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托妮·莫里森——美國文學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的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作家。《最藍的眼睛》是她文學生涯的處女作。一經出版,托妮莫里森便開始展現她在美國文學史上不可代替的代表性。《最藍的眼睛》的女主人公佩科拉是一個年僅11歲的來自黑人家庭的女孩,她從出生起就一直處在社會地位的邊緣地帶。成長過程中面臨貧困交加的家庭生活、日益積累的種族歧視及無情冷漠的黑人社區,種種現象都導致了她幼小心靈的創傷。本文將從主人公遭受的創傷入手,討論佩科拉所經歷的創傷的主要類型:即來自種族歧視;家庭暴力和社會冷漠所造成的創傷。通過分析主人公的創傷形成和恢復的過程,我們可以知道莫里森對白人文化專制的態度。黑人婦女只有正視創傷,保持黑人文化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關鍵詞:創傷理論;創傷恢復;創傷癥狀
作者簡介:蔣雪微(1993-),女,吉林長春人,吉林大學公共外語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12--02
黑人文學—以其獨特的背景描寫、細致的人物刻畫以及發人深思的經歷敘述在近些年成為美國文學研究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它是一種獨特的文學寫作形式,因為它聯結了美國黑人的獨特經歷和特有成長的階段。而莫里森的作品以其史詩般的主題,生動形象的對話和豐富詳細的人物刻畫贏得了美國乃至世界的認可。她的作品善于關注處于社會邊緣的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的人物刻畫。1970年,出版她的第一部作品《最藍的眼睛》,揭示了白人主流文化對女性個體尤其是黑人女性的身心傷害。
小說講述了黑人小女孩佩科拉為了改變自己丑陋容貌乞求得到一雙最藍的眼睛的故事。因受白人主流文化的思想統治,使得黑人女性盲目追求“白即是美”的審美標準,從而使得年幼的小女孩佩科拉將自己的受到的不公平的丑陋評價歸結于自己黑色的皮膚。因此,她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和秀蘭·鄧波一樣擁有一雙藍色的大眼睛,就能夠得到家人的關心和同學的認可。但是從殘忍的社會現實可以得知,佩科拉的愿望是永遠無法被實現的。等待她的只會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以及陷入瘋狂從而獲得的不現實的滿足感。佩科拉在創傷中成長,最終的各種創傷的綜合以及無法恢復的結局也成為她悲劇的根源。她柔弱的肩膀上不斷地被各種創傷所加碼,最后的最后沉重的負擔無法承受只能將她壓垮,壓碎。
“創傷”(trauma)一詞,最初起源于希臘語,本意為外力給人身體造成的物理性損傷以及某種強烈的情緒傷害所造成心理損傷。以西格蒙·弗洛伊德為代表的心理學家們在 20 世紀 20 年代開始了對于創傷這一新領域的科學研究,并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在美國 20 世紀 90 年代初期,以朱迪斯·赫曼和卡西克·魯斯為主要代表的心理學家們提出了“創傷理論”并初次給予“創傷”以文學定義。隨后各學者對“創傷理論”的研究不僅限于心理學領域,更與文化、歷史、政治、文學等方面相結合,并且得到不斷發展與完善。
一、因母親形象缺失所形成的初級創傷
人們常說:“幸福的家庭個個相似 ,而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不同的家庭環境會對一個孩子的成長產生深遠的影響;孩子最初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或許也都來自于他的家庭和所生活的環境;人生的悲劇往往就是從家庭出現的第一條裂縫開始的。對于佩科拉來說,她并沒有像普通人一樣,在所有人的期盼與祝福中降生。自從她的出生,家庭的冷漠似乎成為了她成長的主旋律。她的父親喬利和母親波琳并沒有給佩科拉一個健康的童年中應有愛護和照顧。她被整個家庭所遺棄,甚至被認為是不值得被關注和憐愛的對象。家庭的創傷對她身心都造成了巨大地傷害足以對她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以及日后的行為方式產生巨大的影響。
母親這一角色對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無疑是非常重要的。慈祥的母愛會給予幼小的孩子以莫大的安全感,母親健全的性格也有助于孩子日后心理正常的發展。大多數文學作品中,母親的形象就像是冬日午后溫暖的陽光,無論現實的生活讓人感覺到多么寒冷,無私的母愛都會如同陽光般存在,在這冰冷的社會里給予孩子溫暖。在小說的一開始,莫里森就向我們展示了溫馨的克勞迪婭家庭,這也和后面的佩科拉的生活環境產生了鮮明的對比。不同的家庭氛圍,造就了她們兩人截然相反的性格,克勞迪婭天真無邪活潑可愛,佩科拉卻行為異常沉默寡言。
同樣的是生活在不富裕的家庭中,佩科拉的生活完全不同,到處充斥著冷漠、爭吵和輕視。作為母親,在女兒因為相貌而被周圍人嘲笑時,她并沒有絲毫安慰女兒建立自信或是幫助女兒擺脫困境的意識,反而向其他人一樣冷眼旁觀,漠視不理甚至惡語相向,隨著這種否定的態度,佩科拉被扭曲的審美觀念逐漸開始形成,在極度無法排解的壓抑中,幼小的心靈只能靠越發強烈不切實際的愿望所支撐。小說中曾講述了這樣一個情節:佩科拉來到母親工作的白人家庭尋求母親安慰,不小心將剛剛做好的餡餅打翻在地,滾燙的糖漿灑在了她柔弱的身上并將他燙傷,隨后她得到的不是母親的安慰與關心,而是一番謾罵和毒打。母親的輕視使佩科拉陷入無邊的恐懼與無助中,卻溫柔的呵護著白人家庭的小孩子“別哭,寶貝,別哭。天哪,瞧你的衣服,波莉給你換新的”。那是她不曾享受的溫柔對待,面對自己母親兩種截然相反的態度以及種種冷漠無情的表象都對佩科拉幼小的心靈產生了直接的傷害,在她的心中無疑產生的巨大的創傷。
二、因頻繁家庭暴力而導致的間接創傷
與此同時,母親波莉與父親喬利不斷地爭吵廝打以及爭吵中所表達出的憎恨厭惡,暴力的場面對佩科拉沒有絲毫的避諱之意都對佩科拉造成了第二次的間接傷害。 父母日復一日的爭吵不僅沒有讓佩科拉體會過到家庭本該有的溫暖更使她成為了這夾縫中求生存的犧牲品。年幼的她不懂得父母爭吵的原因以至于甚至開始自責是否是因為自己的出生和丑陋的外表才導致了家庭的不幸。最終徹底將她毀滅的父親都足以奠定佩科拉成長中的悲傷基調。
每一次的爭吵都是母親寶琳在佩科拉的面前展示父親喬利一無是處樣子的體現。由于父親不懂得如何給予父愛和與女兒溝通,佩科拉對于父親形象的樹立往往都來自于爭吵中母親的丑化,從而使得佩科拉不敢與父親靠近,在父愛的獲得上也就出現了明顯的缺失;從另一個角度分析,與冷漠強勢的母親相比,佩科拉的父親喬利也因自己的黑人身份無法被認同,生活在社會的邊緣,同樣無法享受來自社會和家庭的關心和溫暖。每天只能在酗酒、爭吵、厭世、暴力中度過,使他毫無家庭責任感同時也喪失了去愛別人的能力。對于生活毫無希望的喬利在某個喝醉酒歸家的傍晚強奸傷害了自己的女兒,并使年幼不懂事的女兒懷孕。這樣殘暴和不被人理解的行為對佩科拉的身體和內心造成的傷害是致命的,從此佩科拉的人生軌跡也無疑將會被徹底改變。
在心理學領域,有一些創傷看似短期內并沒有任何影響或者是威脅生命,但是隨著負能量的日積月累,身體慢慢出現超負荷狀態,導致情感、認知、行為等方面的慢性、部分或全面的心理障礙疾病。《最藍的眼睛》中主人公佩科拉因家庭的冷漠、父母的爭吵、充滿負面情緒的生活環境,造成了她膽小、懦弱、自卑的性格特點。而親生父親對她實施強暴的行為和所受到的傷害使她被內心羞愧、無助、痛苦所折磨,從而開始行為變得異常精神也漸漸接近崩潰。
三、因種族歧視所面臨的不可調和性創傷
在小說中,作者將敘述事件的時間界定在了1941年,結合當時的社會狀況和歷史背景,黑人正飽受生活貧困、種族歧視和恐怖主義的多重困擾;而白人生活相對優越,其文化在社會生活中也一直占據主流地位。在白人文化中,黑人定義為低等種族,并給他們貼上了落后、野蠻以及丑陋的標簽,卻將自己視為高等進步、理性以及美的標志。因此,自我厭惡情節在整個黑人社區蔓延,將自我形象定義為天生的丑陋,而丑陋歸結于黑色的皮膚,佩科拉就是擁有這樣思想的黑人代表之一,從出生起便接受這種文化的熏陶。她也曾試圖改變現狀,但是殘酷的現實壓抑著她使她只能將愿望依托在不現實的幻想之中。
在整部小說中,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也是導致佩科拉及其家族悲劇的根源之一。文中曾寫道“那是俄亥俄州洛蘭鎮第三十五街東南角一個廢棄的庫房,它無法與黑沉沉的天空融為一體,也與四周灰色房屋和黑電線桿極不和諧,強行讓路人不得不注意到它的存在,既讓人憤怒又使人傷感。”他們一家人所居住的房子和周圍的環境都是那么讓人壓抑、窒息、沉悶,與此同時,房子存在的本身又是那么的可有可無,就像是黑人的一生。
因黑人身份而遭到歧視的地方又遠不止這些地方,在那個信息不發達的年達,白人審美的主流文化,也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整個黑人社區也影響著佩科拉的一家。無論是街角墻壁上那印有風情萬種的白衣女郎海報,亦或是電影里優雅溫馨的白人家庭,又或是圣誕節的玩具娃娃,全都是金發碧眼白皙皮膚。一種文化的侵蝕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影響著他們的生活,以至于令他們自己都不清楚為何要他們如此排斥自己天生的黑色皮膚慢慢形成了一道道無法愈合的傷疤。 當她遭到侮辱和歧視時,她內心喪失了反抗的欲望和能力,將過錯歸咎于自己的丑陋,長期的羞恥感和對藍色眼睛的渴望使她步入痛苦的深淵。
四、結語
小說《最藍的眼睛》,通過作者沉重又細膩的筆觸為我們展現了一個遭受多重創傷,并最終無法修復創傷的主人公形象。展現了非裔美國人共同的艱難生活處境。文中的每一個角色,在某種程度上他們都是受害者,是在白人主流思想統治的下受到來自家庭、種族、社會的創傷的受害者,使得在自我或民族文化意識上嚴重缺失。作者通過作品表達了對黑人不公平命運的同情,與此同時也激勵同胞探索生存之路,找回屬于黑人民族文化和身份的認同感與歸屬感。
參考文獻:
[1]Morrison, Toni. The Bluest Eye. New York: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 1970.
[2]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6
[3]羅曼.難以治療的傷痛[D].重慶:四川外國語大學外國語學院,2015.
[4]王麗麗.走出創傷陰霾[D].上海: 上海外國語大學外國語學院,2013.
[5]謝晶晶.生存抑或毀滅—從創傷視角分析《最藍的眼睛》[D].南昌:江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2013.
[6]徐楠.從創傷理論視角解讀《最藍的眼睛》[J].青年文學家,2015:79-81.
[7]謝群.《最藍的眼睛》的扭曲與變異[J].外國文學研究,1999:104-111.
[8]楊曉.新興“創傷文學”理論對創傷小說的成功詮釋——評米歇爾·巴勒夫的《美國創傷小說的實質》[J].外國文學研究,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