是故意的宣傳。” 由此可見，在周揚的心中，文學就是政治的“傳聲筒”。文學從屬于無產階級的政治斗爭，在政治斗爭中能夠起到別的東西所不可能起到的作用。而這恰好與藏原的思想在某種程度上相契合。隨后，在與胡秋原、蘇汶等人的論爭中，周揚相繼發表了《到底是誰不要真理，不要文藝》、《自由人文藝理論檢討》、《文學的真實性》三篇文章，再次指明了文學具有階級屬性，進一步從理論上闡明了馬克思主義文論的黨性原則，而這一思想與藏原的思想主張大體一致。

關于文藝大眾化，日本文論界早在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就已提出這一思想。對此，藏原惟人認為要想真正地實現文藝的“大眾化”，就必須具體地去分析黨內所存在的各個階級的不同情況，根據他們的實際接受水平而采取相應適合該階級的文學形式，如理論性較強的雜志和普及型較強的大眾文摘等形式都是可取的。而在中國的左翼文壇，1931年初，在瞿秋白同志的領導下，關于文藝大眾化的討論在左聯內部也轟轟烈烈地展開了。1932年7月周揚發表了《關于文學大眾化》一文，他在文中提出“文學大眾化這個工作已經不在應不應該做，而在怎樣去做了”。 還提出要根據人民群眾的審美水平和實際需要去創造文學作品，要使得所創造出來的文學作品能夠讓人民群眾能夠接受并且樂于接受。他的這些觀點都頗有見地。與此同時，周揚還分別從作家和作品兩方面對文學大眾化的實現途徑給出了具體的建議。此外，周揚還特別指出：“文學大眾化不僅是要創造為大眾所理解所愛好的作品，而且，最要緊的，是要在大眾中發展新的作家。關于這個，工農通信運動是當前的迫切的任務。” 仔細對比周揚和藏原關于“文藝大眾化”的相關闡述，其具有內在一致性。

另外，關于文藝大眾化，在“納普”內部曾展開過多次論爭，至1930年各方最終達成決議，一致認為無產階級的文學藝術不能簡單地用“高級”和“大眾”等標準來進行劃分，因為他們都同屬于無產階級這個范疇。另外，時下需要關注的不是對“文藝大眾化”去下定義，而是當思考要實現文藝大眾化當“如何做”這一問題。當我們再次將日本“納普”及藏原惟人關于文藝大眾化的論述與周揚的思想觀點拿來對比時，不難看出，周揚的許多思想主張都深受前者的影響。

1936年，黨內發生了關于“國防文學”和“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兩個口號的論爭。在此次論爭中，周揚相繼發表了《關于國防文學》、《現階段的文學》等文章。他指出，“國防文學就是要號召一切站在民族戰線上的作家，不問他們所屬的階層，他們的思想和流派，都來創造抗敵救國的藝術作品，把文學上反帝反封建的運動集中到抗敵反漢奸的總流。” 周揚為建立文藝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做出了積極的努力。此間，周揚最大的貢獻是1933年11月在《現代》雜志上發表了《關于“社會主義的現實主義與革命的浪漫主義”——“唯物辯證法的創作方法”之否定》一文。他在文中提到：“固然，藝術家是依存于他自身的階級的世界觀的……藝術家的世界觀又是通過藝術創造過程的復雜性和特殊性而表現出來的。藝術的特殊性——就是‘借形象的思維；若沒有形象，藝術就不能存在。” 他在此強調了藝術的特殊性，強調藝術形象來源于生活，明確指出忽視藝術的特殊性是一個“決定的錯誤”。周揚的這篇文章首次科學地清理了“唯物辯證法的創作方法”，并將“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創作方法”引入中國左聯文壇，由此也奠定了他在文論界的權威地位。周揚這篇文章的靈感來源于日本作家上田進的短文《蘇聯文學的新口號》與外村史郎編輯出版的書《社會主義的現實主義的問題》。作為曾留學日本的周揚，雖已回國，但卻一直密切關注著日本文壇的發展，憑借其敏銳的觀察與較強的理論素養，《關于“社會主義的現實主義與革命的浪漫主義”——“唯物辯證法的創作方法”之否定》一文的誕生就是自然的了。

另外，周揚在左聯這一時期還翻譯了許多作品，如《現實的和浪漫的》、《高爾基創作四十年紀念論文集》、《十五年來的蘇聯文學》等，翻譯出版高爾基創作文集《路》，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等。可以說這一階段是周揚文論思想的活躍期，他譯介并發表了大量的文章，對中國文論的建構貢獻頗大。

縱觀左聯這一時期周揚的理論活動及其文論思想，明顯能感受到其積極向上的精神。無論從文論思想的貢獻，還是從文學作品的譯介等方面來說，周揚都頗有建樹。可以說，這一時期周揚為無產階級文學運動和馬克思主義文論在中國的傳播做出了其特有的貢獻。

注釋：

趙浩生.周揚笑談歷史功過.新文學史料（總第二輯）.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徐慶全.周揚與馮雪峰.湖北人民出版社.2005.10.

羅君策.周揚文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