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紅
那是母親離去后的第一個春節。
那年九月十五日,母親因病去世。十月初九,父親要娶繼母進門,哥哥死活不答應,父親沒辦法,就在城里買了房子與繼母另過。快過年的時候,父親對我說:“你是留在鄉下陪奶奶,還是到城里和我一起過?”從小到大,也許那是我最難的一道選擇題,我沉默不語。父親最后長嘆一聲說:“這樣吧,你就在鄉下吧,初一我們回來一起吃飯。”
大年三十晚上,哥哥喝醉了,躺在地上不起來,祖母哭的一塌糊涂,看著好好的一家人變得支離破碎,我也哭了,好好的春晚無心觀看,早早的鉆進被窩與淚水相伴。初一中午,父親帶著繼母回來了,哥哥躲出去了,看著父親與繼母恩恩愛愛,想起尸骨未寒的母親,我的心錐刺一般的疼。父親示意我幾次叫繼母媽媽,我終是沒有叫出口。
初二去外婆家,一看到外婆我的淚水就止不住的流,外婆把我抱在懷里,說:“可憐的孩子,你媽媽已經走了,認命吧!叫那女人媽媽,對她熱情點,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她好,她也不會對你壞到哪兒去,你總不能一直在鄉下讀書,到了城里要與她一起生活的。”我似乎聽懂了外婆的話,也似乎沒聽懂,但有一點我記住了:媽媽已經走了,再也回不來了,以后那個女人就是我的媽媽。
從外婆家回來,我主動到了城里,看到繼母在院子里收衣服,我主動過去幫忙,繼母雖感意外,可我還是看出她挺高興的。耐著性子與繼母聊天,發現她也不是那么討厭,畢竟她是真心待父親,媽媽已經走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想:接受她吧,這樣對大家都好,畢竟家和萬事興。
第二天在廚房,我終于鼓起勇氣叫了繼母一聲“媽”。繼母起初沒反應過來,待她明白之后,高興的沖著里屋叫父親,說:“你聽到沒,孩子叫我‘媽了,孩子叫我‘媽了。”看著她幾十歲的人像個孩子一樣,我的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父親聽到走了過來,欣慰的望著我們,我發現他眼里似有盈盈淚光。
那年春節,我一下子由一個孩子成長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