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顧傾
初聞《目送》,僅是因為它口碑良好。但拿到這本書的時候,我還是驚嘆了一下,翻到背面,有一句話震撼了我:這是一本死亡筆記,深邃、憂傷、美麗。究竟要多么涼薄的內容,才擔得起“死亡筆記”這四個荒蕪的大字。
《目送》一書之所以叫《目送》,我想,這絕對是因為書中的經典篇目《目送》。
在《目送》一文中,作者寫了兩場目送。
我生命中的第一場目送是目送兒子。兒子幼兒園畢業,我目送兒子上小學;后來,兒子到美國做交換生,我目送兒子進機場;再后來,兒子考上大學,我目送兒子上大學。
我生命中的第二場目送是目送父親。父親用小貨車送我上班,我目送父親離開;后來,父親年老住院,我到醫院看望父親后,目送父親進入醫院大門;再后來,父親去世,我目送父親進火葬場。
仔細讀讀我生命中的這兩場目送,其實是不一樣的。幼兒園時,我目送兒子,兒子不斷地回頭,好像穿越一條無邊無際的時空長河,他的視線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會?!案艨战粫彼膫€字,寫盡了母子之間互相的牽掛、依戀、不舍。但隨著兒子漸漸長大,十六歲到美國做交換生,母親依然一往情深,兒子卻很明顯地在勉強忍受母親的深情。一個“勉強忍受”,我們看到了兒子的長大與獨立,對母親來說,那是生命的一種忽然遠離甚至是失落。而這種獨立與遠離帶給“我”的失落,到了讀大學時就更加明顯了,兒子上的大學,正好是“我”教課的大學。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車。即使同車,他戴上耳機——只有一個人能聽的音樂,他是一扇緊閉的門。那一條空蕩蕩的街,那只獨立的郵筒,述說的盡是落寞甚至傷感。
而“我”目送父親則完全不同。父親用小貨車送當大學教授的“我”上班,充滿了愧疚,而“我”卻滿含理解與感激。后來父親住院到離開人世,“我”和父親都是互相理解,甚至是互相愧疚的。
生命中母子與父女之間的這兩場目送是那樣的不同,孩子成長帶來的獨立,注定了母親目送中難以釋懷的落寞。父親漸衰漸老,父女間卻彼此更加理解與懂得。
但看完文中的目送兒子和目送父親這兩段,再想一想,生命中的這兩場目送又是一樣的。即使母親有再多的落寞,都無法阻止孩子繼續獨立與遠離;即使彼此再理解,再珍惜,最終“我”也無法挽留父親的生命走向盡頭。最后的結局都是“不必追”。
“不必追”的背后是“無法追”、“不能追”。孩子的獨立與遠離,父母無法追,那是孩子成長中的一種必然。父母的離去,我們“不能追”,這是生命最后歸宿的一種必然。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在“不必追”中無限珍惜“在一起”的緣分。
驀然回首,我們生命中喊出的第一聲媽媽;考試第一名,拿回的第一張獎狀;日后考上大學,那一輛疾馳的火車和遠去的背影……
我們或許也只能默然不語,只用眼神告訴你:存在過。只是,我們埋在心底的還有一句:回不去。
是啊,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而所謂的“目送”,或許也只是一種守望,一種珍惜,一種對生命孤獨存在的醒悟。正如周國平所說,人人都是孤兒。 存在過,回不去,這大概就是生命中每一次目送的真相。蒼涼得觸目驚心,卻又真真切切。
此刻,身后那道目光……
亙古長存。
(編輯: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