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丁西林先生是“五四”以來致力于喜劇創作的有影響的劇作家之一,其作品非常富有特色。《一只馬蜂》作為丁西林先生的第一部作品,無論從結構、情節地安排還是語言地運用,都極具代表性。本文以《一只馬蜂》為例,來解讀丁西林先生喜劇蘊含的深層社會性。
關鍵詞:《一只馬蜂》;喜劇;社會性
作者簡介:閆銀花,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1--02
梅瑞狄斯曾經說過,喜劇的生命在于思想之中,優秀的喜劇應該用笑來點燃頭腦,激發人們的思想是喜劇的任務。
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構成了丁西林前期喜劇的基本母題,相互之間的理解、同情和愛存在于前期的全部作品之中,共同歌詠一個關于理想人性的神話。這一母題同樣滲透到了《一只馬蜂》中。
《一只馬蜂》是丁西林先生的第一部作品,于1923年創作完成,用白話文創作,代表了他在參加新舊思想、白話文與文言文之間大論戰期間基本立場。即徹底推翻那些攻擊“白話文不是文學作品”的封建言論。從白話文改革的角度來看,不可忽視丁西林先生對我國語言發展的推動作用。
《一只馬蜂》的結構和語言是非常有特色的。結構非常精巧、嚴密。劇中人物雖然僅僅只有三個,線索也比較單一,故事情節簡單,喜劇沖突也呈現地比較輕松,但情節變化多端,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只馬蜂》開篇是吉老太太與吉先生母子二人因寫信進行的一席談話。這場看似平靜如水的談話,內容卻異常豐富,為下文人物波濤洶涌的內心世界埋下了伏筆:不但介紹了人物以及人物之間的關系,而且不斷推動著戲劇走向主題。在余小姐送過照片之后,吉老太太便跟她做媒,想將余小姐介紹給自己侄子。給吉先生與余小姐的戀愛設置了障礙,在他們中間又多了一個第三者,愛情面臨著考驗,矛盾開始不斷地激化。吉先生直接詢問余小姐,惹急了余小姐,她起身欲走,這就把矛盾推到了極端,造成了似乎難以打開的僵局,戲劇達到邏輯高潮。丁西林是善于制造僵局并且巧妙地翻轉僵局的能手,他馬上讓吉先生轉換方法,說自己不愿結婚,并要求余陪他不要結婚,以此表達愛情,余小姐答應后又說“我的父母不愿意我嫁給醫生”,使吉先生的疑慮渙然冰釋,沖突化解。而吉先生說他與余小姐是天生的說謊一對,喜劇達到感情高潮。緊接著,作者又運用“神來之筆”:吉先生突然擁抱余小姐,當吉老太太與仆人進屋時,余小姐機智地挽救了尷尬的局面,出乎意料地答“喔,一只馬蜂”,不僅使喜劇收尾如同豹尾一樣有力,而且達到了余音繞梁的藝術效果。
語言體現了他獨特的喜劇風格,寓輕松有趣于意味深長之中,讓人在享受中體會余音裊裊的深意。丁西林顯然受了英國幽默喜劇的影響,吉先生和余小姐的一連串的謊言與反語,都閃爍著智者的光輝,矛盾含蓄沒有一絲激進的味道,讓人在含情脈脈中領悟其中的意蘊與深意。
一、“新”與“舊”的交鋒
(一)溫情脈脈地呈現矛盾。
本文緊緊圍繞自由戀愛如何戰勝包辦婚姻這條主線,以輕松幽默的方式來寓教于樂。對于接受過“五四”新思想的吉先生和余小姐,希望沖破封建包辦婚姻的束縛。但在當時的社會中生存的他們并沒有完全走出封建桎梏,人們也并沒有完全接受新思想,男女不容易輕易接觸,更談不上吐露真情,因此將“病”作為借口,以便相互接近,用反話和謊話委婉地吐露心聲。心口的不相符合造就了他們喜劇的性格,同時也增強了喜劇的效果。
(二)三人皆是新舊社會交替的產物,但各有其特點。
劇中人吉先生、余小姐代表新思想,吉老太太則是舊思想的代表,但兩種思想的代表們都各自“化了妝”。舊的老太太在新的余小姐面前假裝是接受了新思想的“新人”,新的余小姐在舊的老太太面前假裝受過舊思想的“舊人”,而吉先生則是一面借舊的口吻斥著“新”,說新時代的女性幾千年沒有說過話,現在拿起筆來說來寫,寫來寫去,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一面又站在新的立場“諷”著舊,說吉老太太是“賢妻良母”等等。這樣,劇中人自身的可笑之處就自然而然地一覽無余了,充滿了喜劇色彩。
一向以“開明者”自居的吉老太太,不愿意接受“賢妻良母”這個帶著舊社會腐朽色彩的稱贊。同時,急于給自己兒子找媳婦,而對余小姐也非常滿意,只是不好意思包辦兒子的婚姻,于是拿侄子來刺激兒子,將侄子作為“催化劑”,從而對青年的個性解放進行探索,其“說謊”是其交流的方式。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問題就在這里顯現了出來。
作為新青年形象的吉先生和余小姐,對新思想懷著困頓、遲疑、怯懦的思想,不像《傷逝》里的子君與涓生,那種完全的新青年,沖破封建勢力的層層阻礙,追求婚姻自主那樣勇敢與堅決。當老太太想將余小姐介紹給自己侄子的時候,余小姐思索一會,說自己是年輕人一點經驗沒有,什么事都全靠年紀大一點的人指點,然后問老太太的意見,最后決定寫封信給父母,聽聽父母的想法。這些行為都顯示出余小姐內心不能確定吉先生是否愛自己的踟躕與彷徨。而吉先生幾次吃糖的表現以及對母親與余小姐的對話,試探與在意,全都隱含其中。讓人暗暗發笑,窺探著年輕人不安騷動的內心世界。
上一代與下一代自身所擁有的新舊觀念與行動,都是推動喜劇向前發展的助推劑。
二、戀愛的價值與意義
“婚姻”大于“戀愛”的否定,在《一只馬蜂》中也得到了體現。吉先生要求余小姐陪他不要結婚,與《詩經·衛風·氓》中“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媒”,買絲是假,接近女子是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其實就是年輕人之間享受這種為了接近心愛的人而說謊的心理,是年輕人之間曖昧的一種表達方式。同時也是想要戀愛,肯定戀愛的價值指向,從而顛覆了平常的“婚姻”比“戀愛”重要的看法。“戀愛”與“婚姻”,其實是“審美”與“功利”的對立,“戀愛”不受契約的約束,不用承擔社會責任和義務。相反,“婚姻”則意味著一定的約束,要相應地承擔一定的責任與義務。丁西林先生在那樣的年代已經大膽地對婚姻提出質疑,要余小姐陪吉先生不結婚,可見其思想的前衛與超前。
三、反諷
人物表里不一,這一點在吉老太太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本來就著急于兒子婚事,況且自己對余小姐又十分滿意,原本可以直接給兒子做媒的,但礙于一向以“開明者”自居的身份,不愿別人稱自己老思想,不愿給自己戴上“包辦婚姻實施者”的帽子。于是就給侄子做媒,其實,侄子起了“催化劑”的作用,吉老太太只是借給侄子說媒來試探吉先生,所以當余小姐讓吉先生給家里人寫信時,吉先生提出了疑問,而吉老太太卻顯得異常冷靜,說余小姐寫信問父母意見是大家閨秀的做法。凡此種種,都顯示出吉老太太心口不一的一面,相應的,作者對吉老太太的行動給予了一定的反諷。
四、個人與社會的關系
吉先生說,以前的婚姻是父母專制,現在的婚姻是朋友專制,想結婚就得靠朋友幫忙。可見,個人與社會的關系異常復雜,很明顯這種思想受到了易卜生社會問題劇的影響。社會問題劇是易卜生開創的一種戲劇類型,它直接反應當下的生活現實本身,提出生活中眾多問題,并在劇情的不斷升溫中展開討論,有強烈的批判精神。易卜生最顯著的影響就是關注社會。因此在《一只馬蜂》中塑造了具有現實主義情懷,追求個性解放的吉先生與余小姐的形象。就是體現了在社會這個大環境下的普通小人物的生活狀況。這一思想與魯迅的小說《傷逝》中,通過涓生與子君的愛情、婚姻及悲劇的描寫,揭示了離開社會改革,追求個人幸福是很難實現的這一道理十分相似。
丁西林也曾說過,鬧劇是感性的,喜劇是理性的;鬧劇是有聲有色,而喜劇則是有味;喜劇和鬧劇都能使人發笑,但鬧劇的笑是哄堂大笑,喜劇的笑則是含情脈脈的微笑。《一只馬蜂》正是這樣,于含情脈脈中對社會問題給予了關注。
《一只馬烽》以其獨特的幽默喜劇手法豐富了“五四”以來話劇創作的成果。它不僅呈現了丁西林先生鮮明的民主主義立場,而且顯現了他的喜劇才能。其重要價值是不容忽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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