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的關系

陳曉新

〔摘要〕以高中生為研究對象，利用《自戀人格問卷》和《SCL-90癥狀自評量表》，考察了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的關系。結果顯示：（1）高中生自戀程度高于平均水平，顯性自戀人格得分高于隱性自戀人格，主要表現在自我羨慕和權欲上；（2）高中生自戀人格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男生的顯性自戀人格和隱性自戀人格得分均高于女生；（3）高中生自戀人格在總體上不存在顯著學科差異；在自我欽羨維度上，文科生的得分高于理科生；（4）高中生顯性自戀人格和隱性自戀人格均與心理異常存在不同程度的顯著正相關。但是，顯性自戀人格中的優越感具有一定的適應性特征。

〔關鍵詞〕自戀人格；顯性自戀；隱性自戀；心理健康 高中生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2684（2017）13-0008-05

一、問題提出

在心理臨床和精神病學領域，自戀被當作一種人格障礙。DSM-IV將它描述為一種普遍夸大的行為模式，以需要被過度羨慕、缺乏同情心、不合理的特權感為典型特征。然而，社會人格心理研究認為，當自戀以一種非極端或亞臨床的程度表達時，它作為一種人格特質在常態人群中普遍存在[1-2]。一般認為，自戀是指個體對于自我意象的過度沉迷和專注，夸大自身的重要性，并相信自己有資格獲得特殊權利和待遇。

對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國內外大 量實證研究結果并不一致。Kernberg[3]和Cooper，Ronning-stam[4]研究發現，自戀與心理異常和痛苦體驗關聯，表現出不穩定的自尊、抑郁、焦慮、攻擊性、喜歡控制別人等行為情緒特征。而以Rhodewalt、 Morf[5]，Waston、Hichman 、Morris[6]，Campbell[7]等為代表的研究者強調自戀者更容易體驗到成就感、滿足感與幸福感，他們更加樂觀，心理健康水平更高。

對此，不少研究者認為，自戀可能存在一個多維度的人格結構。被廣泛運用來測量自戀人格的NPI和NPDS量表即被證實對應著顯性自戀和隱性自戀兩種不同的型態。Cooper和Ronningstan[4]，Rose[8]，Wink[9]等人認為，顯性自戀者由于自我擴張導致一種直接的表現欲，強烈需要引起別人的注意。盡管對他人的需求漠不關心，但仍有較強的社會魅力，心理健康水平較高。相反，隱性自戀者感到自卑，對他人的評價敏感且內心脆弱，經常體驗到焦慮和不安全感。對于這兩種自戀，雖然表現特征完全相反，但是共同隱藏于表現特征背后的是他們對自我的夸大認識，以及對于特權感的強烈訴求。

在解釋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上，很多研究者把自戀人格看作自我功能調節的連續體，顯性自戀與連續體適應良好、健康的一極相關聯，隱性自戀與連續體失調、適應不良的一極相關聯。但是對此觀點有些研究者提出質疑。Bushman和Baumeister[10]指出，顯性自戀并不是在所有情況下都呈現出適應性特質。Wink[9]認為，雖然隱性自戀比顯性自戀更傾向于功能失調，但兩種形式的自戀都可能存在心理障礙。鄭涌和黃藜[11]在此基礎上通過實證研究得出結論，顯性自戀與心理健康不存在顯著相關，而隱性自戀與心理異常存在顯著正相關。不難看出，這些研究結論不一致，尤其表現在顯性自戀與心理適應的關系上。

那么，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的關系究竟是怎樣的？以往實證研究呈現出來的“雙面性”該如何解釋？本研究選取高中生群體為樣本，進一步討論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的關系。

二、研究方法

（一）被試

采用整群抽樣法，抽取一所重點學校和一所普通學校的高中生為研究對象。有效問卷共438份，其中，男生184人，女生254人，分別占42.0%和58.0%；理科生257人，文科生181人，分別占58.7%和41.3%；高一148人，高二152人，高三138人，分別占33.8%、34.7%和31.5%；

（二）工具

1.自戀人格問卷

本問卷由鄭涌、黃藜[11]修訂，包括顯性自戀人格、隱性自戀人格兩個分問卷，共28個題項。顯性自戀包含權欲、優越感、特權感和自我欽羨四個維度；隱性自戀包含易感質、確和自我欽羨三個維度。其中，特權感，自我欽羨為兩個分問卷共有（題目上有個別差異）。

2. SCL-90癥狀自評量表

該量表包括90個題項，共10個因素：軀體化、人際關系敏感、抑郁、焦慮、敵對、恐怖、偏執、精神病性、睡眠及飲食。包含比較廣泛的精神病學內容，用以測量高中生的心理健康狀況[12]。

三、結果

由表1可以看出，顯性自戀人格和隱性人格總體均處于較高水平（均值大于3），各子維度也都高于平均水平。其中，自我欽羨和權欲在自戀人格傾向中得分最高。

多因素方差分析結果顯示，性別和學科的交互效應在顯性自戀人格和隱性自戀人格上均不顯著，見表2和表3。t檢驗結果顯示，兩種自戀人格在總體上均存在顯著性別差異，男生高于女生。在具體維度上，只有自我欽羨和顯性人格中的特權感性別差異不顯著，其他維度均達到顯著性水平。而學科差異只在自我欽羨維度上達到顯著性水平，女生高于男生。

如表4所示，顯性自戀人格總體與心理異?？偡?、強迫癥狀、人際敏感、敵對、偏執以及精神病性均存在顯著正相關。具體在各個維度上，權欲、特權感與心理異?？傮w及大部分因子均顯著正相關；優越感與心理異常總體、人際敏感、抑郁顯著負相關；自我欽羨與人際敏感顯著正相關，與其他因子均不存在相關。

如表5所示，隱性自戀人格總體與心理異常總體及各因子均存在顯著正相關。在具體各個維度上，易感質、特權感與心理異常各因子及總體均存在顯著正相關。自我欽羨與人際敏感正相關，與其他因子均不存在相關。

為進一步考察不同水平的自戀人格與高中生心理健康的關系程度，采用t檢驗對顯性和隱性人格的高低分組進行比較。按照觀察值的前27%為高分組，后27%為低分組進行統計。

結果如表6所示，不同水平顯性自戀人格在心理異常總體、強迫癥狀、人際敏感、敵對、偏執、精神病性上存在顯著差異。而不同水平的隱性自戀人格在心理異?？傮w與各維因子上都呈現出顯著性差異。

四、討論與分析

（一）高中生自戀人格的一般特點

在本研究中，將自戀人格作為一種人格上的傾向加以考察，個體并非一定屬于自戀者或者不屬于自戀者，而是在自戀這一人格特征上表現出不同的水平。整體上看，高中生群體的自戀程度高于平均水平，這可能與青春期自我意識的進一步發展有關。他們常常以自我為中心，相信自己有特權，特別在乎別人的看法。在表現形式上，顯性自戀人格的得分高于隱性自戀人格的得分，這就說明高中生群體的自戀更多以一種直接的方式體現出來，比如攻擊性、強烈的表現欲、優越感等。此外，結果還顯示，顯性自戀的特征和隱性自戀的特征之間不存在顯著的相關（r=0.051，p=0.05），表現為兩種獨立的形式。因此，自戀人格不是從隱性到顯性的單極連續體，個體的顯性自戀程度高，其隱性自戀程度未必高，反之亦然。

在自戀人格的個體差異方面，性別和學科性質的交互效應不顯著。在性別上，與國內外的研究結果一致，無論是顯性自戀人格還是隱性自戀人格，男生的自戀程度均高于女生[13]。顯性自戀上的差異可能與性別社會角色有關，男性角色社會地位高，較女性而言更多的追逐權力、地位以及特權感。而在隱性自戀方面，男生同樣高于女生，說明男生的過度自尊以及權欲需要可能同樣導致他們內心脆弱。在學科性質上，高中生在顯性自戀和隱性自戀人格總體上不存在顯著差異。但在自我欽羨維度上，文科生的得分明顯高于理科生。其中表現出來的差異或許與他們的知識結構和思維方式有關，文科生可能更傾向關注自己的內在世界，而理科生對外部科學世界的探索可能更感興趣。

（二）高中生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的關系

相關分析和進一步的差異檢驗發現，無論是顯性自戀人格還是隱性自戀人格均與心理異常呈顯著正相關。結果顯示，高中生顯性自戀與心理異常的關聯主要體現在敏感、敵對以及強迫和偏執等指標上。以往研究發現，自戀者往往有人際關系的障礙，尤其是親密關系方面。這是因為，與他人相處時，自戀者只是控制和利用他人，即使利他行為也同樣是服務于自我良好形象的保持。Stuke和Sporer[14]的研究還發現，自戀是攻擊性的重要預測源，人際的消極反饋容易引發他們的敵意和憤怒。在精神病性方面，顯性自戀者的過分自信、不切實際的渴望往往造成了他們極端的心理需求和完美主義傾向。在具體因子上，優越感與心理異常呈負相關，體現了自戀的適應性特征。鄭涌、黃藜[11]認為，顯性自戀者能從他們自我專注的方式中獲益，長期性的自我強化使他們較為樂觀，有更高的自尊和生活滿意度。但是，自戀者的高自尊和快樂的感覺在很多時候只是采用自我提升策略，比如通過自我服務的歸因策略和向下的社會比較等達到的。因此，個體很難獲得真正的自我認同和滿足感。

另一方面，本研究發現，高中生的隱性自戀人格與心理異常各個指標與總分均存在顯著正相關。這與以往的研究結果一致，即隱性自戀人格更多與個體的神經質、焦慮等適應不良相關，經常表現出過分敏感、焦慮和不安全感，這與他們對自我和他人的不切實際的夸大性期待有關。Kelly Pickinson和Pincus[15]認為，自我夸大的幻想常常導致抑郁，容易受到生活中創傷性事件的傷害，表現為較低的生活滿意度和消極的情緒體驗。此外，隱性自戀者更傾向于采用消極的防御策略，所以負面的情感體驗更加明顯，對心理異常的影響也更大。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隱性自戀人格與心理異常的相關度（r=0.465）遠高于顯性人格與心理異常的相關度（r=0.175）。

總體上看，單一地把顯性自戀看作是心理健康的一極，而把隱性自戀和心理異常聯系在一起是不科學的。無論顯性自戀人格還是穩性自戀人格，只要超出一定的范圍，都可能是病態的。高顯性自戀者代表了自我狂妄的積極認知，往往成為臨床上自戀人格障礙患者。相反，低隱性自戀者則容易發展為臨界邊緣型人格障礙患者。為了區分自戀人格在不同程度下對個體的影響程度，Wink[16]利用Q技術分析出意志型自戀、敏感型自型和自主型自戀。其中，自主型是適應性、創造性的和成就取向的，反映了健康的自戀。因此，在探討自戀人格與心理健康的關系時，不僅需要考慮自戀的型態，同時需要判斷程度的問題。

五、結論

（一）高中生自戀程度高于平均水平，顯性自戀人格得分高于隱性自戀人格，主要表現在自我羨慕和權欲因子上。

（二）在個體差異方面，高中生自戀人格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男生的顯性自戀人格和隱性自戀人格得分均高于女生；高中生自戀人格不存在顯著的學科差異。

（三）高中生顯性自戀人格和隱性自戀人格均與心理異常存在不同程度的正相關。其中，顯性自戀人格中的優越感具有一定的適應性特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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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廣東省中山市華僑中學，中山，528400）

編輯/劉 揚 終校/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