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丹丹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2-0-02
徽商自明中期開始興起,到清朝前期,勢力達到頂峰,執商界之牛耳。在揚州的徽籍鹽商,既是明清時期兩淮鹽商中的主要勢力,也是整個徽商的中堅力量。這些徽商大都具有“賈而好儒”的文化傳統,他們亦賈亦儒,結交儒林,熱心向學,振興了揚州的文化事業。“揚州二馬”即是這樣的人物。
“揚州二馬”指馬曰琯、馬曰璐兄弟。馬曰琯(1688—1755),字秋玉,又字嶰谷。馬曰璐(1697—1761),字佩兮,又字半槎。馬氏兄弟是安徽祁門人,以業鹽居揚州。“揚州二馬”在揚州經商期間,為揚州文化事業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他們不僅自己研習經史文集,旁逮金石字畫,俱以詩名。而且還建小玲瓏山館,藏書刻書,禮遇寒士,慷慨于教育事業。
馬氏兄弟二人皆以詩名,在乾隆元年同舉為博學鴻詞,均未就。被時人譽為“揚州二馬”。兄弟兩人都有很好的文學作品傳世:馬曰琯的《沙河逸老小稿》五卷,《嶰谷詞》一卷,馬曰璐的《南齋集》六卷,《南齋詞》二卷,此外,由馬氏兄弟所編撰的《寒江雅集》、《林屋唱酬集》、《攝山游草》和《焦山紀游集》也有收集他們的詩篇。
馬氏兄弟的文學創作時間大致在雍正六年(1728)到乾隆二十年(1755)這二十年間。馬氏兄弟皆以詩名,互為師友,正如陳章所言:“馬君嶰谷及弟半查,皆以詩名江左,……當春秋佳日,分吟箋,設佳酌,兩君皆垂垂白發,硯席相隨,不離跬步,依依然如嬰兒之在同室。”[1]
“揚州二馬”的詩篇受到了許多文人的好評。清代著名詩人沈德潛在為馬曰琯詩集《沙河逸老小稿》作序時寫道:“馬兄嶰谷獨以古詩、朋友、山水為癖,……具此胸次,發而為詩,溯洄風騷,下上唐宋,回翔于金元明代,斥淫崇雅,格韻并高,由沐浴于古書久也。”[2]杭世駿對馬曰璐的詩篇也是贊賞有嘉:“馬氏半查志潔行芳,秕糠一切,太史所謂皭然泥而不滓者也。詩不立異,亦不茍同,醞釀群集,抒寫性真。吸三危之露,不足以喻其鮮榮;搴九華之云,不足以方其縹緲;煦西顥沆瀣之氣,不足以比其清神而澡魄。舉一世之工詩者,吾未暇以悉數也,以吾黨論之,奸窮怪變,震眩耳目,才力之雄,獨于吾半查者有矣。至若幽窗闃坐,孤鶴掠空,夜氣既清,天心來復,半查漻然寫孤韻而抽清思,釋躁平吟,凡襟盡滌,學之無從,追之不及,微茫之介,行似之辨,非夫超絕塵埃之外,孰與析其旨乎……故特標‘潔之一字,如子厚之所以品題太史者,而以目吾半查,且愿與填下之深于詩者共論之。”[3]
從這些文人學者的高度評價中,我們知道馬氏兄弟的文學作品有相當高的文學價值,這里就“揚州二馬”的文學作品作簡單分析:
首先,馬氏兄弟酷愛收藏,因此他們的作品中有很多對典籍文物的感悟。“揚州二馬”自幼收到良好的文化教育,具有很高的文化素養,他們不僅收藏書畫古董,還具有相當高的鑒賞水平。他們的詩詞中有大量作品是以鑒賞字畫作品為主題的。
馬曰琯有很多關于字畫鑒賞的作品,如《沙河逸老小稿》卷一的《題方邴鶴琴鶴送秋圖》:“一聲鶴唳泬廖天,坐對高空思渺然。試向孤亭彈別調,白云黃葉滿山前。”[4]卷三的《展重五集小玲瓏山館分賦鐘馗畫得踏雪圖》:“黑云垂垂天漠漠,滕六翻空氣蕭索。巖壑慘淡森寒光,九道山人須戟張。不著巾袍靴短靿,蠻褐遮身欹席帽。跨驢橋滑不宜前,大鬼揮韁小鬼鞭。山魈野魅哪及避,倒縛肩挑佐晚醉。枯林一帶鳴荒皋,從此白怪不敢號。人謂山人不負其氣,生前骯臟死尤厲。又謂山人志騷屑,不塌墟紅踏殘雪。我張此圖五月中,但受幽澗鳴回風。畫師有意與無意,道眼看來等游戲。一庭冰雪凈吾兄,子虛烏有亡是公。”[5]這些都是馬曰琯對書畫作品的詠嘆或感悟的詩歌作品,不僅表現了馬曰琯的鑒賞水平,也展示了作品很高的文學水平。
馬曰璐對字畫古董的詠嘆也很多。“小玲瓏山館”收藏過一幅唐代繪畫珍品《醉番圖》,馬曰璐為之作圖記:“唐胡瓖與子俱善畫。瓖,范陽人也,所畫皆番地之景。此卷人物氣韻淵穆,精彩飛動,真可謂神品者矣。舊稱瓖畫用狼毫,極清勁,洵不誣也。余家小玲瓏山館所藏名跡甚多,惟王冼設色山水卷及李伯時《九歌圖》卷、江貫道《長江圖》卷、關仝《江山漁艇圖》卷、李成《寒林圖》卷,與此卷皆屬甲觀。江中允退谷過從索觀稱絕,欲以漢玉谷璧易之,與卻之曰:“敝帚自珍,嗜痂成癖,從吾所好而已,隨珠和璧,費不實貴,吾故不欲以彼易此也。相與大笑而罷,晴窗展玩之下,漫筆識之。乾隆戊午花朝半查馬曰璐。馬氏叢書樓珍藏圖記。”[6]由此可見,馬氏嗜好書畫,遇珍品名跡,即使以“隨珠和璧”相交換也不為所動。
除此以外,《沙河逸老小稿》和《南齋集》中還收錄了大量關于字畫欣賞的詩歌,如:《題方南堂歸山圖》、《山館柳樹久月不衰松逸既寫其態復題二十八字見示柳其從此健矣》、《題雅雨先生出塞圖》、《題徐幼文師子林畫冊》、《題李營邱寒林鴉集圖》等等,可見,字畫鑒賞的確是馬氏兄弟文學作品的一個重要主題。
其次,馬氏兄弟性好交友,有很多的文人朋友,他們的文學作品中有很多關于他們友情的作品。馬氏兄弟交友以心,拯困濟貧,對朋友總是照顧有加,很多文人雅士都樂于與之交往,“揚州八怪”、厲鄂、全祖望、杭世駿等都與馬氏兄弟交往頗深,他們的友情在他們的文學作品中有很多體現。
厲鄂與馬氏兄弟是多年的好友,曾在馬氏的“小玲瓏山館”前后居住了三十余年,他的《宋詩紀事》就成書于此。他在這里得到了馬氏兄弟周到的照顧。乾隆十五年(1750),年邁體衰的厲鄂辭別小玲瓏山館,“揚州二馬”為其送行馬曰琯作《齊天樂·送樊嶰歸湖上》:“廉纖細雨侵衣袂,梅天最難調攝。苦筍過強,青苔上砌,客里光陰飄忽。懷歸念切,擬暫淪茶鐺,少留吟篋。只恐紅衣,待君香散半湖月。 吹簫何處濯發?浸空明一片,消盡炎熱。喚艇邀涼,憑欄覓句,沙際白鷗凝雪。哪堪閑闊,定目憶山齋,幾般縈結。莫負秋窗,滿林蟬亂咽。”[7]
馬曰璐也有同題之作:“片帆約共云陰遠,相看已縈愁緒。淡景邀詩,遙情入畫,綠暗前時來路。汀河苑樹,,有花底魚經,柳邊簫譜。水夢山魂,,朗吟飛向鏡奩去。湖頭應憶舊侶,正疏篁露滴,如對幽語。病可文園,耽佳飯顆,算是襟分幾度,離杯漫舉。待潮落江天,片時延佇。直到涼秋,翦燈同聽雨。”[8]從這兩首詞中,我們可以看出馬氏兄弟與厲鄂的深厚友情。
“揚州八怪”亦是馬氏兄弟的好友,經常出入“小玲瓏山館”。汪士慎就曾長期入住于小玲瓏山館,后因故移居,馬曰琯有《秋日柬汪近人》:“交深卅載意綢繆,移住城隅小屋幽。風里寒蛩憐靜夜,燈前白苧耐新秋。嗜茶定有茶經讀,能畫羞來畫值酬,清骨向人殊落落,懶將巖電閃雙眸。”[9]與汪士慎一樣,高翔與馬氏兄弟交往至深,馬曰琯的《壽高西塘五十》前半首云:“十五論交今五十,與君同調復同庚。琴書偃仰堪晨夕,風雨過從直兄弟。”[10]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看出馬氏兄弟與高翔的交誼之親。
當然這只是“揚州二馬”詠嘆友情詩歌中的很少一部分,馬氏兄弟的詩歌還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內容,如對山水風景的歌頌和對時事政治的論述等等。可見,“揚州二馬”具有很高的文學修養,其文學作品也有很高的文學價值。他們雖是商人,卻有儒者的風范,并有很好的文學作品傳世,這也是“揚州二馬”能“名聞九重”的重要原因。
參考文獻:
[1]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卷首,陳章:《沙河逸老小稿序》,商務印書館民國24年版,第3頁。
[2]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卷首,沈德潛:《沙河逸老小稿序》,商務印書館民國24年版,第1頁。
[3]馬曰璐:《南齋集》卷首,杭世駿:《南齋集·序》,商務印書館民國24年版,第1-2頁。
[4]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卷1,商務印書館民國24年版,第4頁。
[5]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卷3,商務印書館民國24年版,第43-44頁。
[6]陸心源:《穰梨館過眼錄》卷1,清光緒十七年吳興陸氏家塾刻本。
[7]馬曰琯:《嶰谷詞》,乾隆二十三年刻本。
[8]馬曰璐:《南齋詞》,乾隆二十三年刻本。
[9]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卷2,商務印書館民國24年版,第24頁。
[10]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卷2,商務印書館民國24年版,第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