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超
摘 要:傳統武術保護對象相繼出現了拳種、傳承人及武術文化,對于三者在保護效果方面收效甚微的原因進行分析,提出將“民間習武共同體”作為傳統武術保護新對象的構想,并給出了相應的保護策略。研究認為:“保護的靈魂是傳承”,傳統武術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下的項目之一,不應當為了保護而保護,即指對拳種、傳承人以及武術文化的保護;而應當為了傳承而保護,即指包括“繼承人”在內的保護,進而指出傳統武術的保護對象應該是“民間習武共同體”。基于民間習武共同體的視角,結合實地考察的經歷,從其內外部環境探究為傳承發展而保護的夙愿的實現途徑。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環境的保護需要在保護好其內生機制的基礎上,構建新型師徒傳習模式、改變傳統傳習觀念以適應當前時代的發展;外部環境要努力創造一個有利于民間習武共同體可持續發展的文化生態環境,必要時應設立武術文化生態保護區和建設武術文化生態博物館進行保護,從而實現傳統武術代代相傳發揚光大的宏愿。
關鍵詞:傳統武術;保護對象;保護方法;傳承人;民間習武共同體;非物質文化遺產
中圖分類號:G 85 文章編號:1009-783X(2017)03-0239-05 文獻標識碼:A
Abstract: The protection objects of traditional Wushu take the form of boxing, Wushu culture and heritage, the ineffective protection effect of which is analyzed on three aspects, and the idea of community of folk learning Wushu as traditional Wushu protection object is put forward, where some measurements are provided. The result shows that the soul of the protection is to inherit. The traditional Wushu as one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list should not be to protect for protection (refers to boxing, martial arts and heritage protection), but in order to protect for passing on (refers to the protection including "successor"). Then the author points out that the object of protection should be the community of folk learning Wushu. From this perspective and combining personal fieldwork experience, the study explores how to protect for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both from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 On the aspect of the protection of internal environment, the community of folk learning Wushu should protect its internal mechanism, build a new teaching mode and change the traditional mentoring concepts to adapt to the development of current era; on the external environment, it needs to create a cultural-ecological environment which is conducive to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community of folk learning Wushu. When necessary we should set up a Wushu cultural ecological protection area and Wushu cultural ecology museum, thus achieving the ambition that the traditional Wushu to be handed down from age to age.
Keywords: traditional Wushu; object of protection; protection methods; inheritors; the community of folk learning Wushu;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本文從以往傳統武術保護中所出現的“拳種”→“傳承人”→“武術文化”3個保護對象入手,分析它們各自作為保護對象失敗的原因所在,在此基礎上,提出傳統武術的保護對象是“民間習武共同體”,并圍繞民間習武共同體,結合觀察到的現狀,提出相應的解決方案,以期為傳統武術走出傳承發展困境找到出路。
1 以往傳統武術保護中所出現的保護對象之間的關系進行闡釋及其失敗原因分析
1.1 拳種是武術文化的載體和傳統武術保護的核心內容
眾所周知,20世紀80年代,在國家體委武術挖掘整理領導小組的統一部署下,動員了 8 000多人,耗資100余萬元,開展了一場史無前例、聲勢浩大的“普查武術家底、搶救武術文化遺產”的挖掘整理工作。經過3年的普查摸底,初步查明全國各地武術拳種共計129種(一說現已達131種),收集并保存了大量的與傳統武術相關的文物史料。如此豐富而龐大的拳種系統自然不是憑借幾個熱愛武術的人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業,而是依靠無數熱愛武術的人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進程中代代相傳、點點積累的結果。正因為其“源遠流長”的發展歷史和“博大精深”的內容體系,才成就了“武術文化”一說,才具有了保護與研究的價值;因此,每個拳種都深深凝聚著祖先的創作心血和思想智慧,武術文化就凝聚在每個拳種套路的一招一式中,沒有了拳種,也就沒有了武術文化。從這個意義上而言,拳種是武術文化的載體,拳種里的每一個招式都是對武術文化的外在表達,也是從事武術文化研究的現實依據和價值意義所在,保護這些拳種成為傳統武術保護工作的核心內容。endprint
這次對拳種的普查搶救工作雖然花費了巨大的人力和財力,但是仍未能從根本上改變傳統武術的發展困境。“此次工作以挖掘為主,只是保留了相應的書面記錄、拳譜和錄像,之后更多的是將這些資料束之高閣,沒有進行系統的后續整理,導致大部分成果‘沉睡20余年。傳統武術以‘口傳身授‘師徒傳承為特征,必須‘活態傳播,而把‘非物質的武術進行‘物質化保存,不符合文化‘活態傳承的規律,屬于邊緣性的保護。由于對傳統武術傳承認識上的不足,未能將挖掘工作的收益發揮到最大,導致對傳統武術的保護流于表層,未能從根本上阻止傳統武術的消亡之勢”[1]。而“經過這么多年以后,我們再次審視這次大規模的武術挖掘整理時, 除了數字,我們看不到具體的挖掘整理成果,更看不到由于挖掘整理而帶來的傳統武術發展的新氣象”[2]。由此可見,將傳統武術拳種視為保護對象,進行“物質化”保存(靜態保護)的保護路徑顯然是行不通的。
1.2 傳承人是傳統武術拳種之火種和傳統武術薪火相傳的關鍵
隨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以保護世界文化多樣性為主旨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以下簡稱“公約”)的頒布,傳統武術陣營中掀起了“申遺”熱潮。根據《公約》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進行“活態”保護的要求,一時間,置于“非遺”語境下的關于傳統武術“傳承人”的保護研究成為武術學者們紛紛討論與研究的對象,大家一致認為傳統武術“傳承人”符合“非遺”“活態”保護的要求,是非遺“活態”傳承的主體和非遺保護工作的關鍵;于是,加強對“傳承人”的保護逐漸成為傳統武術保護工作的重點,不少學者圍繞著傳統武術傳承人的保護發表了各自觀點,提出了如“以人為本、活態傳承”“‘物質化傳承”“整體傳承”“原真性傳承”“自主化傳承”“瀕危遺產優先保護”“傳承與發展并舉”[3] 等許多有價值的方法策略。
“傳承人是直接參與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使非物質文化遺產能夠沿襲的個人或群體(團體),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最重要的活態載體 ”[4] 。傳統武術傳承人是指“系統掌握某一拳種的技術和理論,并引導該拳種發展的代表人物”[1] 。“作為需要口傳身授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需要由人來展示和傳承的文化,在某種程度上,‘人的因素比以前所傳授的技術體系、理論體系、文字記載等更重要 ”[5] 。如果傳統武術保護工作“沒有傳承人堅持非物質文化的生態延續,其保護與傳承也就成了一句空話”[6] 。傳承人是傳統武術保護的“主角”和拳種技藝傳承的“火種”,是保證薪火相傳的關鍵。若是“傳承人”的技藝缺少“繼承人”接力,那么,當“傳承人”過世時,該拳種技藝也會隨之而去。可見,只考慮“傳承人”的保護而不考慮“繼承人”的因素,顯然無法實現傳統武術薪火相傳的目的。
事實已經證明,在以競技體育為主導的武術發展模式和大眾對競技武術入奧的期待下,盡管國家非遺管理部門對傳統武術的積極申報給予了極大的支持,不少傳統武術拳種進入了非遺保護的名錄;但是,大多數傳統武術拳種的發展依然備受冷落、少人問津,其傳承發展困境仍未得以徹底改觀。其原因是:一方面,來自于官方政策的導向因素作用;另一方面,則在于無論是在傳統武術申報非遺保護時,還是在傳統武術的實際保護工作中,大家只關注對“傳承人”的保護,而忽略了“繼承人”的感受。傳統武術既然作為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存在,它的生命力必須依靠人與人之間的“接力”才能延續;因此,僅考慮“傳承人”而不考慮“繼承人”的做法顯然是不妥的。而這種做法,只是做到了“保護”,卻忘卻了最重要的,也是大家對傳統武術保護的最終期許:為了“傳承”的美好宿愿。
1.3 武術文化是傳統武術拳種的內涵和傳統武術保護的根本目的
2008年競技武術入奧失敗,在一定程度上宣告了中國武術過去幾十年間尋求競技化道路發展模式的失敗。“面對這種現實,很多人在對過去幾十年過度向體育化傾斜的武術發展模式倍感失望的同時,也開始反思以往武術在走向競技化的過程中迷失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喪失了自身的文化特色 ”[7] 。這一反思,給了傳統武術一個重返歷史舞臺的良機,很多學者在對競技武術發展模式提出質疑和批判的同時,開始“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注到傳統武術身上,希望能從它身上找到拯救武術于尷尬處境的鑰匙。傳統武術之所以被視為一種文化,歸根結底得益于其在漫長的歷史形成過程中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滋養,而形成豐富龐大的在世界上獨一無二的130余種拳種體系,“文化就是通過某個民族的活動而表現出來的一種思維和行動方式,一種使這個民族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方式。”[8] 傳統武術中的每個拳種流派的文化內涵需要通過套路中的招式表達,保護傳統武術也正是為了保護所蘊含其中的豐富文化,這是保護傳統武術的根本目的所在。由此,“武術文化”成為傳統武術保護的主要對象,出現了大量的以“武術文化”“文化自覺”“文化自信”“文化自尊”“文化安全”“文化空間”“文化生態”等為研究視角或核心內容的文獻著作,將對武術文化的保護提升至空前高度;然而,武術文化畢竟過于抽象,若是避開武術拳種技藝,空談武術文化的保護,在實際保護工作中則不易操作。
2 傳統武術保護的新對象:“民間習武共同體”的提出
所謂的“民間習武共同體”是指“通過拜師學拳而聚集在一起的民間習武共同體。它有別于松散的習武人群,與民間武術組織也有本質區別。這一共同體通常表現為以師傅為中心,以武德和內部自制規約為約束,以習練武術為主要內容,它具有很強的內在凝聚力,是民間武術傳承的基本組織單位 ”[9] 。“民間習武共同體”概念界定中,因為有“師傅”這一“傳承人”要素與“徒弟”這一“繼承人”要素的同時“在場”,因而,滿足了薪火相傳的所有條件,構成傳統武術延續必不可少的2大基本要素:其一,“由師父與徒弟結合而成的傳習雙方,共同構成了中國傳統武術的主要傳承載體 ”[10] ;其二,通過“習武”而結成的“具有很強內在凝聚力”的“共同體”組織,實際上是在歷經數千年沉淀的,以小農經濟為基礎的宗法制度和以倫理綱常為核心的禮樂制度的農耕文明影響下,構成的具有模擬血緣性質的“師徒關系”組織。“師徒如父子”等尊師如父的傳統思想觀念,還必然信奉著“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不娶無子、絕先祖祀”等傳統孝悌之道。它們反映在民間習武共同體中,不僅是孝敬師傅和團結友愛師兄弟這么簡單,而是會自覺地將師傅所傳技藝發揚光大、繁衍不息視之為“孝”,這種價值觀和責任感必將為傳統武術的傳承延續提供道德倫理上的保障。endprint
民間習武共同體實際上是一個具有內生機制的門戶,傳統武術千百年來屢禁不止延綿至今的原因即源于此。這也正是不少武術學者提出極力“保存或加大傳統武術的家族傳承和師徒傳承力度[10] ”的一個重要原因;因此,我們對傳統武術的保護不能僅僅著眼于“傳承人”,還應當考慮“繼承人”因素,并將二者作為一個緊密聯系、不可分割的整體來對待,以保護它的內生機制,創造一個有利于民間習武共同體可持續發展的文化生態環境。不是為了保護而保護,而是為了傳承而保護。保護的靈魂是傳承,是為了繼承和發揚,是讓傳承人的技藝作為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活在我們身邊[11] 。 民間習武共同體組織中的每一個成員和擁有同一種武術拳種的其他民間習武共同體組織都是該拳種文化遺產的擁有者、貢獻者和傳承者,因而,民間習武共同體中的每一個成員、每一個民間習武共同體組織都理應受到同等的重視與尊重。
武術作為一種文化,本身就具有傳遞性特點,即便是作為一種頻臨失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由于其對人的依附性和人類的社會性,伴隨著人們的社會交往,也必然會與社會發生關聯,形成它的“文化圈”。另外,通過筆者對山東梁山、鄆城等地的多個傳統武術拳種的考察也印證了這一點。實際上,隨著文化生態的巨大變遷,很多傳統武術拳種并不面臨著后繼無人的困境,而是后繼有人;但是這些人因迫于生計或其他原因而未能像前人或師傅那樣醉心于傳統武術,因此,當我們將非遺的保護對象只放在個別傳承人身上時,不僅會忽略到占有大多數的“繼承者”群體的感受,而且還會使同樣擁有該拳種文化遺產的其他傳承人對此感到不滿,畢竟“很多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群體性擁有的,并非掌握在某一個人的手里”[12] 當“政府在確定代表性傳承人時往往是一兩個人,并提供經濟資助,此舉勢必會影響傳統武術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真正保護 ”[13] 。影響同門同派之間和師徒之間的社群關系,打消了眾多傳統武術習練者和愛好者的積極性。基于此,我們提出以“民間習武共同體”作為傳統武術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對象的最小單位,以此解決傳統武術保護與傳承的問題。
3 “民間習武共同體”的保護
傳統武術作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下的重要一項,之所以目前出現傳承危機,歸根結底在于:1)社會歷史原因[11] 。傳統武術生成、發展和成熟于農耕文明的社會歷史背景下,自然會對現代全球化、信息化、城鄉一體化、商業化等經濟社會環境感到不適,從而逐漸走向消亡。2)外來文化影響,這在全球化進程中表現得尤為明顯[11] 。外來體育文化的滲透改變了人們的運動健康理念,人們選擇運動的方式更加豐富多樣化,傳統武術的運動價值功能因與很多外來體育運動項目的價值功能發生重疊,如論技擊,拳擊、跆拳道、柔道、擊劍等外來體育項目也具備;論健身,跑步、游泳、羽毛球、乒乓球等體育項目也兼有;再論娛樂、教育、社交等功能價值,也都能夠從其他外來體育項目中獲得滿足,況且外來體育項目的簡單性、趣味性、競技性、娛樂性、規范性等特點也是傳統武術所無法企及的,因而,導致傳統武術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3)傳統文化自身的原因,例如某些非物質文化遺產主要通過家族親緣關系傳承或師徒關系傳承特點,加劇傳統文化的生存危機[11] 。4)競技武術的擠壓。在官方的大力支持、推廣及金牌利益的驅使下,競技武術發展可謂“一枝獨秀”,傳統武術的生存空間受到前所未有的擠壓,由此導致今日習練傳統武術的人數驟減,許多民間傳統武術藝人和傳統武術愛好者因迫于現實無奈而不得不放棄對傳統武術的堅守與熱愛,紛紛棄武改投它業。
從民間習武共同體的視角出發,經過歸納發現,社會歷史原因、外來文化的影響及競技武術的擠壓屬于影響民間習武共同體發展的外部條件,傳統文化自身存在的問題屬于影響民間習武共同體發展的內部原因;因此,民間習武共同體的保護主要從以上“內”“外”2個向度進行。內部環境主要解決傳統文化自身存在的問題,外部環境要構建一個有利于民間習武共同體可持續發展的文化生態環境,方可起到保護的目的。
3.1 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構建新型師徒傳習模式,保護民間習武共同體內生機制
從概念的角度看,民間習武共同體是一個由師徒結成的“長老統治”(費孝通語)式的習武群體,它本身即是一個武術文化的傳播載體。“歷史上師傅與徒弟間的關系多種多樣,歸納起來可分2種,一種是帶有親緣關系,另外一種是非親非故 ”[14] 。帶有親緣關系的師徒關系自不待言,非親非故的師徒關系因為深受“家國同構”宗法制度觀念的影響,其內部呈現出極其鮮明的模擬血緣關系的家族式結構特點,帶有強烈的家族倫理色彩。在以模擬血緣關系為機制的傳承關系中,形成了一種以師父為中心的模擬家庭結構。在這個結構中如以一個習武者為基本點的話,那么通過這個基本點就形成了縱橫2個矢向的人倫關系網絡。在縱的這個矢向上,可以分為具有明顯父系血統特點的長輩和小輩,長輩如師祖、師父(師母)、師伯、師叔等,小輩如徒弟(兒)、徒孫、師侄等;在橫的矢向上,則是指平輩之間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等。這張錯落有致、輩份有序的人倫關系網,把拳門中所有的人都團聚起來,使任何一位進了門的習武者,都可在這張網上尋找到自己具體的位置,以便履行自己的權利和義務[10] 。僅從以上稱謂中我們就可以深深感受到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所具有的極其濃厚的“家”的色彩。這一模擬血緣關系的家族式結構模式雖然具有一定的優越性,但也存在著一些不可避免的弊端和缺陷。這在以家族親緣關系的傳承中表現得更加突出。
這種傳承方式優越性體現在:1)在內部關系上,近似于親情和輩分的等級鮮明的內部關系,既可以明確各自所扮演角色的責任和義務,不易產生內部矛盾分裂,又可以在拳種文化認同基礎上給習武者以身份認同感和心理歸屬感,極大地增強了共同體的內部凝聚力。2)在拳種發展上,相對封閉的社會倫理關系,有利于拳種技理風格特點的形成、堅守與傳承,保證門派拳種的正宗性與純粹性,從而使該門派拳種技理向著精深方向發展,“‘親師合一的師徒傳承使得中國傳統武術中的各種技藝都被推向了精深圓熟、登峰造極的高度”[15] ;而且,民間習武共同體的內生機制也體現在這樣相對封閉保守的門戶文化生產上,概括起來,主要表現為技術空間對于流派與拳種的生產,社會空間對于武林的生產及“生萬物”的空間對于門戶的流動性和異質性[16] 。這是民間習武共同體或門戶體制的優越之處。弊端和缺陷主要體現在例如排他性、封閉性、保守性等封建思想陋習所帶來的“門派之爭、門戶之見”的現象、“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的傳統保守傳承觀念、相對落后的訓練體制、身心遭受師門門規的捆綁束縛等,這些都是阻礙拳種大規模推廣、高層次發展和新領域探索的消極因素。 基于以上分析,對于民間習武共同體模擬血緣性的人際網絡關系和傳統師徒傳承方式應當辯證看待,既不能全盤否定,也不能僵化固守,應當根據當前時代的需要對其進行革新,將弊轉化為利,使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形態更適合當前發展的需要,構建新型的師徒傳習模式:1)加強不同門戶之間的交流,嘗試體驗不同門派的拳種;2)消除“男女內外”之別的思想,平等對待每位虔誠習武者; 3)善于利用現代的高科技手段,改進傳統武術的訓練體系; 4)徒弟拜師而不必受制于師,徒弟學拳而不必拘泥于拳; 5)師父要樹立“拳興我榮,拳亡我恥”的榮辱觀,防止陷入財權交易的陷阱。endprint
3.2 民間習武共同體外部:創造和諧文化生態環境,設立武術文化生態保護區
民間習武共同體的外部環境極為復雜,既受自然環境因素的制約,例如地理位置、氣候和物產資源等,又受人文社會環境因素的影響,例如社會歷史原因、外來文化的侵蝕及競技武術的擠壓等,這些因素大多隨著人類歷史的發展而發展,并不以人的意志或很難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因此,相對于內部環境的改善,外部環境更多地是采取適應和調節的方法,努力為民間習武共同體創造一個可持續發展的外部環境,必要時,應采取設立“武術文化生態保護區”的方法進行全方位的保護。文化生態保護是一個系統工程,牽涉廣泛,其目的在于創造一個有利于文化健康而又可持續發展的生態環境[17] 。文化生態保護區建設是我國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中提出的創新性嘗試,是實現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傳承和整體保護的重要途徑[18] 。文化生態保護區是指在一個特定的自然和文化生態環境區域中,有形的物質文化遺產,例如古建筑、歷史街區與鄉鎮、傳統民居及歷史遺跡等和無形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例如口頭傳統、傳統表演藝術、民俗活動、禮儀、節慶、傳統手工技藝等相依相存,并與人們依存的自然和文化生態環境密切相關,和諧相處[19] 。文化生態保護區的建設,是根據同一性質的區域文化特點,選定傳統文化保存得相對完整、在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觀念形態等方面具有一定代表性,在價值觀、民間信仰及諸多具體文化表現形式方面具有突出特點的人群聚居空間給予特別的關注,使這一特定地區傳統的物質及非物質文化遺產能夠得到有效的保護和健康的傳承[17] 。這是對非物質文化遺產設立文化生態保護區的重要意義,同時也給傳統武術帶來了新的啟示。可以說,將文化生態學理論應用于傳統武術保護的相關問題研究中并不陌生,設立“武術文化生態保護區”也不是本文首創。在2011年就已有學者曾提出設立“水滸武術文化生態保護區”的設想,然而卻并未引起過多人的重視。 據筆者調查,梁山、鄆城等水滸文化發源地的大多數民間習武共同體組織實際上已“名存實亡”!不少優秀拳師,例如梁山17代梅花拳傳人馮建設、迷蹤拳宗師任有領等當地比較知名的拳師,每位師父門下都有少則數十名、多則數百名的徒弟;然而,處于不同人生階段的徒弟都有著各自的忙碌, 跟師父練習傳統武術,只有在業余閑暇時才能夠一個人或幾個人將其當作一項活動手腳的體育運動項目進行練習,他們平時和師傅一起練功的時間并不充裕,可見,民間習武共同體當前的發展形勢極其嚴峻。
除了設立文化生態保護區之外,為了改變上述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發展現狀,還可采取以下辦法:1)解決民間習武共同體徒弟生源問題。因地制宜,聘請當地知名的傳統武術拳師入駐該地的各個大中小學,成為學校的在編武術教師,以獲得同其他教師平等的待遇和尊重,讓傳統武術真正走入校園。目前,致力于本地武術進入中小學校方面,佛山市教育局已經先行一步,發布了推廣中小學校園武術特色發展的方案,指出在2018年之前,將創建不少于20所具有佛山本地武術特色的學校,以此在中小學校園中推廣佛山的武術文化[20]。2)解決民間習武共同體中師徒經濟生活來源問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沒有經濟基礎作為生活保障,再好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沒有人愿意去從事或能夠長久地高質量地從事下去,更談何傳承與發展。民間習武共同體可通過集體申遺以獲得對民間習武共同體所有成員的資金援助。毫無疑問,師父是非遺的重點保護對象,在對師父門下的徒弟進行資金援助時,可以師父及師兄弟之間對其的認可程度(可采用十分制,得分最高者認可程度最高)、相關部門的技能考核、和師父一起生活習武的時間多少,及其對拳種發展貢獻的大小等方面作為考核指標,劃分出等級,以根據考核情況給予相應的資金援助。在師傅和徒弟們之間認可度越高(得分越高)、技能越精湛、跟隨師父習武的時間越久、對拳種的貢獻越大,得到的資金援助也就越高,反之相反。這樣既可以激勵徒弟們的習武熱情,又可以解決他們的生活來源問題,并將練習傳統武術、傳承和發揚傳統武術作為一項終身的事業來對待,以便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其中,既能夠保證傳承的質量,又可以解決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經濟生活來源問題。3)解決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社會存在價值問題。加大對傳統武術的科研力度,尤其是加大傳統武術對人體健康方面的自然科學研究,通過數據和事例驗證傳統武術的健身養生價值,同時做好大力宣傳傳統武術的工作,促進社會大眾對傳統武術的參與。
自2003年3月起,文化部已先后批準成立了幾十個針對某一地區非遺文化保護的文化生態保護區,例如徽州文化生態保護區、羌族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客家文化(梅州)生態保護實驗區、海洋漁文化(象山)生態保護實驗區、銅鼓文化(河池)生態保護實驗區等,而“傳統武術文化生態保護區”目前仍是一片空白;因此,本文呼吁武術學者應當加大對區域性民間習武共同體所賴以生存的外部文化生態環境的科學研究力度,努力為各個地區的民間習武共同體創造一個有利于其可持續發展的和諧的外部文化生態環境,加快設立各個武術文化生態保護區及各地武術文化生態博物館的建設,以物質(武術文化生態博物館)和非物質(民間習武共同體)2種形態及通過對民間習武共同體內部環境的改善和外部環境的調節共同民間習武共同體的保護,使它們互為補充、相得益彰,共同致力于民間習武共同體的發展,從而實現對傳統武術文化保護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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