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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每一個人生加持力量
——讀李修文散文集《山河袈裟》
路 平
李修文的散文往往在酣暢淋漓的敘述中,散發出一種復雜的魅力。這種復雜的源泉很難一目了然,如同尋找一條河流的源頭,在崇山峻嶺之中大費周章后,卻發現自以為必然就是的源頭,其實不是,真正的源頭還在別處。李修文的散文就是這樣一條河流,《山河袈裟》就是這樣一條河流。它的魅力之源在于作家所寫的人物,在于人物身上婉轉的故事,在于作家的敘述技巧,在于文字之間流淌的激情、慈悲、憤懣、大義、柔腸、氣節,甚至怒罵、無奈和絕望,在于從作品中我們所能感受的作家與世界的關系。
《山河袈裟》中的不少篇章講述的都是極其普通的人物及其故事,這些人物往往是作家生活中一閃而過的,或者有過幾面交集的,作家關注他們平凡而失敗的人生,以及他們對自己人生的確證。《每次醒來,你都不在》寫的是一個普通男人的不幸。一個戰場上的戰士、一個轉業軍人、一個工人、一個電信行業的臨時工、一個裝修工人,這些全是“他”不同階段的身份。這個潦倒的男人,喜歡讀書寫字的男人,寫下了一個最經典的句子:“每次醒來,你都不在”。這個一直被“我”理解為男人失戀后寫給女人的句子,原來是寫給兒子的。他兒子跟著前妻在另外一個城市生活,但已經死了。這個四處漂泊的男人,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沒有充足的物質基礎,他只能以一種含蓄的方式,以文字的方式表達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思念,更尷尬的是這份思念還不知道寄往何處。這種隱忍的態度、曲意的方式,是對一個男人失敗的折射,同時也是一個男人不死的意志的表現。這正是《每次醒來,你都不在》所啟發的,一個男人在難于啟齒的低谷,也不能泯滅生存和愛的勇氣。

《山河袈裟》
這使我想到作家的另一篇散文《狂野上的祭文》。《狂野上的祭文》說的是在墓地看見一只狗,一只在主人的墳前徘徊的狗。它試圖去親吻墳墓上長出的嫩葉,它似乎明白那嫩芽正是主人的顯靈,所以它又怯怯地退了回來。作家看到這一幕,涌起為墓中人寫幾句祭文的念頭。盡管祭文是無用的,但這個世界有用的東西太多,我們理應讓微小的無用發出刀刃和火焰一樣的藍光,證明自己的存在。《每次醒來,你都不在》中的男人在墻上寫給兒子的話,是無用的;“我”在風中寫給墓中人的祭文是無用的。但他們都閃爍著光芒,在強大的世界和磅礴的時代面前,證明了人的存在,精神的存在。是的,證明了“自我”自己的存在,一如《紫燈記》中寫到的在東京落魄的男人,回不了家鄉,妻離子散,眼睛也在打工中失明,但也要證明自己的“存在”。這便是遇到祖國來的同胞,即使萍水相逢,也要來一場大醉,而不甘心默無聲息客死異國他鄉。在《在人間趕路》中,作家把不斷弄出聲響的祖父與悄無聲息消失的朋友放在一起敘述。祖父吸引周圍的注意,是要證明自己的存在;朋友從熟人世界靜默,是要證明自己的失敗。一個是“手忙腳亂地生”,一個是接連不斷地離開人群、離開朋友和親人。《在人間趕路》在短小的篇幅里,在簡單的故事里,想要對世界大聲說出的,似乎覆蓋了《山河袈裟》中的很多作品,這便是:失敗,存在,確證。
與此同時,無望的尋找是作家反復寫到的另外一種自我確證的方式,一種苦苦追尋,一種對真相的執著。《火燒海棠樹》寫了一對從厄運無法突圍的夫妻。下崗的小夫妻分別出門打工,兒子卻意外受傷需要截肢,照顧兒子的過程中,丈夫卻在車禍中喪生。對這一連串變故無法接受的女人,把一切歸結于醫院門口一棵海棠樹。刀砍、火燒,女人鏟除海棠樹的計劃不但沒有得逞,反而將自己送進了重癥監護室。這個不幸的女人,這個試圖從不幸鏈條中突圍的女人,對“反思命運”做了最無奈的詮釋。誠然,置身命運巨大的席卷中,每個人都會對自己的切身遭遇有所思考,即,自己的不幸是來自制度的忽略、法律的缺陷、權力的濫用,抑或來自人為的誣陷、構害、陰謀。這是人的本能的一部分。但同時,也得承認,有一些不幸本就沒有明確的、可以追問的、合乎邏輯的究竟,比如,所謂“禍不單行”、“無妄之禍”、“禍從天降”。這些無端的、飛來的不幸,如果非得找出一個說法,“橫禍”或者“無常”是再確切不過的詞語。人們的“反思”大都針對的是“日常”世界,而非“無常”世界。對“無常”唯一的態度,是把它理解“日常”或者“普遍”,即所謂的飛來,所謂的橫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每個人的命運都處于不定的流變之中,沒有人可以聲稱對自己的未來有十足的把握,即使有,也只能是一種局部的把握甚至幻覺。如此,我們本該坦然面對不可預測或不可意料之事的發生、降臨。但這些理念對“火燒海棠樹”的女人來說,毫無意義。《火燒海棠樹》在對一個普通女人不幸的敘述中,描述了一種更令人絕望的痛楚,我們很多人在孜孜尋找不幸的根源時,并未意識到自己的努力正與自己的期望背道而馳。找出不幸的根源,從元兇身上獲得解釋,是每一個不幸者的自我確證。如果沒有找到兇手,他們會感到極度的失敗和虛無。這也是很多與“火燒海棠樹”女人一樣的不幸者,都具有的精神追求。這種看似毫無價值的尋找和追求,對普通百姓來說,恰恰就是真實而有意義的,而且是必須的過程。《窮親戚》中的表妹也經歷過這樣的過程,至少在本質上是與“火燒海棠樹”女人一樣的過程。對工廠管理的厭惡,對欺騙的痛恨,逼迫“表妹”離開工廠、自殺并尋找想象中的理想生活。“表妹”千里迢迢尋找的結果,是終于承認現實并非由想象構成,而是由被騙、流浪、走投無路這些人人拒絕的東西組成。盡管如此,這種尋找依然會在一個個生無所依的生命的成長中不斷重復。由此我們不能說“表妹”固執的鄂爾多斯之行沒有意義。如果沒有這一過程,表妹不會學會哭泣,不會學會承認真相。《槍挑紫金冠》寫的是看戲,說的卻是我們最終需要告訴自己告訴世界的此生真相。作品由看一場現代的實驗性質的戲,折返到秦腔及其戒律,再從戒律追溯到恐懼,以及迷戀和遵守后的安全感。其中藝術世界的規范與人生世界的經驗,互為驗證。正是有不安全,有恐懼,所以需要規范和戒律、持守,而戲曲對人生經驗的再現,依賴的是同一個規則。所謂戲如人生,戲最終需要表明人生的真相,人終其一生,也是在不斷揭示自我的真相。
但《山河袈裟》并不僅僅停留于對真相的揭示,而是要袒露作家自己的發現,對突圍和拯救之道的真諦的感悟。《狂野上的祭文》在呈現殘酷與不堪的同時,為墓中人指引了成就下一次人生的途徑。《狂野上的祭文》中的跛子是作家所寫的眾多熟人中的一個,一個被鄉村歧視和排斥的光棍。因為腿跛,他沒有搶到繡球,還被馬撞得渾身是血。因為腿跛,他接納過一個瘋女人,但遭到瘋女人的丈夫痛打。因為腿跛,他少得可憐的親人都避而遠之,拒絕他參加姑媽的葬禮。但跛子并不邋遢,他是愛清潔的。跛子的靈魂也不貧瘠,他有鮮明的良知和深刻的羞恥心。他懂得感恩,他在葬禮現場之外跪拜姑媽,即使與瘋女人沒有夫妻之情,他仍要去看望。這一切都不是《狂野上的祭文》的最終旨意,“我”真正要告訴跛子的是,面對命運的滔天巨浪,僅僅有良知和羞恥是不夠的。跛子真正需要的是,下輩子不要躲閃和逃避,而是要與命運中的各種刀兵作你死我活的搏斗,即使倒下,也要在笑聲中倒下,正面朝向世界和兇險倒下。在《羞于說話之時》中,作家也探討過解決之道。《羞于說話之時》并非敘述一個整體的故事、人物,其中有北海道的雪景、河內的法事、祁連山的宰羊、汶川地震的遭遇,等等,在這些互不連貫的細節中,連貫的是此時此刻的瞬間感受,這個感受是同一的,即害羞。極致的雪景,讓人害羞,讓人覺得多余;袈裟、綠樹、梵唱、夕陽中的法事,讓人無法說話;祁連山面對屠刀的羊的哀鳴,讓人說不出話……更重要的是,超出這些具體的場景之外,面對生存的艱難與不堪,我們同樣會涌起“害羞”,同樣會無法言語。從北海道雪景穿越到現實的困境,作家在此給出的解決途徑,是要“羞于說話”。《苦水菩薩》在對幼年記憶的梳理中,講述了一個鄉村破廟里的七個菩薩、一只流浪狗與一個小男孩的機緣。一個在被欺負中成長的小男孩,有的只是想象中的報復。但偶然的一次生病,他從兇神惡煞的菩薩身上獲得了勇氣,并在下一次搏斗中取得了勝利。在菩薩的面前,也同樣上演過一場猛犬與一只流浪狗的搏斗,被逼到廟里的流浪狗居然戰勝了一路狂追的猛犬。與其說,菩薩們賜予了小男孩奇跡,賜予了小狗奇跡,不如說,在親近那些兇神惡煞時,小男孩獲得了一種覺悟。盡管人生免不了爭斗、失敗等種種不幸,但你仍然必須光明正大地親近這些你時刻怯弱的東西、必須擁抱這些你抗拒的東西,把它們視為“當然”。這一解決之道與《狂野上的祭文》中對墓中人寄予的希望如出一撤。
當然,《山河袈裟》還寫到了很多令人“無語”的故事和人物,比如《她愛天安門》中不能接受欺騙而殺人的“小梅”,《韃靼荒漠》中以歌聲證明自己存在的“蓮生”,《一個母親》中扮作瞎子的母親為自己兒子掙錢治病的老人……這些婆娑的人生,上升的、下沉的;有光的、無光的;有望的、無望的;東奔的、西突的;離開的、返回的;頹廢的、振奮的……雖然具有不同的姿態和色彩,但都直擊人生的要害和痛楚,它們集中指向一個地方:困境,且是永恒的困境。
事實上,某種程度上說,困境就是人生的一種面貌、一種當然和應然。人生從一開始就是建構與解體統一于一體的過程,齊奧朗說:“生存的真實,就在于它的潰敗中”。在齊奧朗看來,成長看似榮耀,其實都通向失敗,生活中唯一大獲全勝的是一次殘敗的春天。深受叔本華、尼采影響的齊奧朗這樣說,并不奇怪。但對人生的理解或許還應看到東方文化的智慧,比如佛教。在《山河袈裟》中,作家不僅在敘述中,融匯了佛教文化的語言,比如“伽藍留不住,塵世又住不得”,“菩薩在上,閑話休提”,“定有一種物事,它在指引你,抬頭見喜,出門遇佛……也照樣不被魔障籠罩”……而且在解釋生活和命運中,也力圖從佛教文化吸取力量,并通過文字傳達給眾生,使得每一個人的人生得以加持,得以光明正大走路,得以親近世界,得以持刀迎面……由此我們似乎理解了作家何以用“袈裟”作為書名的一部分,它凸顯出作家與世界的關系,即將山河視為呵護人生的法衣。在佛教文化中,袈裟上的方格模擬的是水田的阡陌形狀,象征世田種糧,以養形命,而作為法衣之田,則意味著長養法身慧命。山河既是我們肉身生命的根據,也是我們慧命的土壤。李修文的散文創作既深入色身世界的苦難和困境,也竭力發現和彰顯通向法身世界的途徑,以發自肺腑的深長情意,向每一個人示現自己溫暖的內心,期望每個人以智慧成就自己的塵世生涯。

路平(李魯平),1964年10月出生,湖北枝江市人。哲學碩士、法學博士,中國作協會員。現供職于武漢市文聯。小說曾經被《中篇小說選刊》轉載;評論曾為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轉載、并獲武漢文藝基金獎、湖北省文藝論文獎、湖北省屈原文藝獎。近年來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藝報》、《文學報》、《小說評論》、《當代作家評論》、《文匯讀書周報》等全國各地報刊發表評論文章近百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