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C熱下的高等教育出版冷思考

王軍　孫曄

【摘 要】 MOOC的迅猛發展給高等教育教材出版提供了一條新的發展思路，但MOOC如何與傳統出版融合仍有很多地方需要深入研究。文章從出版機構研制新形態教材出發，分析MOOC教材的出版成本和使用成本，對當前出版機構更經濟合理地開發新形態教材，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 鍵 詞】MOOC；高等教育出版；教材；成本

【作者單位】王軍，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北京大學出版社；孫曄，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2年開始，MOOC就以迅猛的發展態勢成為高等教育領域的一股潮流，被高等教育界各方人士持續關注。對學習者而言，MOOC這種大規模的開放網絡課程進入門檻低、使用方便、費用低廉、資源豐富、交互通暢，受到極大歡迎。

隨著Coursera、Udacity 和edX全球三大最知名MOOC平臺的興起，各大MOOC平臺在世界范圍內陸續建立，如英國的FutureLearn、德國的Iversity、歐盟的OpenupEd、澳大利亞的Open2Study、美國斯坦福的NovoED等。同時，與高等教育出版息息相關的出版企業紛紛與各種MOOC平臺合作，希望在這股潮流中找到與傳統出版融合的最佳方式。有代表性的案例是，2013 年 5 月，圣智學習出版集團、麥克米倫高等教育出版社、牛津大學出版社、SAGE 和威利五家出版商和內容提供商宣稱將為 Coursera 用戶提供免費的電子書教材和課程服務。

2013年被稱為中國MOOC元年，國內頂尖的高校代表，如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復旦大學和上海交通大學等在加入國際MOOC平臺的同時，也在積極搭建本土化的MOOC平臺。國內出版機構更是紛紛響應，高等教育出版社基于國家級精品資源共享課建設的“愛課程網”，在2014年與網易合作推出“中國大學MOOC”項目，2015年推出“中國職教MOOC”頻道。人民衛生出版社運營開發醫學高校MOOC平臺“人衛MOOC”，清華大學出版社積極與本校“學堂在線”合作聯動開發MOOC教材。

MOOC不同于傳統教材的出版形式，給高等教育出版企業帶來巨大沖擊和挑戰，也給高等教育提供了一條不同的發展路徑。不少出版企業看到了MOOC的商機，希望借助MOOC的東風，挽救傳統出版教材的發展頹勢。

本文從出版機構開發設計新形態教材，教師使用MOOC教材教學，以及學生使用MOOC教材學習的整個流程中，分析MOOC產生的各種成本，通過對成本的剖析，力爭使出版企業能結合自身內部的資源儲備和核心競爭力，探索可行的盈利模式。

一、MOOC教材開發期間的成本投入

1.MOOC教材的直接成本構成

MOOC教材的直接成本主要是除一般傳統印刷教材的制作成本外，附加MOOC部分的設計、開發與實施的成本。配套MOOC的這一成本主要包括MOOC制作人員費用（包括授課教師、技術工程師、數字編輯等）、MOOC制作軟硬件投入費用（包括MOOC平臺使用費用或獨立開發成本、開發人員使用計算機軟硬件成本、網絡環境建設和使用成本等）以及MOOC維護人員成本（包括技術工程師、課程助教等）。當然這些成本當中，有些是由MOOC教材使用者承擔的，但大部分成本還是由MOOC教材的開發者承擔。

直接成本與MOOC制作的難度有關。Gallagher 和Garett 研究認為，如果該MOOC只是簡單的視頻和PPT課件的合成，其直接成本可能只需要幾百美元。整個沒有很高生產價值的MOOC可能需要2.5萬美元來制作，甚至可能需要花費數十萬美元制作并實施MOOC教學，這數十萬美元包括開發、教學和管理成本。當然，考慮到知識產權，部分課程內容，諸如圖片等不能直接使用，還會增加新的制作成本。Pierre-AntoineUllmo （ 2014 ） 在“歐洲2014 MOOC論壇”（ EMOOC 2014） 上指出，一門MOOC的生產成本往往需要至少3萬歐元。

直接成本中與人員成本相關的部分可以通過工作時長來估算。根據Edwards 的計算，一般MOOC教學時長在10 周左右，但教學人員往往需要花費300 小時，這一時長可從MOOC教學過程中產生的長達600 頁評論中簡單估算出。從現有的博客以及其他社交媒體中獲取的信息表明，有些MOOC教學人員完成一輪MOOC教學得到的酬金是1萬美元。

從國內一門英語MOOC課程的制作成本來看，據某項調查顯示，它需要團隊式的人力投入和相當一筆經費支撐，MOOC精品課程更需要幾十萬元的經費來支持，并且后續的課程更新還相當不易。高校英語MOOC成本核算項目為英語MOOC教師薪酬，MOOC項目開發設計和制作的支出費用，MOOC制作建設的學習培訓等公務費、業務費，MOOC使用更新的折舊費和修繕費，MOOC及相關網站運營維護、MOOC課程結業考試、考核所形成的運營成本，管理等的公共費用和其他費用等。結合已有的MOOC平臺投放課程，華盛頓大學海外教育處副處長David Szatmary估算，大學在Coursera 上投放一門MOOC的成本在1.5萬到3萬美元之間。綜合上述分析，有研究者估算，一門MOOC的制作和實施成本在2.5萬美元—6萬美元。

另外，在開發MOOC教材的過程中，我們要注意第三方課程平臺的轉換成本。MOOC 離不開平臺，課程資源只有與平臺綁定才能形成一門完整的MOOC。如果相應的平臺不是自己原創開發的，而是與第三方平臺合作的，由于很多不可預測的商業因素，平臺的可持續運營能力也是決定成本的關鍵因素。

2.出版機構人力資源成本的追加

以往傳統的印刷教材編輯流程涉及更多的是編輯和作者（經常是課程主講教師）的互動。因此，出版機構的教材開發人員成本基本體現在相關教材產品的編印發人員及作者費用上。而新形態的MOOC教材在產品研發階段，涉及的人員就不是原有的編輯—教師二元結構，而是涉及一個團隊，這個團隊常常以項目組的面貌出現。這個項目組的人員包括傳統編輯、數字編輯、主講教師、技術工程師和課程助教等人員。當然這個項目組的領軍人物很關鍵，他需要了解出版的流程、教育教學的規律和教育技術的特性，針對課程目標、學習對象，在現有資源的基礎上，設計一個最佳的媒介融合路徑；他類似一個導演，需要把各種角色整合到一個完整的項目當中。MOOC教材開發對流程進行再造，對人才需求也不同，導致MOOC教材開發需要對人力成本進行追加。

首先，出版企業要對原有教材的編輯進行改造升級，尤其要使目前教材編輯增加更多課程設計的知識。盡管出版機構的編輯已經具備傳統紙質教材的編輯能力，但由于MOOC徹底改變了教材的組織形式，賦予教材更多的可塑性，逐漸使固化的教材往靈活而整體的課程上轉型，原有的教材編輯必須更新相關的知識儲備，甚至出版社需要配備專業的課程編輯，來考慮印刷教材和MOOC的一體化設計問題。

其次，出版企業要加大對數字編輯的培養力度。教育出版領域的數字編輯除了要具備基本的各種數字平臺的圖文、音視頻技術和數字排版技術的操作能力，還需要具有一定的教學設計概念以及藝術審美能力，這樣才能確保數字編輯與其他角色的團隊成員很好溝通。

最后，對數字出版產品具備一定數字服務和營銷推廣能力的人才很重要。原有的傳統營銷人員主要面對各種經銷商渠道，現在的數字教材營銷人員需要直接面向平臺進行銷售，或者將平臺產品銷售到終端。相比以前的傳統教材銷售者，他們需要更加貼近院校，更加貼近教師，更加貼近課程，對一門課程熟悉了解并對相關配套的各種媒介資源有掌控能力。

3.MOOC教材的版權維護成本

不同于傳統的版權交易方式，MOOC教材最重要的是課程版權。課程版權既是出版社與MOOC的合作契機，又是合作難點。這主要體現在兩方面：第一，MOOC教材如何確保自身的版權，它呈現的是多方面的權益，我們要分項保護還是整體保護；是部分權益歸屬出版社，另一部分權益歸屬主講教師，還是權益進行統一歸屬。第二，在MOOC教材開發中所使用的第三方素材版權，除非完全原創（這樣的成本是相當巨大的），在制作中不可避免使用的網上視頻、音頻和圖片等素材都需要進行費用支付，同時也需對自身設計思想和框架等開發形態進行版權保護。

二、MOOC在教師教學使用期間產生的成本

1.教師的機會成本

據調查，MOOC教師在開課前需組建團隊精心設計，需平均花費約100 個小時進行備課，搜集教學素材；在授課階段，每周耗費約8 小時在線為學生答疑解惑，并及時根據學生學習狀況和需求適時研發并動態調整MOOC課程內容。當教師判斷這種時間投入機會成本的時候，他們可以選擇其他更有效的自我增值方式，比如，科研或者校外兼職，當科研的價值大于花更多時間進行的MOOC教學時，科研工作就成為老師更好的選擇機會。

比如，在英語MOOC教材設計制作中，機會成本是教師因采用互聯網信息化技術輔助英語教學而花費和投入的時間、精力，承擔舍棄了其他英語教學實踐形式而產生的損失。英語MOOC的時間成本是教師為提高互聯網信息化技術參加的各種學習培訓，為更好地講授英語而收集、整合的教學資源及對資源的二次開發，以及所制作的教學課件所耗費的時間精力。見表1。

2.教師采用新型教材的轉換成本

即使在傳統印刷教材版本替換的時候，教師也需要承擔面對不同教材的轉換成本，花時間重新熟悉教材以及整理制作課件，編制相應的試題。如果新教材沒有在質量或者服務層面上給教師帶來新的利益，教師一般不會選用新教材。據美國高等教育年編調查，81%的受訪者表示，MOOC教學占用了他們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因此，MOOC教材對教師而言，可能隱含著更大的轉換成本。而國內高校，特別是一些公共課的老師，授課工作量非常大，且還有各項科研任務。MOOC教學要耗費教師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是傳統教學備課時間的幾倍，如果學校和出版社不能充分意識到這一點，在資金、技術、科研和評價等方面給予使用新型教材教師一定照顧，那么就會嚴重挫傷他們進行MOOC教學的積極性。

3.教學組織管理成本

MOOC 的學習過程更強調學習者的自主學習能力，而自主學習能力的不足常常導致很多學習者中途放棄學業。相關的統計資料顯示，在眾多的MOOC 課程運行中，注冊參與的學習者眾多，但完成所有學習任務并通過考試，取得考試合格證的學習者不超過15%。其原因就在于這種新型的教育模式主要基于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在目前國內學生普遍缺乏自主學習能力的背景下，如果MOOC教材還缺乏完善的監督管理機制，勢必影響MOOC的使用推廣。因此，MOOC教學中特別需要組建輔助教學團隊，輔助教師上面連接主講教師，下面連接課程學生，同時需要與出版社的售后服務團隊和技術工程師及時溝通。輔助教學團隊也增加了MOOC教學使用的成本。

三、學生使用MOOC教材期間產生的成本

1.學生使用新型教材的轉換成本

以往學生在使用傳統教材時，基本是被老師牽著走，主動閱讀教材的行為常常發生在考試前。教材與課程之間的聯系并不緊密，教材與學生的學習過程聯系得也不緊密，學生在教材上投入的學習時間并不長，與網絡的黏合度相比，學生與紙質教材的黏合度并不高，這與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和教材的吸引力都息息相關。

與此同時，教師一般主講一門課，而學生同時可能上五六門課，如果這些課都采用MOOC教材的形式，或是教師采取翻轉課程的教學形式，學生正式上課之前的預習時間會花費更多。在對個別學校的訪談中，一些老師也主動提到這個問題，認為這些教學安排會擠占學生更多參與校園活動的時間，使學生認為投入到新型教材上的時間成本會更多。

2.學生投入更多的虛擬社交成本

學生在使用MOOC教材的學習中，會有很多不同層次的學習同伴。這些學習者中有的是同班同學，有的是異校同學；有的是在校同學，有的是離校同學；有的為了求取課程認證，有的就是因為本身對課程興趣濃厚。而這些學習者共同相聚在一門課程中，互動環節的設計和相互評價機制勢必讓他們接觸多種多樣的學習者，社交時間、費用和精力都需要比線下學習更多。

學生使用MOOC教材的社交成本直接表現在更多流量的支出。盡管不少學校已經具備無線網，但有的學校還沒有這樣的條件，學生在網絡學習上的實際費用支出會更大。

虛擬社交空間的學生往往會把現實的場景作為網絡社交空間的背景。而高等教育中的校園教育更是學習者之間的一種情感互動、環境互動，有校園文化的沉浸，有師生面對面的頭腦風暴，還有學生日常生活與學習交織的情感體驗。因此，“‘人—機關系只能是‘人際關系的補充，而不能替代‘人際關系”，MOOC教材需要融合線上和線下的學習體驗。

3.學習評價成本

當前，我國誠信體系缺乏，在學生學習領域，替考、抄襲等學術不端行為屢屢出現。如何在使用MOOC教材后解決學生的學習評價問題，也是考驗MOOC教材評價部分的難點。一味強調MOOC在線的監控督導識別技術提升，一方面會提升MOOC教材的直接生產成本，另一方面也會導致對學習者不信任的做法蔓延。同時，如何評價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的表現也是MOOC教材有別于傳統紙質教材的地方。傳統紙質教材重視的是對學習結果的測評，而對學生在學習當中的團隊合作、資源檢索、計劃制訂和時間管理等學習過程中的能力缺乏有效的評價機制。另外，在使用MOOC教材的高校中，學生評價可由學校掌握，但更多遍布其他地方的離校學習者如何參與到學校的評價中來，這部分評價機制也需要出版機構付出一定的成本來保障運行。

互聯網時代，一切商業模式都在發生重大變化。經濟學家克里斯·安得森驚嘆：“這個世界太瘋狂，全世界都在發送免費的午餐。”以MOOC為代表的在線教育的發展給全球高等教育的發展帶來了重大機遇，由于低成本和免費使用的特征，其使全球不同人群共享優質教育資源成為可能。這場從硅谷、MIT發端的在線教育浪潮，理想是“將世界上最優秀的教育資源，傳播到地球上最偏遠的角落”，使用戶免費獲得全球頂尖高校明星教師的課程，甚至取得學位。然而，免費背后同樣隱藏著成本，只是誰在買單的問題。

傳統教材的成本核算模式已經完全不適應MOOC教材的成本核算，出版企業如果不能清晰地核算成本，將很難建立一種新興的盈利模式。附加MOOC的新型教材在推廣初期并不能顛覆性地改變原有MOOC使用者的消費習慣，不能對使用者貿然收費。因此，出版企業短期內指望從MOOC身上獲取大量直接收益不太現實。通過MOOC教材成本分析，我們可以看出，MOOC這種新的高等教育教學模式對教育出版的沖擊。對出版社來說，MOOC的短期價值主要在于革新出版行業人員的教材策劃編輯理念，在全球范圍內提升MOOC教材的品牌和美譽度，起到宣傳推廣的作用，擴大印刷教材的銷售，力爭從全產業鏈的改變實現整個教育出版產業的升級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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