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古代長篇小說閱讀方法

曾艷燕

【摘 要】 《天龍八部》在背景烘托、篇章結構、人物塑造、主題凸顯等方面都受到中國古代長篇小說的影響。聯系對比《天龍八部》與中國古代長篇小說，掌握這四個方面的特點，對學生進行閱讀指導，激發學生興趣，使學生閱讀經典，愛上經典。

【關 鍵 詞】 天龍八部；古代長篇小說；閱讀

高中階段的學生，閱讀能力較強，也亟需擴大閱讀量：他們完成了小學和初中知識的積累，對文字有了一定的領悟能力；他們即將邁入成人階段，對人生也初步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看法。高中語文教材也就出現了中國古代小說閱讀單元——《紅樓夢》《水滸傳》的節選。但是，在閱讀過程中，學生并沒有對這些名篇感興趣，有的是看不懂，有的是看懂了卻掌握不到要領。

有鑒于此，我們首先推薦學生閱讀金庸先生的《天龍八部》。由于金庸小說受“舊派”小說影響頗深，我們希望學生通過對《天龍八部》的閱讀，總結一些閱讀經驗，爾后再去閱讀以四大名著為代表的中國古代長篇小說，或許能有一定的收獲。

一、注意小說閱讀背景

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一般都不是架空小說，跟如今的玄幻、仙俠、穿越小說不同，中國古代小說大都有具體的歷史背景：如《三國演義》描寫的是三國時期的故事，情節本身就取自史書《三國志》；《水滸傳》描寫北宋年間梁山聚義的故事；《西游記》雖然是一部浪漫主義的長篇神魔小說，但卻是以唐代“唐僧取經”這一歷史事件為藍本的；即便是故意隱去了時代背景的《紅樓夢》，書中人物的穿著習俗用品，也顯示出故事的歷史背景是清代。

金庸小說的這一特點更為明顯。《天龍八部》描繪的北宋年間的傳奇故事，上至廟堂，下達草莽，北括契丹，南含大理，西夏吐蕃各占據一定空間。小說里出現了大量的歷史人物，如北宋神宗、完顏阿骨打、耶律洪基、保定帝段正明，均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故事涉及江山與廟堂，歷史與政治，民族戰爭，人生境界....在大氣勢中顯示出作品的大境界。

文學作品源于生活卻需高于生活，因此中國古代長篇小說同樣是要“胡編亂造”且“胡說八道”的。但中國古代長篇小說卻不止于“胡編亂造”“胡說八道”，而是將傳奇與歷史巧妙結合，使其情節增加了“可信度”，真事假事、真人假人渾然一體，讓人難以分辨。正因為如此，喜歡《紅樓夢》的讀者會反復地去探討林黛玉這個人物是否是曹雪芹身邊的脂硯齋，甚至從蛛絲馬跡推導出秦可卿是歷史上的哪一位公主哪一位格格……“紅學”的產生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這種“傻傻分不清楚”。

可見，中學生在準備閱讀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之前，應充分了解小說發生的背景，尤其是歷史背景。

二、掌握小說結構形式

剛才談到中國古代長篇小說常與真實歷史相結合，以增加可信度，讓讀者有似真似假，亦實亦虛的感覺。而造成讀者這種感覺的另外一個來源就是中國的正史——“二十四史”在很大程度上本身就是一部跌宕起伏的“小說”，這個特點源于這些史書紀傳體的體式特征。后來的中國古代長篇小說雖然不再是客觀的歷史，而是虛構的故事，卻受到紀傳體很深的影響。

《天龍八部》的寫作也幾乎用的是紀傳體的方式。《天龍八部》人物眾多，頭緒紛繁，場面闊大，背景復雜，但它的主人公很明確——段譽、蕭峰、虛竹。從第一回到第十四回是寫第一個主人公段譽，第十四回段譽在酒樓上喝酒偶遇蕭峰。因此第十四回到第二十八回是寫蕭峰其人其事，中間兩個回目段譽再次登場，第三十回通過段譽又引出虛竹。從第三十一回開始到第四十回專寫第三個主人公虛竹。從第四十一回開始到小說結尾，三位主人公會齊，到結局一切恩怨仇恨，情緣姻孽一一了斷，三人各自平分秋色。小說在前四十回都在為三個主人公各自立傳，在最后一部分才讓他們匯合齊聚。

再看這種以人物引出人物的寫法，如《天龍八部》中的段譽，他就像小說中的導游，蕭峰和虛竹都是由他引出。從這個角度來看，又可以說段譽是《天龍八部》的絕對第一主角。這種寫法不獨《水滸傳》，《紅樓夢》中也有。《紅樓夢》入選高中語文教材的片段《林黛玉進賈府》正是這種人物引人物的寫法，賈府中幾乎所有重量級人物都由林黛玉這個人物引出，林黛玉就如同帶讀者參觀的導游，透過她的所見所聞所感。寥寥幾筆就勾畫出了各色人物不同的性格特征，為整個《紅樓夢》奠定了基礎。

三、體會人物性格特征

人物，是小說的根本，是小說三要素之一。讀懂了人物，自然也就讀懂了小說。小說中的人物刻畫，無論是中國古代小說還是西方小說都離不開最基本的一些手法技巧，如肖像描寫、語言描寫、動作描寫、心理活動描寫……如《水滸傳》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一節，林沖最后殺陸謙等人的動作描寫堪稱經典。但中國古典小說的人物描寫與西方小說又略有不同，下面我們以《天龍八部》的人物描寫為例，講講中國古代長篇小說特有的人物塑造方式。

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中人物名字的設定往往有其深刻含義。以《天龍八部》為例，三個主人公，段譽——“譽”，指名稱，意思是姓段，名只是個稱呼而已；虛竹——“虛”，指假而空；喬峰——“喬”，指假扮，裝扮。他們的名字都有不是真相的意思，這表示了《天龍八部》從根本上是一部跟佛教有關的小說，一切如夢幻泡影，虛妄不實。再如《天龍八部》中刻畫的極生動形象的四個惡人；“惡貫滿盈”段延慶，“無惡不作”葉二娘，“兇神惡煞”岳老三，“窮兇極惡”云中鶴。這四個人在江湖中的名號本身就很有意思，“惡”字在四個成語中的位置也就代表了四個人在群體中的位置，也分別代表了人類的四種欲望。

這種對人物名字有特別設定的，在《紅樓夢》里早就有前例且最為典型。《紅樓夢》開篇兩個人物賈雨村和甄士隱，分別諧音假語存和真事隱；賈家四春分別為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首字連綴為“元迎探惜”，諧音為“原應嘆息”，影射了四人的悲劇命運；“王熙鳳”諧音“枉是鳳”，正是作者對她雖才貌出眾，卻免不了香消玉殞的悲嘆……在中國古典小說中，對人物姓名的研究，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對小說主題的掌握。

《天龍八部》作為武俠小說，刻畫了一些跟普通小說迥異的人物形象。如風波惡的好斗，嗜斗如命，不論成敗，無關榮辱，只想找人惡斗；包不同的胡攪蠻纏強詞奪理，用“非也，非也”的口頭禪表現出他最喜愛抬杠拌嘴的個性；南海鱷神愛面子，不許人家叫他“岳老三”；段正淳的多情博愛，可以讓讀者瞠目結舌；阿紫的心腸歹毒，簡直讓人匪夷所思……這些人物我們在西方小說，當代小說中都很難以見到。而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中，有一類神話傳奇小說，正是這些奇人異人的集中地。以熟悉的《西游記》為例，孫悟空疾惡如仇，不畏強權，本領高強；豬八戒好吃懶做，貪財好色，卻又憨厚老實；紅孩兒白面朱唇，聲如春雷，眼明如電，小孩模樣卻是三百年道行……金庸小說明顯借鑒了中國古典小說中奇人異人的寫法，這類人物寫得引人入勝，令人向往。

因此，我們在閱讀中國古代長篇小說時，對于人物性格特征的把握，除了掌握常用的人物刻畫技巧外，還要注意人物姓名的設定和對特別人物的關注這樣一些中國小說特有的特點。

四、感悟小說主旨主題

讀一篇小說，最終是要明白作者通過內容想要表達的觀點，即小說主題。中短篇小說因篇幅較短之故，小說主題較好把握。但長篇小說特別是中國古代長篇小說，因為篇幅長，人物眾多，頭緒紛亂，會讓初讀者有心無力，望文興嘆，讀了后文忘了前文，甚至半路棄書。那究竟怎么才能更好地感悟長篇小說的主題呢？

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一般在開篇會有一回或者一節對整個故事進行概述，或講述寫作目的，或交代故事背景，或暗示發展方向，或影射人物命運……《天龍八部》開篇就是《釋名》，作者在此交代了“天龍八部”書名來源于佛經，指八種非人的神道精怪。作者的用意，并非要寫這些神道精怪的故事，而是借用這個佛經名詞，來象征一些現世人物。所以，看了《天龍八部》全書的人，會津津樂道書中哪一種人物象征著哪一類神怪。這種寫法跟《紅樓夢》相似，《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就是以神話的形式交代了整個故事的由來，相當于交代寫作背景；第五回“賈寶玉神游太虛境，警幻仙曲演紅樓夢”，則是用一場夢影射了幾乎所有紅樓夢中重要人物的結局。讀者們會猜測某個人物對應某首判詞，某個圖畫影射人物的某種命運。這些概述性的篇章在某種程度上就像一部索引，是閱讀、理解、評價這部書的有效方法。應指導學生在讀這種類似綱領的篇章時特別留心。

其次，中國古代長篇小說喜歡運用文辭歌賦，《三國演義》的開篇詞《臨江仙》借歷史興亡，抒發人生感慨，道盡盛衰無常，引出了整個三國的故事。《水滸傳》也有引首詞，整首詞影射了多個人物命運。《紅樓夢》中的文辭歌賦就更多了，如賈寶玉剛出場的時候有兩首《西江月》的詞很好地詮釋了人物，之后賈寶玉的所作所為，讀者看來就是很符合他的性格特征的。而《天龍八部》設計比較巧妙，它的回目是詩詞，分別為《少年游》《蘇幕遮》《破陣子》《洞仙歌》《水龍吟》，且不說其詞句如何，但第一首指段譽傳，二三首為蕭峰傳，第四首為虛竹傳，第五首則為三人合集。《天龍八部》中更多的是對佛經的引用，如掃地僧對蕭遠山、慕容博講經，直接讓兩人皈依，更體現了整個小說“有情皆孽，無人不冤”的主題。因此，在中國古代長篇小說中，經常會有詩詞出現，要引導學生靜下心去好好閱讀這些詩詞，這對掌握小說的主題有很大的幫助。

金庸先生的這部《天龍八部》幾乎可以看作他作品中的最高成就。金庸先生的寫作，受到傳統小說的熏陶，也受到了西方文學的影響。本文關注的是他在寫作中展現的一些傳統小說的技法。希望能夠讓學生在讀當代文學作品的同時，掌握中國古代長篇小說的寫作規律，了解一些閱讀方法，讀懂小說，更有信心有興趣去閱讀更多的民族經典作品。

【參考文獻】

[1] 金庸. 天龍八部[M]. 廣東：廣州花城出版社，2003.

[2] 陳墨. 賞析金庸[J]. 北京：海豚出版社，2015.

[3] 宋雪冰. 論金庸小說《天龍八部》的藝術特色[D]. 長春：東北師范大學，2014.