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惠惠
【摘要】研究發現,病人到病房之后逐漸形成了群體認同,進而通過包括下行比較和上行比較的社會比較方法中獲得了自我認同。病人盡管可以建構群體認同和自我認同,但非常需要家屬和醫生的關愛。
【關鍵詞】病人;群體認同;上行比較;下行比較;自我認同
一、引言
人們常說,“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然殊不知,“疾病面前,也是人人平等。”當人們擁有健康身體的時候,沒有多少人會認為身體是多么重要。而一旦人們患上某種疾病時,特別某種難以治愈的疾病時,心理立刻就會遭受到巨大打擊,一種恐懼感隨之而來。病人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命的渴望,在這一瞬間表現得異常強烈。對大多數人來說,當第一時間得知患上嚴重疾病時,他們并非相信這是事實。即使相信這是事實,也不愿意接受這種殘酷事實。然而,事實終究是事實,誰也無法回避。
近年來,乳腺病逐漸增多起來,尤其是乳腺腫瘤正在侵蝕著人們的健康。當人們得知患上惡性乳腺腫瘤時,那種絕望之心可想而知。病人會產生很大的恐懼,同時也讓家人感到非常恐懼,疾病為整個家庭蒙上巨大陰影。一時間,生活突然發生了巨大轉變,所有家人需要重新認識生活。而無論病人家庭如何掙扎,最終病人還是要接受治療。然而,一個需要注意的現象是,真正當病人入住病房之后,病人的恐懼心理反而就會逐漸緩解下來。這是為什么呢?筆者試從社會認同的角度,來分析這一現象。
二、群體認同
對于一個家庭來說,病人是一個家庭的全部,疾病對家庭的沖擊非常強烈。病人在自己所生活的周圍人群中仿佛成了邊緣人,因為患上某種嚴重疾病,就意味著自己不再是群體中的主流。原因是,疾病使得身體不再健康,生命從此變得不再可靠,這就成為社會大群體中的特殊人。因而無論別人如何看待自己,病人總會覺得自己有被邊緣化的感覺。當周圍人都是健康人的話,那么身患疾病的人如何能夠與別人形成群體認同呢?答案顯然是不能。這種身體疾病的標簽化,會導致病人心理上得不到安慰,即使周圍人刻意地進行安慰,但從病人內心深處是得不到群體認同的。這也就難怪很多人患上一些嚴重疾病后,不愿意告訴別人。事實上,病人之所以不愿意告訴別人,就是不希望別人形成對病人的標簽化。病人仍然希望像正常人那樣形成群體認同。所以,社會生活中我們常常發現,有人患上某種嚴重疾病后,只會在萬不得已時才會告訴某人,并囑咐不要告知其他人。尤其是,當人們患上傳染病之后,更是謹小慎微,生怕別人知道。如果說傳染病具有傳染性,不告訴別人是怕別人歧視自己的話,那么,一些類似癌癥之類的疾病,根本不具有絲毫的傳染性,為什么還要隱瞞呢?事實上,問題的答案是,身患嚴重疾病讓病人無法獲得正常的群體認同。這就是病人隱瞞病情的深層原因。
然而,醫院病房卻是病人容易形成群體認同的地方。當病人進入病房后,很快就會發現大家都是一樣的。在這里,無論地位多高在疾病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惡性乳腺腫瘤的手術治療一般有兩種,切除整個乳房或者去除乳房中的腫瘤。病人手術之前住進病房,當病人還在恐懼手術的時候,同一病房中已經做過手術的病友會給病人帶來兩種感覺。第一感覺是,病人會更加恐懼,原因是病人看到了手術之后的樣子;第二感覺是,病人逐漸降低恐懼,原因是病友會逐漸勸慰病人。總之,病人進入病房就會逐漸被病友、醫生、護士等人群所影響。在這里,疾病是常態,而沒有疾病才是非常態,這與社會生活中正好相反,因而病房文化能夠讓病人形成群體認同。另外,那些在常人眼里不可能患上這種疾病的人,常常成為議論的對象,而這些對象更增強了自身對疾病恐懼感的降低,從而進一步增強對病人群體的認同。例如,乳腺病房里有老年男性患上乳腺疾病,更令常人意外的是,還有小伙子患有乳腺疾病。人們一般認為,患有乳腺疾病多是婦女;而男性患有乳腺疾病的情況,在給女性患者帶來震驚的同時,也讓病人更加相信,“疾病面前,人人平等。”
三、自我認同
病人在病房內不但會得到群體認同,病人還會形成自我認同,究竟病人是如何形成自我認同呢?通過對某乳腺病房的實證調查發現,病人通常會使用社會比較的方法實現自我認同,而社會比較就包括下行比較和上行比較。
1、下行比較
首先,與那些病情更為嚴重的病人比較。Ⅲ乳腺腫瘤有良性乳腺腫瘤和惡性乳腺腫瘤,良性乳腺腫瘤病情比較輕,而惡性腫瘤病情則較為嚴重。但上述患者都住在乳腺病房區域之內,病人被隨機分配到各個病房內,因此病房內就會出現有良性乳腺腫瘤患者,也有惡性乳腺腫瘤患者。這種無意識的被安排,卻也無意間形成了病人的自我認同。當良性乳腺腫瘤患者看到惡性乳腺腫瘤患者時,他們就會在同情惡性乳腺腫瘤患者的同時,自己暗暗獲得某種慶幸和自我認同。通常家人和病人會相互說,“你看人家的病情比你嚴重多了,可人家還那么堅強,你應該夠幸運了。”
其次,與那些經濟條件差的病人比較。病房雖然是特殊的地方,但其社會結構與其他單位具有同構性,經濟地位的差異在病房中也會非常明顯地展現出來,有時候還會顯得非常殘酷。到過那些大醫院病房的人會知道,醫院病房是有等級差異的,而等級差異主要表現在價格上。經濟條件好的病人可以住單間,家人或者陪護就可以和病人住在同一間病房內,方便照顧病人;而經濟條件不好病人的則要住多人間,家人則要睡到陪護床上,或者就睡在走道的地上。盡管那些條件差的病人會得到別人的同情,但這種經濟條件的差異,卻會讓經濟條件好的病人獲得某種自我認同。此時,病人與家人就會常常說,“你看人家條件那么差,還要堅持治療,還不放棄。你看,咱們有著這么好的條件,怎么能夠放棄呢?”
再次,與那些家人不關心的病人比較。在醫院呆久了就會發現,醫院病房的確是一個社會,那些長期住院的病人之間非常熟悉。彼此之間也會聊很多話題,尤其是那些從農村來到城市看病的老人,他們習慣于向人述說,沒有太多的社會距離感。通過調查得知,有些家屬對病人看病的態度并非一致。例如老太太生病了,老頭可能堅決支持,可有的子女就不一定十分支持。有的家庭就是老伴也不一定完全支持。簡言之,病房中存在一部分家庭對病人不夠關心的情況。這讓本以受到疾病折磨的病人,更是雪上加霜。盡管這些病人可能會得到其他病友的同情與支持,但這種家庭對病人態度的差異,卻會讓得到足夠關心的病人獲得某種自我認同。此時,病人與家人就會常常說,“你看人家看病都沒有人關心,你看你一生病,多少人往醫院里面跑。”
2、上行比較
病人在和病情更為嚴重的、經濟條件更差的、家人不關心的人相比較時,病人所使用的是向下比較的策略。而病人在面對那些條件好的人時,病人依然能夠獲得某種自我認同。這里需要指出的是,此處的條件更好是指其更為年輕、更為漂亮、地位更高、學歷更高等。當自己與這些人相比時,就會自我安慰道,“你看那么漂亮的姑娘,不也得了這種病嗎?研究生不也會得病嗎?”
第一,與年輕漂亮病人相比。在乳腺病房內調查發現,各個年齡段的病人都有,筆者調查的一個病房中,就有六十多歲的老人,有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還有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等。
乳房是女性的重要器官,是女性彰顯美貌與自信的部位。多少女性為擁有美麗的乳房而驕傲,甚至還有那些為了尋求美麗乳房的女性去做隆胸手術。可見,乳房對于女性之美是何等重要!然而,乳腺疾病卻要對乳房動手術,進而會影響到乳房的美觀。尤其是,惡性腫瘤是對腫瘤乳房進行開刀去除腫塊的手術,為了不留下任何癌細胞,大部分手術建議將患有惡性腫瘤的整個乳房全部切去。這種手術對于天生愛美的女性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尤其是對那些年輕的女性來說,更是如此。
而殘酷的事實是,病房中就有相當一部分的女性是年輕貌美者。對于中老年病人來說,她們會同情年輕人失去乳房的痛苦。然而,她們同時也會獲得某種自我認同。正如某位老人說:“人家那么年輕漂亮,都要切去乳房,我這個老太太,要什么呀?還是保命要緊呀!”
第二,與地位高者相比。人們在社會生活中,無疑地位確有高低。然而,疾病卻不會僅僅眷顧地位低下的人。在病房中,我們可以看到來自各行各業的人。有來自偏遠農村地區的病人,也有來自省會城市的病人;有普通的工人,還有較高位的領導干部。雖然干部可以住較好的病房,但病人都在同一病區,所有病人之間是能夠相互見得到的。一些老病號,對很多病人都很熟悉。在平常的生活中,地位低者會非常羨慕地位高者。當然,在病區內,地位低者也會羨慕地位高者所住的病房,但地位者更為“惋惜”地位高者的疾病。如何理解這種“惋惜”呢?
正如被訪者所言:“嗨!誰都會得病呀,當官的怎么了,不也要得病嗎?就是住再好的病房,能不治療嗎?能不受罪嗎?我們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從上述回答我們不難看出,地位低者對地位高者雖然有羨慕的成分,但也能從與地位高者的比較中獲得某種心理平衡和自我認同。
四、結語
任何人當得知患上嚴重疾病之后,都會進行抗拒,進而否定自我。然而,當病人進入病房之后看到大家都具有同樣的“身份,=之后,病人之間的群體認同就會逐漸形成。而這種群體認同對病人來說,至關重要。在這個群體之中,他們不必隱瞞病情,因為大家都是這樣,甚至還有一些病人情況更為糟糕。我們不能說這里是比糟糕的地方,但至少病人不用像在其他群體中那樣,去刻意隱瞞病情。病痛對病人的刺激是非常強烈的,他們需要找到合適的溝通對象去抱團取暖。因此,在看似令人壓抑的病房內,卻形成了一種可以讓病人緩解緊張情緒的群體認同文化。聰明的病人能夠在下行比較和上行比較中,都獲得自我認同和自我安慰,這是疾病對個體造成影響之后,病人重構自我認同的策略。
病房中的病人盡管可以建構出群體認同和自我認同,但病人卻非常需要家屬的關愛,因此,家屬盡力關愛病人,對病人治療具有非常好的幫助。另外,醫院在提供了醫學治療之后,也應該給予病人一定的關愛,因為醫生的關愛可能對病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