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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西河人物二題

2017-05-06 10:44:41任金偉
躬耕 2017年4期

任金偉

水娃兒

水娃兒是睡在娘肚子里來到流西河的。水娃兒是個袋兜兒。水娃兒到流西河半年后,才落到流西河的地上,才呼吸到流西河濕漉漉的略帶腥味的空氣,才看到了自己的娘和自己不是自己爹的爹。城里人稱這樣的爹叫繼父,流西河叫后老子。水娃兒的后老子叫張大楞。

水娃兒娘是個寡婦,住在山那邊的段家莊,是水娃兒的后老子背回黃楝樹的。背寡婦是流西河的習俗。哪個莊上出了寡婦,流西河那些鼻子比狗還靈敏的老光棍們,就會蒼蠅一樣飛過來,死死地盯著,時刻期盼著那個光鮮的雞蛋出現一個裂縫,然后狠狠地叮一口,下進一個蛆蛋蛋兒。若那個與寡婦對上了眼兒,就會在一個月黑頭里,悄悄躲到寡婦門前,瞅準寡婦出來解手時,背起來就跑,只要不被寡婦的家族發現給追回去,這個寡婦就成了自家婆娘;若還沒有對上眼兒,就強背,那寡婦殺豬般一驚叫,一莊子的人就會追上來,背不回婆娘不說,還會偷雞不成,招一頓好打。所以,大多選擇托媒去說和,對方點了頭,才選一個月黑頭里去背。即使這樣,一旦被族人發現,給追回去,也是前功盡棄。于是,媒人去說和時,也要給族里擋事的說和好,這樣,背的時候,族里人追追,也只是做做樣子,顧顧面子。漸漸地,背寡婦成了流西河流域的一種風俗。

跑老日那年,段家莊來了一旗日本兵,把正在段二狗家吃喜酒的一莊子人都嚇跑了。大喜的日子給沖了,段二狗氣沖腦門,從門圪角抄起一把镢頭,炮嚓一聲,砸在一個日本兵的腦殼上。幾乎是同時,一個子彈鉆進了段二狗的腦殼。段二狗腦殼一熱,撲通栽在地上,再沒有起來。幾天后,莊上人陸續回來,才把他抬到后坡上。

日本人來了,又走了,段家莊少了好多東西,卻多了一個寡婦,而且寡婦肚里也多了一點東西,這點東西,在幾個月后,才被段家莊的人察覺。段家莊的人一察覺,就產生了羞辱感,就想掄起段二狗那把镢頭,再砸一個日本鬼子,可日本鬼子走了,他們只好遷怒于寡婦,便把寡婦攆到了村外的破廟里。這無疑是為那些鼻子比狗還靈敏的老光棍們創造了可乘之機。水娃兒后老子張大楞就是乘了此機,把水娃兒娘背回來的。張大楞背水娃兒娘的時候,幾乎沒費什么周折,可以說是順順溜溜背回來的。張大楞是一背兩得,既有了婆娘,又有了兒子,這讓流西河的那些老光棍們好一陣子羨慕。

張大楞把水娃兒娘背回黃楝樹沒幾個月就生下了水娃兒。水娃兒出娘肚子時,剛露出個頭頂,屋子就充滿了紅光,接生婆說這是吉兆,可等忙完接生,紅光散去,才發現是牛棚失火,一頭大牛牯子,愣是給燒成一堆焦肉。三天吃喜面,張大楞請來了劉半仙。劉半仙掐指一算說:“這娃命里缺水,名字要帶點水?!北憬o取名張宜水,張大楞說:“小名就叫水娃兒吧?!庇谑?,水娃兒就有了水娃兒這個乳名。

水娃兒娘來到黃楝樹生下水娃兒就一直沒再解懷,像一塊不長莊稼的地,不管張大楞多么揮汗如雨地辛勤耕耘,就是長不出一棵苗。就在張大楞準備放棄努力的時候,水娃兒娘卻解了懷,肚子漸漸鼓了起來,扣了筲箕似的,讓水娃兒好笑。那年,水娃兒十八歲,已是隊里的羊倌。但水娃兒只有十一、二歲娃那么高。水娃兒個子矮,臉卻長得老長老長,跟劉半仙家的毛驢的臉似的。水娃兒的嘴大,流西河人把水娃兒這樣的嘴叫尿瓢嘴。水娃兒的尿瓢嘴,跟他的驢臉很配套,跟他的肚子更配套,一頓能吃十個大包子。但這只是黃楝樹人的猜測,還沒有人讓水娃兒進行過這樣的真包子演練。這不是黃楝樹人怕成為破壞性試驗,而是沒有誰拿得出那么多的包子來填水娃兒的尿瓢嘴。水娃兒臉長,身子長,腿卻短,走路不是走,是在扭,若把白白的肚皮露出來,活脫脫就是一只企鵝。水娃兒把娘的樣子學給人看,惹笑一莊子人。一莊子人笑了,水娃兒便樂了。水娃兒獲得了一種成功的喜悅與滿足。

水娃兒給隊里放羊,一天能掙七個工分,一年下來,就是兩千多個。乖乖,能分一籮頭麥,一籮頭玉谷,一挑子紅薯,還有二十多塊余糧款!若水羊甜歡人,再下幾個羊娃兒,年底隊里殺羊,還能再多分一個羊頭!水娃兒腦子不靈泛,但也掂得起輕重,也就很上心,把羊放得個個膘肥體壯。

放著羊,掙著工分,一晃,水娃三十出頭了。黃楝樹跟水娃一般大,甚至小幾歲的,都有了漂亮的,或歪丑的,亦或不漂亮,也不歪丑的女人,惟獨水娃兒沒有。水娃兒還是光棍一條。不行,這不行,得有一個,得馬上有一個,漂亮的,跟石頭女人一樣,不行,要比石頭女人更漂亮,漂亮一百倍!別人找女人是為了生兒育女,居家過日子,水娃兒找女人,只圖看,好看就行。這不是說水娃兒是個理想主義者。理想主義者找女人找的是柏拉圖式的愛情,水娃兒不要愛情,水娃兒只圖看。所以說,水娃兒既不屬于實用主義者,也不屬于理想主義者。

盡管水娃兒找女人只圖看,但還是必須要找的。水娃兒想,石頭女人是段家莊的,是娘給牽的線,這事也得找娘!水娃兒破例提前圈了羊,一路小跑回了家,跒進門就說:“得給俺找個女人,要比石頭女人漂亮!”水娃兒娘正在給水娃兒補褂子,嚇了一跳,手一抖,被針扎了指頭肚,生生的,冒出一個大血珠兒,洇在已變得有些灰黃的白褂子上,立馬綻出一朵紅花。水娃兒娘一驚,沒聽清。于是,問:“咋啦?啥漂亮石頭?”水娃兒以為娘在故意打叉,沒好氣地吼道:“快給我找女人,得比石頭女人漂亮!”這回娘聽清了,也聽明白了,拿冒血的那根指頭搗著水娃兒臉說:“不尿脬尿照照,就你這鱉樣,還要女人,還要漂亮的?!”水娃兒一聽,嗆娘一句:“我咋啦?不是你下的?”水娃兒娘知道,再說幾句,水娃兒的不照桿話就出來了,便說:“找,找,趕明兒,回段家莊給你找一個?!彼迌郝犃苏f:“要漂亮的,比石頭女人漂亮的。”“好——漂亮的,比石頭女人漂亮一百倍的?!彼迌郝犃四锏倪@句話,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過了些時日,水娃兒沒見娘動靜,就問:“咋不去段家莊?”娘說:“沒見正給你們爺兒幾個做棉靴,不做,天冷了,你穿啥。”水娃兒覺著娘說得有道理,也就先緩緩。

又過了些時日,水娃兒已經把娘做的棉靴穿臟了,娘還沒有去段家莊,就催娘:“咋還不去段家莊?”娘說:“快過年了,走親戚時去?!彼迌合?,這樣也好,省娘一趟腿。

過了年,娘挑著油膜籃帶著弟弟去了段家莊。娘在段家莊住了幾天,水娃兒天天到村口那棵大黃楝樹下等。水娃兒左等右等,娘總算回來了??沙擞湍せ@空點外,跟去時沒丁點變化,屁股后,除了弟弟,連個人毛尾兒也沒有。水娃兒還是迎住娘問:“找到沒有?”娘說:“找了,是牛家的女娃兒,跟她娘走親戚去了?!彼迌阂宦?,一蹦三跳地跑開了。

春天總是很短。水娃兒的高興勁還沒退呢,一晃就過去了。那天,水娃兒把羊趕到流西河對岸的山坡上,找一片陰涼躺下來,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水娃兒做了一個夢,夢見娘去了趟段家莊,把牛家的那個女娃兒給領了回來。那女娃兒穿個花布衫,留著長長的大辮子,跟在娘的屁股后,遠遠地就跟水娃兒招手。水娃兒把眼睜得老大老大,也看不清那女娃兒的臉。水娃兒手搭涼棚,仍然看不清。水娃兒想向那女娃兒飛跑過去,可倆腿不聽使喚,咋也跑不快。水娃兒心里急,越急越跑不快,越跑不快越急,最后,水娃兒猛一蹬,竟飛了起來。這一飛不打緊,那穿花布衫的女娃兒也飛了起來,且越飛越小,從水娃頭兒頂飛過時,竟成了一只花喜鵲,還拉下一脬稀屎,不偏不斜地滴在了水娃兒的頭頂上。水娃兒大吼一聲,醒了過來,一摸頭頂,真有一脬稀屎,再向上看,一只花喜鵲正在樹梢上嘎嘎亂叫。水娃兒氣不打一處來,順手摸起一個石塊擲上去。那只花喜鵲撲棱棱飛走了,邊飛邊嘎嘎嘎地叫,好像在故意恥笑水娃兒連個女人都沒有。水娃兒很生氣,生花喜鵲的氣,生變成花喜鵲的那個花布衫女娃兒的氣,生只在夢里給水娃兒領回花布衫女娃兒的娘的氣。水娃兒生了氣,就不想放羊了,就只想快點回去催娘去段家莊給自己領那個花布衫女娃兒。

水娃兒回到家,娘不在。水娃兒問了鄰居,知道娘去磨坊打糧飯了,便一路小跑去了磨坊。磨坊在流西河邊上,是水磨。水磨是流西河上的一道風景。在河上閘一道堰,挖一條長長的水渠,把水引到一個有足夠大落差的高坎處,架一個大木輪子,支一盤大石磨,在上面蓋一大間草房,就成了磨坊。流西河邊的每個生產隊都有一個,人口多的隊,會有兩到三個。黃楝樹有兩個,一個在營子的上游,一個在下游,相距足足有三里地。水娃兒不知道娘在哪一個,只好先去了較近的下游。

流西河邊栽著很多柳樹,起著護田抗洪的作用。磨坊旁栽得更多,都是些有幾十年樹齡的大樹,一摟子摟不住。水娃兒心里急,跑得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磨坊跟前。扭過房角,水娃兒看到一棵大柳樹下蹲著一個女人,身上落滿了面灰,正背對著自己。水娃兒以為是娘,跑向跟前,竟是石頭女人在解手。石頭女人臉白,不想屁股比臉更白,白得有些耀眼。水娃兒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已穿剎襠褲女娃兒的屁股,更別說是成年女人的屁股。現在,石頭女人這樣漂亮女人嫩白嫩白的屁股就在眼前,咋能不讓水娃兒驚呆呢!水娃兒靜靜地定在那里,呆呆地看著石頭女人解完手提起褲子。石頭女人提褲子的時候,扭了一下頭,這一扭不打緊,發現了呆呆看她的水娃兒,并且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尖叫。石頭女人一尖叫,就驚動了正在磨坊里掃磨的石頭。石頭一被驚動,就跑了出來。石頭一跑出來,就發現了水娃兒。石頭一發現水娃兒,就明白了女人尖叫的緣由,就抓住了水娃兒的領口,就左右開弓把自己粗壯的指頭印粘貼在了水娃兒臉上。

臉上貼滿指頭印的水娃兒在床上蒙頭睡了一宿,起來就對正圪蹴在門口吃早飯的娘和后老子張大楞說:“快給我找個女人,一定要比石頭女人漂亮,啥時找回來,我啥時再去放羊!”盡管水娃兒不是堂堂七尺男兒,那也是男子漢。水娃兒說到做到。張大楞心想,水娃兒只是說說,誰知晚上隊長找來說水娃兒一整天都沒去放羊,一圈羊餓得咩咩直叫,按照隊里的規定,罰一塊錢,扣仨工。張大楞一聽,火冒三丈,隊長一走,拎起灶火的燒火棍來到水娃兒床邊,劈頭蓋腦一頓好打。水娃兒說:“打吧,就是打死,不找回來,也不去放!”

水娃兒終究也沒有硬抗下去,他聽不得整天與他相伴的羊們咩咩的叫聲,兩天過去,水娃兒就又去放羊了。

石頭女人那白嫩白嫩的大屁股老在眼前耀眼地亮著,魔咒一樣把水娃兒的心箍得緊緊的,癢癢的,撕扯不掉,揮之不去。就像伊甸園里的亞當受到蛇的引誘一樣,水娃兒受到了石頭女人這個美女蛇的誘惑。亞當和夏娃受到引誘,偷吃了樹上的禁果,創造了人類。水娃受到誘惑,卻給流西河的女娃們甚至是那些嫁了人生了娃兒的女人們帶來了不安、騷動和恐懼。過去,水娃兒看女人,只想看女人好看的臉蛋。受到石頭女人白嫩白嫩的大屁股的誘惑之后,水娃兒就不光想看女人的臉,還想看更讓他著迷的女人屁股??磁说哪樔菀?,哪個男人都不會把自己的女人關到黑屋里不讓人看,哪個女人也不會把自己好看的臉蛋嚴嚴地包起來。但看女人的屁股卻是要付出努力甚至是意料不到的代價的,因為每個女人都對應著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捍衛自己女人的屁股,那是一個男人的尊嚴。水娃兒看了石頭女人的屁股,付出的代價是貼了一臉的指頭印。但這一臉的指頭印,不僅沒能壓住水娃兒心頭的欲望之火,反而像娘的芭蕉扇一樣越扇越旺,最后竟呼呼燃燒起來。

流西河幾乎沒有像樣的廁所,一家一戶在自家房后栽一口砂缸,在上面搭兩塊厚木板,就算是一座廁所。好點的,再在地上楔兩個木樁,借助墻體用玉米桿之類的柴草夾半圈籬笆,以此遮一下羞。有的人家干脆只放一只糞桶,就算是廁所了。在流西河,廁所不叫廁所,叫茅斯。流西河這樣的茅廁,自然擋不住水娃兒躲在角落的眼睛。水娃兒就到處有的看。水娃兒越看越上癮,一發而不可收。水娃兒成了花癡,一個喜歡看女人屁股的花癡。

水娃兒成了看花的花癡,就漸漸忘了自己要找女人的事。水娃兒娘和后老子張大楞剛過了幾年安穩清靜的日子,黃楝樹就發生了一件震驚整個流西河的大事:石頭妹子被人奸殺了。

那天下午,只有十三歲的小蘭子放學沒有回家。起初石家人以為她去同學家玩去了,可喝罷湯,還沒見回來。石家人急忙傾巢出動去找,找到半夜也沒找著。第二天早上,被幾個放牛娃在后山發現。小蘭子下身赤裸,躺臥在草叢里,早已氣斷身亡。于是,一個放牛娃急忙回來告訴了石家人,石家人報告給大隊,大隊報告給公社,公社報告給公安局。公安局就來了人。公安局的人是吃午飯的時候到的,由公社干部和大隊支書陪著,在現場拍了照,取了證,才讓石家人把小蘭子的尸體抬了回去。公安局的人勘察后得出一個推斷,作案者可能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或是一個個子矮小力量弱小的成年人。公安局的推斷一形成,在座的所有人立馬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水娃兒。對,就是水娃兒,確鑿無疑!當場就有人站起來說。水娃兒是個花癡,跟石頭有過節,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時間,更重要的是符合公安局的科學推斷。水娃兒的作案嫌疑立即上升,被公安局列為頭號調查對象。于是,水娃兒就成了階級敵人,被荷槍實彈的民兵連長押到了大隊部。水娃兒看過女人解手的各種場景,卻沒有見過這種嚇死人的場合,還沒等穿著藍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公安發話,兩條腿就擻個不停。當那個公安掏出腰里的盒子炮啪一下板在桌子上時,水娃兒渾身一顫,攢了半天的一泡尿,以千軍萬馬不擋之勢魚貫而出,由里及表洇濕了大半條褲腿,并在腳下的干地上印出一個不大不小不規不則的圓圈。這個圓圈,在流西河人眼里,就是一塊尿印,可在那個公安眼里,卻是一把鋼印,死死地蓋在那里,蓋死了水娃的嫌疑,單等著水娃的一份口供和一個足以印證一切的人證或物證,就可將水娃兒繩之以法,就地槍決。于是,那個穿著藍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公安問:“名字?”

水娃哆嗦著回答:“水娃”。

“大名?”

“張水娃”。

“到底叫啥?”

“他就叫張水娃?!贝箨犞谝贿呎f。

流西河人都知道水娃叫水娃,沒有人知道水娃還有一個名字,就連生產隊會計的記工本上也是寫的張水娃。公安辦案,憑的是公安戶口上的名字,一字都不能差,一點都不能多,一點也不能少,穿著藍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公安對支書說:“去把公安戶口薄拿來。”支書就指使大隊會計去拿。大隊會計在一個破舊不堪的柜子里扒查老半天,弄得灰頭垢臉,才找到大隊的戶口簿拿過來。大隊會計一臉驚奇與興奮地說:“水娃真他娘的還有一個大名,叫張宜水”。

“張宜水,快如實招來!”穿著藍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公安說了一句古裝戲里的臺詞,讓人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水娃也不知道自己叫張宜水,以為穿著藍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公安真的在唱戲文,噗嗤——就笑出了聲。穿著藍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公安再次把盒子炮一板,厲聲說:“說!快說,快說說你昨天下午都在哪兒,在干啥?!?/p>

水娃止住了笑,說:“我在后山放羊?!?/p>

“有誰證明?”穿著藍制服戴著大蓋帽的公安見水娃沒聽明白,補充說:“就是有誰見過你。”

“沒誰?!彼尴肓讼胝f:“對了,小蘭子見過,小蘭子在那兒薅小蒜,我當在解手,過去看不是,就走了?!?/p>

“你為啥走了?”

“薅小蒜有啥好看,那邊還有羊哩,啃了莊稼,可不得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另一個公安說:“不準遠離,要隨叫隨到?!?/p>

水娃回到家,已經是喝湯的時候,也就是城里人說的吃晚飯的時候。堂屋里正亮著煤油燈,娘和后老子張大楞正愁眉苦臉地坐著,坐在一邊的還有弟弟張宜清。弟弟完全變了個人,焉巴巴的勾著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在水娃的記憶里,弟弟從來沒這樣過。弟弟總是趾高氣揚,即使在后老子張大楞面前,也是說一不二,要什么給什么。水娃以為娘和后老子正在為自己被公安叫去犯愁,忙說:“沒事了,沒事了?!彼藓罄献訌埓罄懵犃?,慢慢地把頭抬了起來,看向水娃,好像水娃是個外星人一樣,讓他的眼里露出了一種異樣的光芒。那光芒一閃而過,水娃沒有覺察,水娃娘沒有覺察,誰也沒有覺察。

水娃覺得困,喝了湯,就自顧睡了。水娃迷迷糊糊地聽后老子張大楞對娘說:“去串個門,困了,就早點睡,別等我。”后老子張大楞是啥時回來的,水娃不知道。水娃被后老子張大楞叫醒時,已老天大亮,幾個公安和幾個大隊干部在門口等著。昨晚,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公安獲得了一個重要物證,是水娃一個還沒來得及洗的臟褲頭。水娃一出來,就被捉了住。水娃說:“急著屙屎哩,撈住我干啥?”后老子張大楞知道水娃的習慣,說:“讓他屙,跑不了。”幾個人便松了手。水娃一路小跑去了房后,又一路小跑著跑回來,總共沒到兩分鐘,好像怕誤了公安的正事似的。水娃一過來,就又被幾個人捉住,三下五去二,便給五花大綁個結結實實。水娃這才害怕起來,忙呼娘來救,可娘早已哭成一個淚人。水娃轉向后老子張大楞,張大楞說:“去吧,好好聽話,叫咋說,你就咋說,嘴別硬,硬了,就要挨揍?!彼逕o奈,只好跟公安走,走了幾步,好像忘了啥,扭過頭來對后老子張大楞說:“替我放幾天,別叫羊餓瘦了。”后老子張大楞沒吱聲,拿手向前弓著搖了搖,示意水娃放心走。

回到縣城,公安給水娃做了抽血化驗,又將水娃褲頭上的遺留物與死者體內的遺留物進行了比對,三者都呈o型血。鐵證如山,板上釘釘,水娃很快被撈到城外的河灘上敲了。據說,吃的是一顆炸花子,半個腦瓜子都揭沒了。

水娃的尸體是后老子張大楞趕著牛車拉回來的,當天就埋了。因為水娃是被敲的,跟石小蘭一樣死得兇,不能入祖墳,就埋在了后山上。不知是張家人有意,還是巧合,水娃的墳和石小蘭的墳埋得僅有十幾步遠。

水娃沒了,又過了幾年水娃娘和后老子張大楞也沒了,水娃弟弟張宜清像變了一個人,少言寡語,很少與人來往,還經常神神秘秘地悄悄去后山給水娃和石小蘭燒紙錢。有幾次,給人遇見,不待人問,他便說:“小蘭子死得可憐,燒點紙錢,是點心意。”

那年冬天,流西河的雪下得特別大,足足有一尺厚。水娃弟弟又去燒紙錢,燒罷水娃的,又去給小蘭子燒。雪厚,堵住了墳門臺,水娃彎腰去扒,剛扒開一個洞,呼隆,躥出一只野兔,把水娃弟嚇個坐墩子,一個樹茬子,噗嗤一下扎進屁股里,被人發現時,人已僵硬如冰,像一尊垂著頭的雕塑。

老財

老財的大名叫賈進財,而老財卻不是賈進財的小名,賈進財的小名叫財娃兒。老財是地主老財賈進財或地主老財賈財娃兒的簡稱,也可以說是外號。

那次流西河召開群眾大會,大隊支書曹子貴講,地主階級亡我之心不死,時刻在想著復辟,在想著反攻倒算,想著讓我們廣大貧下中農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們能答應嗎?不能!那怎么辦?我們就斗爭他們,批判他們,把他們批倒批臭,再踏上一只腳,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講至此,曹子貴大手一揮吼道:“把地主老財賈財娃兒,不對,把地主老財賈進財押上來!”于是,兩個荷槍實彈的基干民兵就提溜小雞一樣把老財提溜到了主席臺下。從那以后,流西河人就把原來喊三十多年的財娃兒改叫了老財。是從那次批斗會之后才開始叫的,在這之前皂角樹或者說整個流西河人都叫他財娃兒。

老財的大名是樺櫟樹的私塾先兒起的。那時候,老財家雖不是能請得起私塾先兒的大戶,但也算得上是流西河的美氣戶,在皂角樹那更是頭一份的美氣戶。流西河說的美氣戶,也就是家境比較殷實的莊戶。老財家有十幾畝地,一年可以打幾石麥子玉米和一些豇豆綠豆之類的雜糧,不僅可以自給,還有一些盈余。老財爹還有一副豆腐挑子,一年四季走村串戶換豆腐。每天一個豆腐一頭一半挑著出門,回來就是小半挑子黃豆豌豆,布兜兒里時不時還會有幾個馬尾兒錢。也許是可以用馬尾兒串起來的緣故,流西河把銅錢叫馬尾兒錢。像老財家這樣又有吃又有花的莊戶,日子過得多滋潤,能不是美氣戶?

美氣戶弄事,就要有講究,得體面。老財出生三天吃喜面,老財爹請來了樺櫟樹老葉家從山外請來的私塾先兒給老財起名字。私塾先兒戴上拴著一根油兒吧唧的線繩的斷腿眼鏡,把一本又黃又破的線裝書翻了又翻對老財爹說:“賈者,其音家也,家中進財,豈能不富乎?富而后貴,貴則官也,官可耀祖,祖佑子孫,家道必旺也。故,吾為爾兒取名賈進財是也?!崩县數贫嵌?,還是給了私塾先兒十個馬尾兒錢,割了四四方方一大塊新鮮豆腐。

流西河人大都有一個小名,便于喊叫。有叫狗娃兒的,狗蛋兒的,石頭兒的,疙瘩兒的,五花八門,土得掉渣兒,賤如蒿草樹葉,更多的是以大名的最后一個字叫什么什么娃兒。如,福娃兒,有娃兒,成娃兒,等等等等。老財爹就給老財起了財娃兒這個小名。

老財六歲的那年冬天,老財爹換完豆腐回皂角樹,在流西河邊的一個拐彎處突然聽到一陣娃子哭聲。起初以為是河灣里的娃娃魚在叫,就沒在意,繼續往回走。走了一截兒,忽然覺得不對勁兒,仔細一想,方想到,這大冬天冰天雪地的,娃娃魚都鉆在深深的石洞里眠著,哪來的娃娃魚叫聲?老財爹便折轉回來,順著那娃娃魚叫一樣的哭聲找過去。漸漸近了,發現雪地上放著一個破棉襖卷兒。老財爹解開棉襖卷兒,見是個嬰兒,已凍得渾身發紫,慌忙解開自己的襖襟,把嬰兒貼身揣進懷里,用破棉襖從外面兜住,再用一條豆腐包單勒在腰上,就給嬰兒做了一個溫暖的窩兒,匆忙跑回家。老財娘見男人撿回一個娃兒,老財有了伴兒,歡喜得不得了,催著男人給娃兒起個名字。老財爹想了老半天說:“這娃兒是我快進村的時候撿的,就叫他進村,咱娃兒叫進財,剛好趕住輩兒?!?/p>

老財娘是個賢惠善良的女人,把老財爹撿來的進村視為己出,疼愛有加。老財見娘只顧疼弟弟,心里憤憤的,背了娘,就擰弟弟的小屁股。擰得多了,就被娘撞見了。娘撞見,跑不了一頓好打。細細的荊條子,一抽一個檁兒,火辣辣地疼。老財嘴上說再也不敢了,背地里忍不住還會去擰。娘知道老財腦子不好使,一根筋兒,抽也沒用,就拿好話哄。老財是個順毛驢,這一招兒果然奏效。但過不了幾天就又忘了,依然會去擰。老財弟會跑了,能攆著老財玩的時候,老財常常把弟弟摁倒了打,老財弟就向娘告狀。娘沒有再打老財,卻說:“再打弟,就不準吃飯?!崩县斠詾槟镏皇菄樆R幌?,不想來了真的,餓得咕嚕咕嚕響。老財不怕挨打,卻怕餓。那時候,老財一頓就得兩大碗,一嘴不讓吃,那咋受得了。于是,老財就不敢經常把弟弟摁倒了來打了,偶爾打一回,也要嚇唬弟弟說:“敢告訴娘,就撕爛你嘴,讓你飯都沒法兒吃?!崩县數軟]再告訴娘,每次只是梗著脖子惡恨恨地瞪著老財。后來,老財再打的時候,老財弟就與他對打,讓老財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再后來,老財弟長得比老財還壯實,一對打,總是把老財摁在地上。有一次,居然給老財的心頂門弄出雞蛋恁大個胞,生生地疼了好幾天。從此,老財再不敢惹弟弟一次。

一轉眼,老財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老財是賈家的嫡傳,身上流著老賈家的血脈。老財的婚姻大事,就是老賈家的頭等大事。老財爹很早就上了心。走村串戶這么多年,流西河哪家有適齡的閨女,容貌好賴,茶飯如何,老財爹那是了如指掌。老財爹心里已有幾個人選,最中意的是楸樹溝的曹香菊。老財爹中意曹香菊,那是有說辭的。老財腰身長得跟水桶一樣,腿卻細得跟麻桿差不多,只有嘴大,一看就是個能吃不能干的主兒。而曹香菊呢,身板長得跟小母牛一樣壯實,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再說,賈家三代單傳,老財爹期望著到老財這兒能生一谷堆娃兒??纯床芟憔漳巧矶危涣藥啄隃矢镆粯?,屁股圓滾滾的,籮頭一樣大,奶頭鼓騰騰的,走起路來一顫一顫,是一個能生養七八個娃子的好女人。老財爹托黃楝樹的王媒婆去曹家要了曹香菊的生辰八字,與財娃兒的生辰八字一合,命里相生互補,簡直是天合之緣!到了冬天,老財爹請劉半先兒選了個黃道吉日,給了曹家二畝地,就把曹香菊娶進了門。當然,即使老財爹不給二畝地,一樣可以把曹香菊娶進門。因為老財家現在已是大美氣戶,有了三十多畝地。流西河誰不想把閨女嫁進這樣的莊戶?那一年,老財十七歲,曹香菊十三歲。流西河說的是虛歲,也就是說老財只有十六歲,曹香菊只有十二歲。那時候,十六七歲小伙子,也沒有現在十來歲娃娃開竅,對男女之間的事還是懵懂一片。老財腦子不多靈泛,發育也有些遲緩,更是不知所云,只知道大冬天里睡在一個被窩,暖和,還可以相互挖挖癢,美氣死了!

那年春上,流西河過隊伍,見人就抓,中年的,青年的,甚至半大娃兒,抓去的或當挑夫,或直接充進隊伍做兵丁。老財爹天天在外換豆腐,消息靈,一聽說要過隊伍,就趕緊讓兒子媳婦躲到后山的林子里。那一次,過的隊伍特別多,整整一個師的人馬,流西河的五個莊子全住滿了。皂角樹在五個莊子中間,就扎了師部。晚上,老財爹像往常一樣趕做第二天換的豆腐,一鍋豆汁沸開,一瓢酸漿徐徐地點下去,豆腐的香氣便彌漫開來,漸漸地,整個皂角樹都彌漫著豆腐的香氣。豆腐的香氣彌漫到師部,彌漫進師長的鼻孔里,就勾起了師長肚里的饞蟲。師長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是不會饞豆腐的,那天卻不知咋的,就饞上了。師長一饞上,便立馬派衛兵去查。衛兵順著豆腐的香氣,沒費勁,很自然地找到了老財家。老財爹正在起鍋,一聽師長想吃豆腐,就先盛了一碗豆腐腦兒讓衛兵端回去。師長當晚吃了老財爹的豆腐腦兒,早上又吃了還冒著熱氣的豆腐,開拔的時候,就很自然地帶走了老財的爹和娘,還有家里一石多金黃金黃的黃豆。有人說,隊伍到老河口的時候,老財的爹和娘趁人沒注意想溜走,半路給逮了回去。師長說:“伙夫也是兵,想當逃兵,敲了!”幾個士兵就把老財的爹和娘撈到老河口的河灘上,砰!砰!兩槍,給敲了。也有人說,老財的爹和娘跟著師長去了臺灣,在臺灣給師長做著豆腐。總之,這一走,老財的爹和娘就再也沒回過皂角樹。

隊伍帶走了老財的爹和娘,就帶走了老財的天。天沒了,地還在,只要勤快,就有吃的,只是豆腐挑子沒了,沒了小花錢。更重要的是弟還在,老財弟已長成了大人,五大三粗膀大腰圓,腦子也比財娃兒靈泛,完全可以撐起家,讓老財繼續有一個天。但老財弟沒有。老財弟對老財說:“爹沒了,娘也沒了,咱得自個靠自個,自個顧自個,咱得分家單過。”老財想,你一個光尾巴溜驢,我有香菊,分就分,我怕啥?老財弟說:“房子還各住各的,地分三份,一人一份,誰也不多,誰也不少。”老財覺著公平,就同意了弟的分法。老財弟接著說:“你沒力氣,地交給我種,夏季給你一石麥子,秋季給你一石玉米,落個請現成的,咋樣?”老財一聽不用干活還能有糧食,喜得屁花子一樣,哪有不同意的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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